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语:西藏自治区文联原党组成员、副主席、著名诗人汪承栋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18年3月7日在湖南长沙逝世,享年89岁。汪承栋同志是当代一位有影响的土家族诗人。
汪承栋同志长期在藏工作,為藏族文学的繁荣和发展做出了贡献,培养了许多优秀文学人才。他的诗歌大部分是描写藏地生活的,诗句优美,思想隽永,较全面地反映了西藏和平解放、平息叛乱、民主改革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历程,洋溢着浓郁的边疆色彩,千姿百态的少数民族生活气息,诗集《雅鲁藏布江》、《边疆颂》、《高原牧歌》及长篇叙事诗《黑痣英雄》等成为了一个时代的记忆。汪承栋六十年代起就辉耀在中国诗坛的星空,是载入中国诗歌史册的著名诗人之一。
缅怀一个诗人,最好的方式是读他的诗。
南飞的大雁南行的云,
引去这长着翅膀的信,
给松赞干布的
也是文成公主的子孙。
二十年岁月的激流,
漂白你的双鬓;
异国的风刀雨剪,
在脸上刻几多愁纹?
你未见过故土的女儿,
竟在酒吧间出卖歌声,
忍受霓虹灯的长鞭抽打,
听任作呕的酒气熏昏。
即便你风雨中幸得温饱,
飘摇里有个小康家庭,
但失去祖国就是流浪儿,
在人前不矮也低三分。
归来吧——林涛在招手,
你曾经狩猎的扎木森林;
回乡吧——河水在呼唤,
你曾经饮马的年楚河滨。
再不要让思归的泪珠,
浸湿你的梦境;
又何须教望乡的叹息,
烧焦你的嘴唇。
冲掉污浊的山泉水流愈清,
扫除“四害”的祖国容颜愈俊,
快投入母亲的怀抱,
切莫贻误两代人。
像一鹰之翅合作,
像一母之子齐心;
带着祖先的叮咛赶队伍吧,
新长征的十亿大军早已启程!
听琴巷
空有芳名,
多少年并无琴声。
是什么折损了弓?
折断了弦?
尘封了琴?
有时也飘起畅想曲,
可第一乐章还没完,
被“左”方来风舐刮干净。
剩下的依然是幽静,
静得像永恒。
解开幽静的外衣,
隐隐听到小巷的心音——
这家四世同堂,
生活挤扁在峡谷的断层。
那家一男二女,
待业虚待几度春。
还有几家向历史质问:
怎么我出马的力气拿驴的钱?
大锅饭煮烂我的积极性。
喜剧的帷幕开掩无定,
谁有心弹琴和听琴?
小巷只好仰头竖耳,
羡慕远处喧腾的农村,
何时能将大写的富字
披红挂彩用花轿娶进城?
感激改革的巨手,
谱出时代新音韵,
医活小巷的琴声。
悠扬、和谐,
泉响深涧,雨敲竹林。
招来鸽,邀来燕;
花常开,月常明。
虽然偶有音符跑调,
毕竟无碍主旋律的飞奔;
虽然高潮还没有降临,
却已经占领听醉的心。
小巷,小巷,
不负盛名。
十月诗一束
两年来,忘却了多少事;但十月狂欢的日日夜夜,永远不会从我记忆中消失……
——摘自札记
沽 酒
平生爱喝酒,
诗酒都是老朋友。
十月雄飈扫“四丑”,
访遍全街不见酒;
只因为——
万众欢腾酒助兴,
十亿金杯江断流。
我携空瓶往回走,
滴酒未沾心醉透;
只因为——
酒不醉我我自醉,
诗兴畅流浓似酒。
听
老工人凭一双耳朵,
能听出机器有无毛病;
驾驶员凭一双耳朵,
能听出卡车是否正常运行。
老热芭①凭一双耳朵,
能听出六弦是否高半个音;
演奏员凭一双耳朵,
能听出牧笛有无生命。
十亿人民凭自己的耳朵,
听到了历史的脚步声;
当天安门城楼传出党的胜利,
革命又跨上新的征程。
彩 车
来了,来了!
彩车从街心走过。
七色旗林一道霓,
五色灯海一串火。
游动的金宫,
漂流的银河;
宫中擂鼓又响锣,
河上奏乐又唱歌……
来了,来了!
彩车从心上走过。
我仿佛看见,
发热发光前进的祖国。
烟 火
银花满天撒,
金钟当空挂,
橙黄雨点纷纷下,
望不尽绿烟红霞。
噼噼——啪!
烟火对星月喊话:
雷劈“四害”乌云散,
万里夜空悬彩画。
牧女恋
我在上游牧羊,
他在下游放牛;
碧波传送情话,
河水竟能倒流。
羊毛般的飘云,
掉入河中浮;
飘云虽很轻盈,
比不上他情话温柔。
五色雀來洗羽,
歌声溶进清悠;
五色雀虽会鸣唱,
亮不过他的歌喉。
落霞绯红橙黄,
给河面披幅锦绣;
落霞虽极艳丽,
美不出他笑的时候。
深冬一片银白,
冰雪锁住河沟;
感情怎会结冰呢?
河底潜泻爱的暖流。
龙王潭边
寂静的龙王潭,
一潭清澈的水。
映照出红楼、翠柳,
映照出碧空、朝晖。
映照出一位晨读的姑娘,
和身旁一束盛开的玫瑰。
姑娘默默地钻研,
玫瑰静静地憩睡。
玫瑰在梦中吸吮甘露,
姑娘在觅取科技的彩贝。
难分是朝晖抹红姑娘的面颊,
还是姑娘的面颊染透玫瑰?
难辨是姑娘衬得潭水更艳,
还是潭水洗得姑娘更美?
龙王潭是张画,全都走进画里,
龙王潭是坛酒,一切泡在酒内。
不是怕惊扰姑娘刻苦思忖啊,
我真要举起龙王潭——干杯!
泪,滴在娘怀
降落在首都机场了!
和飞机一起降落的是——
我的泪,和我的心,
我的歌,和我的情。
远在异邦就日思夜想,
我鹤发童颜的母亲。
亲着你的笑容,
贴着你的形影,
伴着你的慈爱,
依着你的叮咛;
分置千据能
只要梦见你,
梦也灌满温馨。
彩链般得霓虹灯,
未曾闪花我的眼睛;
高耸云天的群楼,
没有夺走我的爱情;
我轻声地、反复地吟唱
——我的中国心。
我回来了,母亲。
但当我抚摸你脸上,
因过重的劳累刻镂的皱纹,
因往昔的失误残留的伤痕,
每条血管禁不住呜咽。
我有泪,
决不滴在异国土地上,
而在你面前,
儿子的心海怎不沸腾
我哭得像个幼婴。
儿多母苦啊,
你养育了五十六个儿女们。
让每个孩子吃饱喝足,
宁肯自己粥照面影;
给每个孩子添置新衣,
自己却添块补钉。
难忘你的教诲,
永记你的深恩。
你牵来现代化骏马,
递给我们疾驰的缰绳。
你锻造政策的金钥匙,
教我们打开富字的铁门。
为智慧的大鹏松绑,
飞向灿烂的两个文明。
为你骄傲,母亲!
你的音容赢得海外的尊敬。
在国际机场,我看到
多少旅客穿着中国背心:
“我登上泰山”,“长城”……
母亲的名字响遍全球,
儿子的心海怎不沸腾。
我把泪憋了很久,很久,
今天洒上母亲的衣襟。
没有献豪言和誓词,
且凭这晶莹的泪花,
捧出我透明的孝敬。
机上两外宾
他请求同行的伴侣,
调换临窗的座位,
因为他要用照相机,
对准机舱外,
捕捉中国高原的美;
带回去——
茫茫草原壮阔,
巍巍雪山奇伟,
那金霞——碧空的霓虹灯,
那天湖——冰峰的润发水。
她迅速站起身来,
正想和伴侣换座位,
因为她要把心的镜头,
对准机舱内,
摄入中国边疆人的美;
带回去——
藏族姑娘唇边的笑,
地质队员眼中的醉,
军人眉下的闪电,
婴儿脸上的花蕾。
两人会意地笑了。
谁对?
——都对;
谁美?
——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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