农云海
自从电影《黄金时代》2015年上映,我就开始关注萧红的文学作品。直到今天看了关于萧红的纪录片,我才真正开始全面地了解萧红的一生。她短暂而坎坷的一生,像是一道雨后绚丽的彩虹,只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停留了一晃眼的光阴,却明媚了一个时代,照亮了一段历史。她在人生最后阶段才完成的长篇小说《呼兰河传》,曾被香港“亚洲文坛”评为20世纪中文小说百强第九位。流传至今,该著作在文学领域的地位仍然无法撼动。
《呼兰河传》散文式的叙述形式,清新脱俗的语言,跳跃灵动有节奏感的长短句,让人仿佛是在读一首诗,在唱诗般的喜悦中随着她去感受那个满目苍夷的时代,和千疮百孔的旧社会现实。文字的灵动跳跃与文章描述的遍体鳞伤的社会千面形成强烈的反差,给人打动心魄的震撼,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上世纪30年代中后期,中国封建思想残存,社会动荡不安,革命火焰熊熊燃烧,革命基调是当时文坛的创作主流。而在那样的时代,萧红依然保持着纯真的心,平静地回忆家乡的点滴和童年往事,这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很受争议,直到解放后,对《呼兰河传》的评价才脱离历史环境的绑架,在纯粹的学术角度里得到至高无上的肯定。
而相比《呼兰河传》这部长篇小说,我觉得小说的作者萧红更具有吸引力。她是那样执着的女子,她的一生,只执着于两件事,一件是爱情,一件是写作。爱情是她的生命,写作是她的灵魂,这两样东西,缺少一样,都会要了她的命。她的思想太独特,个性太张扬,不单是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就算是放到当今的大环境,她这样的人,也注定与世俗格格不入,难以跳开孤独一生的命运。
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多半是由她的原生家庭决定的。在封建思想仍然笼罩的新思潮时期,叛逆张扬,追求自由和独立个性的萧红,自然是不会受到父母宠爱的,注定也不会被社会主流接纳。萧红虽然出生于地主家庭,但她并没有过上优越的童年生活,她的童年快乐也并没有得到满足,在她的作品中,关于家的回忆,只有她的祖父和后院,对于父母和家庭天伦的描写,极度匮乏。她的人生经历中,家庭是残缺的,她感受不到融入家庭的温暖。她童年时期的一张照片,目光深邃而悠远,饱含深情却又有些麻木和空洞,仿佛她在幼小的年纪里,就已看透世俗,参透人生。早年的家庭环境和人生经历,导致了她丰富但残缺的人生,她一生都在追求从一而终的爱情和稳定的家庭关系,但她的一生却始终在失去和漂泊的痛苦和恐惧中度过。
萧红矛盾的人生,不知是时代造就的结果,还是命运在冥冥中早已有所安排。
在婚姻为父母之命媒妁之缘的年代,她却忤逆父母逃婚。她的冒险跟表哥私奔,和萧军“在一起互相伤害不在一起又彼此想念”的刺猬之恋,和端木蕻良的无奈和依赖,看似是为爱疯狂奋不顾身,但事实上,她又好像不曾真正拥有过爱情——她和表哥的私奔,看似是爱情,实则是想证明自己对封建思潮的反叛;她和萧军六七年的纠缠,仿佛是真爱,但不过是文学创作道路上的结伴而行;她和端木蕻良最后的结合,以为是圆满结局,也不过是拗不过命运安排的无奈妥协。当现实残酷,她和表哥的爱情不堪一击;当文学创作思路相异,她和萧军便分道扬镳;当最后的理想支撑倒地,她和端木蕻良留下的只有无力搀扶的悲悯。然而,爱情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取得什么,更不是互相怜悯,爱就是爱,可悲的是,直到萧红结束年轻的生命,她也不曾真正拥有过稳定的爱情。
萧红的爱情,仿佛一再印证了我那句话——“那些自以为是的爱,都是自找的伤害”。
萧红参与过很多场爱情,但她始终孤独,孤独到了骨髓里。在她的回忆录中,她曾写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写作,但我不知道除了写作,我还能做些什么。”她和萧军结束六七年的爱情之后,不堪忍受永远分开的痛苦,在好友的建议和安排下,远赴日本,“沉浸在写作中来忘却痛苦,但那太难忍了。”距离的阻隔并没有让她远离痛苦,内心的煎熬始终没有减轻一分。
關于爱情,萧红曾和萧军有过一段对话——你对爱情是有什么解释,萧军回答说:“爱便爱,不爱便丢掉。”萧红问:“那要是丢不掉呢?”“丢不掉便任由它丢不掉好了。”萧军对爱情的态度,让执着的萧红痛苦不堪,萧红在最后的写作中写道:“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这是我要的自由。”
萧红的生命,是在自由的思想中孤独地死去的。萧红生于1911年6与1日,死于1942年1月22日。年仅31岁。31岁就告别了人间,萧红短暂而璀璨的一生,给人留下很多思考和遗憾。她留下的文学佳作,仍在持续影响着无数人。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