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福:构筑新发突发传染病防控“防火墙”

2018-10-25 06:46
中国科技产业 2018年10期
关键词:博拉中科院防火墙

◎ 本刊记者 白 静

他是我国病原微生物与免疫领域的领军人物,从事该领域研究20余年,研究成果为我国新发突发传染病防控构筑起一道抵御病毒的“防火墙”;他带领团队率先示出甲型流毒、窝流病毒变异的奥秘,发现H7N9流感病毒与长江三角地区迁鸟和家禽有关,呼吁关闭活禽市场以预防病毒的进一步传播,为我国制定禽流感防控政策提供了重要建议;他2004年率领首批中国疾病防控制中心移动实验室检测队赴塞拉利昂抗击埃博拉,发现了埃博拉病毒入侵人体的新机制,描绘出埃博拉病毒的进化图,为抗病毒药物的设计提供了新靶点,成为近年来国际病毒学领域的一大突破;他曾获得中国科协首届青年科技奖、首届谈家桢生命科学创新奖、第三世界科学院基础医学奖、日本日经亚洲奖、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中华预防医学会科学技术奖一等奖、北京市科学技术一等奖等奖项……他就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副主任、“双百”科学人高福院士。

留在非洲的秘密

2014年3月开始,一场以几内亚、利比里亚和塞拉利昂为中心的埃博拉病毒疫情迅速在整个西非蔓延开来,近三万人感染,一万多人死亡。

疫情暴发后,中国政府派出首批63名工作人员,组成移动实验室检测队出征塞拉利昂。抱着与埃博拉斗争到底的决心,高福应征前往一线。

刚到西非不久,高福就发了五天烧。“我的专业知识告诉我,我并没有感染埃博拉病毒。不过我还是自觉在宾馆里自我隔离了一个星期。”高福说,“这事我也没告诉国内的人。”

现在谈起这段鲜为人知的插曲,高福的口吻很轻松。但在人人自危的疫情一线,面对着致命病毒的肆虐,对心理素质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考验。“那时候我提醒自己不要着急,而且万一真感染了,着急也没用。”在多年与新发、突发传染病的斗争中,高福说自己一直都持有这样的心态。“做这行,心理素质的训练高于一切。”

也正是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成就了今天的高福。

“我也经历过很多失败”

“别看我现在当了院士,得了不少奖,看起来很光鲜,其实我也经历过很多失败,失败的次数远远要比成功多。”高福说,“我一直坚信失败是成功之母。你今天看见我在《科学》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却不知道我之前被拒绝过多少次。”

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高福,从小就有做科研的理想。1979年高考,他与第一志愿失之交臂,被调剂到山西农业大学兽医专业。从大一下学期起,高福就定下目标改投传染病学专业,努力考上了北京农业大学(现中国农业大学)的研究生。1991年,高福赴英国牛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毕业后相继在牛津大学、哈佛大学等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而后又在牛津大学任教。2004年,高福回国出任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所长一职,第二年家人也随他回国。

“如果不回来,我的发展肯定没有现在好。”高福十分笃定地说,“就我的研究方向来看,在中国的舞台比在国外大得多。而且国家大力支持我的科研,实验室等硬件条件都很好,可以研究的课题也更多。”

在许多人的心目中,“海归”科学家有一种特有的刻板印象。许多人物传记中也常写,他们“放弃了国外优渥的生活和工作条件,带着一腔爱国热情,毅然回到祖国”。

但高福却并没有把自己当成这种人。对他而言,回中科院工作,是因为这里能为他提供一个更加广阔的舞台。“而且,我父母也在国内嘛,他们需要我照顾。”他笑说。

在他看来,在他所从事的新发、突发传染病研究领域,中科院的硬件比国外要好,还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强的团队,让他在国外十几年积累的科研理念、思考、抱负能够得到充分的释放与实践。“在国外我可能只能成为一个小领域的专家,但在中国,我才有可能去做一些顶天立地的事。”

“大家要理解,全球化是当今世界发展的必然趋势。现在中国科研实力上去了,将来发达国家也有可能从中国挖优秀人才,这都是正常的。”

这种平常心也贯穿在他科研工作的始终。高福坦言,自己走到今天,失败比成功要多得多。“科学本来就是无数次的失败换来1次成功,大家看到我在《科学》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却不知道我已经被他们拒绝过99次。”

但在失败中,高福迅速成长。他从一个农业大学兽医学专业训练出来的学生,不断跨界,从最初的分子生物学、病毒进化学、结构生物学,到后来的流行病学、公共卫生政策,他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成功。

于“细微”处见大义

如今的高福,已经是在《科学》《自然》《细胞》《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柳叶刀》五大顶级学术期刊上取得“大满贯”的,为数不多的中国科学家之一,几乎可以说已经“功成名就”。

但高福的梦想并没有就此止步。与 H5N1、SARS、H7N9、MERS、埃博拉病毒等重大新发、突发病毒一次次周旋的经历告诉他,防患于未然,永远都是传染病防控的“黄金准则”。

2015年以来,寨卡病毒在南美洲暴发,并在全球蔓延,我国也出现了多个输入病例。高福敏锐地预感到,寨卡病毒对中国的潜在危害可能会非常大,甚至“可能大过其他病毒”。

“这种病毒对大部分成年人的影响并不明显,但对胎儿则可引起小头症畸形。现在中国刚刚放开两孩政策,会出现一大批高龄产妇。从群发病的角度来看,如果这个病毒在中国传播开来,对家庭、对政府,都将带来极为沉重的负担。”

今年初,高福就开始在各种场合呼吁科学界重视寨卡病毒,并建立输入病例监测及研究共享机制。之后,他在中科院内组织了一支由20多个研究室组成的联合攻关团队,把他在中科院微生物所做流感病毒研究的团队调了过来,遗传与发育生物学研究所、生物物理研究所、上海巴斯德研究所、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等多家单位也迅速参与进来;之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等院外研究团队也加入了攻关队伍,大家通力合作,仅过了两个多月,就产出了一批世界一流的重大研究成果。

“技术求同,科学求异。”高福说,“寨卡病毒身上还有很多科学问题没有搞清楚。在这个领域,中国要去寻求能够在科学上引领世界的突破点。只要做出来,我们就是第一。”

上有顶天的科学问题,下接立地的国家需求,在与“看不见的敌人”周旋的日日夜夜,高福感受到了使命的召唤。他始终记得,第一次拿到病毒入侵关键蛋白结构时的兴奋。

投身科研很有乐趣

在国外学习工作10多年,高福深受欧美科研文化的熏陶。“他们有个说法叫‘与科学结婚’,就是说科研工作者要把一辈子奉献给科学。”高福表示,自己生性喜欢挑战,渴望探索未知的事物,觉得从事科研很有乐趣。“就像男女谈恋爱一样,既然爱上了科学,就要尽全力去追求她。”在科研工作中,高福严谨求真、精益求精,“要做就做到国际一流”。

作为博士生导师,高福对学生要求严格。“我的实验室里只谈科学,不许八卦。做好自己的研究,不去议论别人。”高福说,他会拍着桌子批评学生,也会在有好东西做出来的时候,带着大家去酒吧庆祝。

身兼多职却能应付自如,高福认为其中的“诀窍”是善于进行时间管理。“时间总是挤出来的,要有效利用边角时间。另外,要用好新媒体工具,我的很多会议都是在微信上开的。”

谈到未来,高福表示,将继续致力于病毒跨种传播的研究。“此外,还会做一些符合社会需求的应用型项目,比如研发治疗癌症和防控传染病的生物制剂。”高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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