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大学广陵学院225000)华雯(扬州职业大学225000)
魏晋时期,牛车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逐渐上升,曾一度超过了马车,成为当时主要的交通工具。不仅如此,牛车在车舆礼制中也占有重要地位。礼制规定,不同等级的官吏,应有自己特定的颜色和质料的车盖,有不同的车身装饰等。对魏晋牛车的研究,前人虽有涉及,但主要是从牛车流行的原因以及影响和牛车所反映的文化等角度展开研究的,对牛车的名称和形制的考证相对较少。魏晋牛车种类繁多,本文通过梳理《晋书·舆服志》等文献中关于牛车种类及特征的记录,选取较为典型的类型,结合考古发现,对魏晋部分牛车形制进行考证与研究。虽然有关魏晋牛车的考古发现主要以牛车明器和壁画为主,但在古人“视死如生”的观念影响下,明器的样式和数量也是对墓主人现实生活的反映。
根据《晋书·舆服志》载:“画轮车,驾牛,以彩漆画轮毂,故名曰画轮车。”判断画轮车是因轮毂上绘有彩漆图案,所以得名。大同北魏宋绍祖墓曾出土陶牛车一辆1。出土时随葬以牛车为中心,各类陶俑组成出行仪仗,鸡冠骑马俑居前、甲骑具装殿后、侍俑鞍马息从,都表现了墓主人显赫的地位和恢宏的出行场景。值得注意的是六辆陶车模型,分为四种车型,按照前导、传乘、副车、主车的顺序依次排列,组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车舆系列。此陶车都位于出行队伍的中央,结构复杂,装饰华丽,规格远高于前车,应属于墓主人的驾乘之车。车厢为长方形,车厢四角立角柱,车盖呈椭圆形,顶部隆起,似鳖甲。车身、顶部和后门用墨线勾勒出不规整的方格装饰,车厢内部涂红彩,皂轮,朱辐。车厢两侧各开两窗谓之“四望”,窗上出挑檐,窗下分别有三孔呈放射状斜出,车厢后部开两扇门,车厢前与舆底交接处各有一孔,应该是用于插杆竖帷幔,舆前有御者执策驭牛的处所。此陶车整体形制与《晋书·舆服志》中“上起四夹杖,左右开四望,绿油幢,朱丝络,青交络”的描述十分相似。根据墓志“大代太和元年岁次丁巳幽州刺史敦煌公敦煌郡宋绍祖之柩”的记载可知,墓主人身份高贵;与《晋书·舆服志》中“自灵献以来,天子至士遂以为常乘”的记载相符。综上可知,魏晋画轮车形制应与宋绍祖墓中陶牛车相仿(图1)。
《释名·释车》:“羊车:羊,祥也;祥,善也;善饰之车,今‘犊车’是也。”这里所说的“羊车”并非驾羊之车,实则是一种牛车。因为此处的“羊”字是吉祥之意;所谓“羊车”,是指一种装饰很好(“善饰”)的车。由此说来,“犊车”应该是一种装饰考究的牛车。《宋书·礼志五》:“犊车,軿车(四周有帷盖遮蔽之车)之流也。汉诸侯贫者乃乘之,其后转见贵。”由此看,犊车类似軿车,是一种四周有帷幔屏蔽的车,汉朝时贫下的诸侯才乘坐此类车,后来逐渐变成尊贵的车。清代孙诒让在《考工记·车人》注解说:“按《释名》所云,则羊车亦牛车,但车制卑小,故以犊驾之。”说明犊车的车身比一般车小,主要乘人,不像軿车那样也可载货。综上可知,犊车大概是一种以牛驱驾且装饰精美有屏蔽的高级小车。文献中有关犊车具体形制的记载较少,根据《三国志·魏志·阎温传》注引《魏略·勇侠传》言犊车之形云:“孙殡硕,乘犊车,将骑入市。观见歧,疑其非常人也……乃开车后户,顾所将两骑,令下马扶上之。……殡硕闭车后户,下前襜。”可知犊车车体应有车后户,可以开闭,供人上下,并有前襜(即衣蔽)。文中所描述的犊车与部分魏晋墓出土的陶牛车非常相似,如:南京象山7号墓出土牛车2、山西长治市故县村出土西晋牛车3、河南堰师杏园魏晋墓之杏园34号墓出土牛车4、洛阳太原路西晋墓出土牛车5等(图2—5)。犊车形制大致可总结为:双轮双辕,车厢呈长方形,上覆卷棚,顶较平,顶前后出檐较短,车前开窗,车后开一长方形门,供人上下行,车厢两侧一般无车窗,有的凿有通气孔。犊车基本构架应如下图所示(图6)。
根据《晋书·舆服志》载:“云母车,以云母饰犊车。臣下不得乘,以赐王公耳。”判断,云母车应该时一种云母装饰的犊车。其装饰比犊车豪华,规格也比犊车高,一般臣子们不能乘坐,是用来赏踢给王公的。关于云母车的图像资料现今未有发现,其形制推测应与犊车相同,只是装饰更加豪华。
幰,即车幔。通幰牛车是指车顶上方从前至后用木杆等物支起的一层篷幔,使车厢和驾牛都处在张开大幔的阴影下,以防阳光曝晒,是当时王及三公所乘之车。山西大同出土的北魏司马金龙墓中彩色漆画6上有通幰牛车的形象(图7)。画中所绘车舆应属通幰车,该车为双辕、两轮,车厢两侧有精致的栏板,上有卷篷,一驭手坐车厢的前端,车篷后面拖有垂地的长帷帘。在车厢篷及驾牛的上方,有一从前至后高高架起的大通幰,通幰下面以8根木杆作支撑,插在厢舆的两侧。北齐徐显秀墓壁画中也有牛车出行图7(图8),壁画表现的是墓主夫人即将出行的场面。羽葆华盖之下,牛车整装待发,该牛车车顶呈拱形,两边出檐,车厢呈长方体,较大,车厢两侧有花纹,车轮呈饼状,辐条16根,双辕。车厢两侧有四根支杆,上面挂有帷幔。此车也应是通幰牛车。墓主徐显秀,曾被封为武安王;其身份恰好与《晋书·舆服志》中“诸王三公并乘之”的记载吻合。结合文献和图像资料可知,通幰车均以牛驾车,车厢呈长方形,双轮双辕,但辕的一端略向上弯,明显带有汉代輂车的痕迹。车厢两侧有精致的栏板;卷篷顶,顶前后出檐较短,车前开窗,车后开门,供人上下行,前后均有垂帘,厢舆的两侧用6根或8根木杆向上撑起帷幔,帷幔上装饰有图案。
《南齐书·與服志》中对平乘车的描述是“竹箕子壁仰,资榆为轮,通幰,竿刺代栋梁,柮檽真形龙牵,金涂支子花纽,辕头后梢沓伏神承泥。”该特征与酒泉丁家闸十六国墓五号墓壁画中通幰牛车8 (图10)非常相似。该车双轮为黑色,双辕作略向上弯的树枝状,带有汉代輂车的痕迹。车舆厢以竹、席编织成一个大凉榻,车厢前面有黄金装饰的矮栏杆和左右扶手,上有卷篷,车上有六根竿子支撑通幰。壁画中的车与文献描述十分契合。古发掘报告显示此墓的主人为西凉之王侯或三公,此信息也与文献中“三公诸王所乘”完全相同。因此,平乘车应该与壁画中车形制相似,属于位及三公之人乘坐的车。
通过对图像材料与文献记载的对照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魏晋时期乘坐牛车非常流行,成为日常出行、游玩的乘坐工具。史籍中关于魏晋牛车的记载名称甚多,但部分实则是同一种车,只是称谓有所不同,有些因装饰不同或大小差异,其名称也有不同。由于部分牛车史料中描述过于简单,加之图像资料有限,本文仅对《晋书·舆服志》中记载的画轮车、犊车、云母车、通幰车、平乘车的形制做上述考证。
注释:
1.刘俊喜,张志忠,左雁.大同市北魏宋绍祖墓发掘简报[J].《文物》,2001(07):19-39+2+1.
2.南京市博物馆:南京象山5号、6号、7号墓清理简报[J].《文物》,1972年第11期,第23-42页.
3.朱晓芳、王进先:山西长治市故县村出土一批西晋器物[J].《考古》,1988年第2期.
4.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河南二队:河南偃师杏园村的两座魏晋墓[J].《考古》1985年第8期.
5.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洛阳太原路西晋墓发掘简报[J].《文物》,2006年第12期.
6.山西大同石家寨北魏司马金龙墓[J].《文物》,1972,(03):20-33+64+89-92.
7.山西省文物考古所,太原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太原北齐徐显秀墓发掘简报[J].《文物》,2003年第6期,第20页.
8.甘肃省博物馆:酒泉嘉峪关晋墓的发掘[J].《文物》,1979年第6期,第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