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园林月境景观解读

2018-10-23 10:09
关键词:西湖营造园林

(浙江理工大学建筑工程学院,杭州 310018)

南宋园林是中国造园史上古代园林的代表,在中国古典园林发展史上有着承上启下的重要意义。关于中国园林,宏观层次上的研究有以周维权的《中国古典园林史》[1]为代表的园林史方面的经典著作,还有以金学智的《中国园林美学》[2]和王毅的《中国园林文化史》[3]等为代表的关于园林美、园林艺术和园林文化的深度论述。其中,针对南宋园林的研究因遗存园林极其缺乏,故相对于明清时期的园林而言明显偏少。鲍沁星[4]主要从南宋园林遗存个例出发,研究南宋园林造园山水要素;江俊浩等[5]从多学科视角出发研究南宋园林的审美特征。但这些研究并未呈现典型性文化意象下的南宋园林面貌,尤其缺乏从“月”这一传统文化意象出发对南宋园林进行解读。

中国传统风景园林是以主客体结合统一的物境、情境和意境的审美连续体,对其解读应以“审美连续体”为前提。[6]因此,对南宋园林月境景观的解读不应只是把月作为简单的审美对象,更包含主客合一的整体景观类型的感知。南宋园林月境景观意象并非单纯的月景,也不是纯粹的月意象,而是在中国古典园林中以叠山、理水、植物和建筑四要素为基础构成的园林赏月景点上,使园林之景、园中之人和园外之月共同形成具有一定情感指向的某种境况或情景,并常以建筑题名或景观题名等各种方式予以点明,引导人们的情感。本文以月境景观营造为切入点,通过文献研究,结合内容分析,对月境景观的营造特征、审美倾向和意境营造等方面进行探究,揭开南宋园林所呈现的景象不同于通常园林史宏大叙事结构中概念化的面貌。本文旨在启发在当代城市快速发展背景下的景观设计中应当考虑个体或特定群体的文化和知觉体验,促进诗意栖居的人居环境建设。

一、南宋园林月境景观概况

南宋时期造园活动兴盛,园林多集中于江浙地区。[5]据周密《武林旧事》、吴自牧《梦梁录》等记载,南宋统治者定都临安(今杭州)后的一百多年里,在西湖及其附近地区相继营建了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宅园,其中著名的就有七八十处。[4]自宋代开始,中国古代绘画中关于月的形象并不少见。[7]月不仅是文学、绘画中的传统意象,而且是古典园林中频频出现的意象。笔者从现存典籍资料中整理出24处[注]24处实例来自《梦粱录》、《武林旧事》和《癸辛杂识》等文献中描述南宋时期月的园林实景。包含月境的南宋园林景观,如表1所示。从表1可知,多处园林景观的月境营造结合了山水植物要素。

表1 南宋园林中月境营造实例

注: “—”表示该景名地点暂不能根据文献记载确定。

二、月境“景”与“境”的营造

(一)月境类型“丰富多样”

从表1中筛选出月境类型的典型实例,如表2所示,由此可以分析其造景要素与景观意象类型。从整体上看,南宋月境的观赏视线多样,有平远之月,深远之月,高远之月;营造形式丰富,有山高月小的悬空山月,更有皓月清波、柔美浑融的倒影水月意象,结合亭、桥、榭、馆等各种建筑形式,并常用桂花、梅花、柳树和松树等植物种类搭配。

表2 南宋典型月境景观营造

注: “—”表示景点的相关文献中没有关于该要素的记载。

1.山月意象

相比北宋造园,南宋园林叠山风格发生了从土到石、从置到叠、模仿对象从大到小的质变。[4]这种叠山手法打破了以往堆土为山造园的局限,不仅增加了园林层次,营造出深远山月之景(图1),而且实现了庭院中抬头便可望悬在山顶之月,营造出高远山月之景(图2)。

图1 山月深远变化比较

图2 山月高远变化比较

深远山月之景,如马远《松月图》(图3),前景松,中景雾霭与屋宇,远景远山,月恰在丰富的层次之后。在南宋园林中,此类月境首推德寿宫芙蓉冈上的月榭。根据《武林旧事》记载,德寿宫模仿西湖冷泉开挖了大水池,模范飞来峰叠假山。园内按照景色不同分为东西南北四部分,其中:香远堂(荷)、清深堂(竹)、松菊三径(菊、芙蓉、竹)、梅坡、月榭、清妍(荼蘼)、清新桂、芙蓉冈等是以观赏各种名花为主的东部景区的核心景点。[8]25由此可推测其意象:拂荷之清香,寻竹径而上,探月下梅影,登芙蓉冈之月榭,不觉桂花已飘香。由开阔疏朗的水面荷香到幽深的山岗竹径,从梅坡暗香探月到山冈顶部的月榭凭栏望月,经过地形和植物的层层渲染,于平远的山月之景中(图4),形成景观感知高潮。

图3 马远《松月图》[注] 引自:http://www.sohu.com/a/159741481_282982?qq-pf-to=pcqq.c2c。

图4 德寿宫月榭的月境景观示意

图5 马远《对月图》[注] 引自:http://www.sohu.com/a/159741481_282982?qq-pf-to=pcqq.c2c。

高远山月之景,如马远《对月图》(图5),月悬于高耸入云的陡壁之上,三两高士自山下而仰山巅,赏高远之月。在南宋园林中,此类月境有如“假山之奇,甲于天下”的俞氏园。园主人俞子清擅长绘画,其在吴兴(今湖州)宅园中借画论堆叠假山,“胸中自有丘壑,故能出心匠之巧”。假山不高,不过十于米,“峰之大小凡百余,高者至二三丈”[9],就大小而言,与卫清叔吴中之园里绵延二十亩的假山相比差之甚远。但在奇石奇峰、曲流溪涧、自然石潭、各种植物和动物要素的巧妙组合下,咫尺之中营造出山水环抱、动静结合的山林意境。月夜踱步园中,便是深远山月的意象:“夜月下照,光景零乱,如穷山绝谷间也”[9]。

2.水月意象

南宋园林理水形式多种多样,这与都城临安既可观西湖之镜水,又可观钱塘之大潮的地理特点有关。园林理水不仅在整体布局上模拟西湖,如南大内禁苑和德寿宫中的园林水体都以小西湖命名,而且在局部造景上也多效仿西湖冷泉的景致。西湖昼夜阴晴之中,月景最妙不可言,水月景观最为让人称道,西湖十景中就有“三潭印月”、“平湖秋月”两处景点与水月有关。南宋以平湖秋月为题的诗文绘画,多描绘秋夜泛舟、游湖赏月的平远景致。[10]如夏圭《松溪泛月图》(图6),表现了如镜的水面上,皓月当空、泛舟而游的意象,达到了烟波浩淼、水天一色的意境。人工营造的园林中也十分注重水月景观的营造,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园内设置小水面创造水月之景,第二类是借园外西湖引水月之景,第三类是借钱塘江水月之景。

图6 夏圭《松溪泛月图》[注] 引自:http://www.ltfc.net/img/54d23590d041fa10bb07f01c。

园内布局小水面以追求水月虚华之景的,如水月寺中的水月池。苏轼曾作《水月寺》一诗:“千尺长松挂薜萝,梯云岭上一声歌。湖山深秀有何处,水月池中桂影多。”虽水月池以品水中月的虚空而名,随着时间变迁,池边桂花的生长,反而是池中桂影多了。此外,禁苑中的“水月境界”也是一处水月景观,《南村辍耕录》中“枕有小西湖曰水月境界,曰澄碧”,“山背芙蓉阁,风帆沙鸟履舄下,山下一溪萦带,通小西湖,亭曰清涟”的记载,这一记载与《乾隆杭州府志》中的“小西湖后苑芙蓉阁,山下有溪一带通小西湖,溪上亭曰清涟,枕湖亭馆曰水月境界,曰澄碧”记载相结合,可推测南宋时期“水月境界”的景观(图7)。“水月境界”又称“澄碧”,以“水月境界”题名的亭馆建筑背山又面水,以水映月,可赏水月空濛的意象,使人倍感心灵净明,尘埃俱涤。

图7 “水月境界”的月境景观示意

借园外西湖之景的水月景观,如葛岭保俶塔南的南宋水月园,宋高宗将其赐给杨存中,并御书“水月”,园亭位于湖山之间,园内有水月堂。根据《淳祐临安志》记载,水月堂可以俯瞰辽阔的西湖水面(图8),堂前种植诸多柳树,是登高揽胜的最佳之处。诚如《水月园》诗中描述的“月色水光三十里,何人来此泛仙槎”一般。

图8 水月园位置推测[注]根据王原祁《西湖十景图卷》标注。

少量借园外钱塘江之景的水月景观,如南宋画家李嵩的界画《月夜看潮图》(图9)描绘的中秋之夜、月下观潮的景象。图9中皎月高悬,豪门贵胄在沿岸的亭台阁楼上,伫立观赏卷涌而来的大潮。可见观潮风气在南宋已相当盛行,皓月当空,江潮排山倒海,令人难忘。这里的水月景观中,水与月的联系更多的隐含在地球与月亮的运动规律中,人们从经验中感知中秋月圆之时,便是钱塘江潮最壮观的时候,这是南宋园林所独有的水月景观类型。

图9 李嵩《月夜看潮图》[注]引自:http://www.ltfc.net/img/54d23590d041fa10bb07f01c。

3.植物月境意象

南宋偏安江南,花木繁盛,植物月境类型也丰富多样。月光下的植物景观,显现出不同于白日的观赏特性,格外突出了植物的形态轮廓、模糊的光影和各具特色的香味。南宋园林植物借月营造出了观赏效果和意境均十分独特的三种植物月境意象:一是姿态优美的柳月、松月和竹月之类,二是芳香浓郁的桂月或远香益清的荷月之类,三是以梅月为代表的集形美和芳香于一体的综合一类。南宋园林营造的植物月境景观意象为历代文人所欣赏、咏叹,人们不仅赏其景,更品其深深的文化意蕴。

柳月景观意象在南宋园林中频频出现,诗文中也多有柳月意象,如“月上柳梢头”等。张镃在《赏心乐事》中记载了一桩在桂隐林泉的揽月桥看新柳的美事。保俶塔南的水月园,不仅以借景西湖水月著称,“水月堂俯瞰平湖,前列万柳”也是一处壮观的景象。月下微风拂过,弯弯如月的纤细柳条舞动得愈加飘逸。种植在水边的柔柳与流水相互映衬,柳月形态与光影之美尽显。南宋园林松月景观意象在现存的诗词绘画中有更多的体现,如松月图(图3)和松溪泛月(图6)分别从山之松月和水面松月两个方面展现了松树沐浴在月华下的恬静光洁之美。《沧浪亭记》中描绘到:“前竹后水,水之阳又竹,无穷极,澄川翠干,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尤与风月相宜”,月光滤过枝叶稀疏的竹叶之间,筛漏在地面或墙上成“个”字影的竹月景观意象。

桂月和荷月不仅是芳香类植物月境的代表,也是南宋园林中秋夏植物月境的典范。张镃将桂隐林泉作为园林之名,在入口的标志性群仙绘福楼旁种植了五六十株丹桂,以桂花为园林的基调树种,以秋季为主要观赏季节,园林因此“藏”在桂树,“隐”在桂香之中。荷月景观几乎是存在水体的园中必备之景,“月摇花影鳞鳞碧,风入荷池冉冉香”是对荷月之景的提炼。

梅月景观意象,经过历代文人的不断丰富,形成简练淡雅的“梅枝映月”、幽影扶疏的“梅枝写影”和梅月叠合的“疏枝挂月”三种典型梅月景观意象[11]。香月题名也多特指梅月,根据《梦粱录》记载,南宋时孤山上的四圣延祥观是林和靖隐居之地,其中“内有六一泉、金沙井、闲泉、仆夫泉、香月亭,亭侧山椒,环植梅花”[12]。南宋皇家园林中的延祥院也建有香月亭,亭周边成片环绕种植梅花。桂隐林泉中的“玉照堂”周围种植三百多棵梅树,包括早梅、红梅和缃梅等,花开之时,夜如对月,因此以“玉照”为名。

(二)残月审美“由景至境”

农历每月月末的蛾眉月称之为残月。在历代文人眼中,残月自古就带有感伤、悲痛的感情色彩。“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表达的便是一种凄凉的残缺之美。在各种社会历史因素的作用下,尤其是众多家国感伤诗词的“共振”下,残缺之月审美在南宋开始盛行。残月由一个自然现象渲染出更多诸如孤寂清冷的意境,也源于南宋残缺审美的兴盛。

1.南宋残缺审美倾向

南宋残缺审美倾向尤其凸显在艺术成就颇高的山水绘画上。比较而言,北宋的山水大家的作品,如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是一派理想化的山水,大气磅礴;而至南宋,马远、夏圭一派则截取自然山水的一角,以少胜多,以残胜全。残缺审美取向同样也体现在园林中。园林,本身是由皇权贵族阶层发起而建造的,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博物心态,具体到园林经营中,缩移摹拟大山大河以及广泛搜罗奇珍异卉,这些意图都是容易被理解的。但对于缺陷事物的态度由摒弃、无视到欣赏再到推崇的演进代表的则是价值认识上的飞跃,说明人类已经具备认知残缺事物中的美学潜质[13]。

2.相关月境营造典例

南宋桂隐林泉中有一处名为“泛月阙”的景点,旁种植柳树。据《武林旧事》记载,园林分为七大园区,泛月阙水门在南湖,“南湖则管领风月”[8]107-108。此处水门即古代水闸,是用来控制水位、取水或泄水的建筑物。在古代“阙”与“缺”二字相通,阙因中间有空缺,故名阙。阙在传统建筑中是作为衬托性的建筑符号出现,宋代阙的形制跟随隋唐旧制度,接近楼阁的形式。[14]泛月阙水门将水门与园林建筑结合的营造并非孤例,现存李嵩名画《水殿招凉图》(图10)的局部有类似的营造[15]。月随着时间变化,有圆有缺,且圆时少,缺时多。在岸边杨柳的烘托下,泛舟于波光粼粼的水面,天上月缺,建筑亦为阙,小舟划过水面时,月影也被划碎了。泛月阙水门这一处景点隐含的残月意象如同西湖“断桥残雪”、马夏山水画中的“残山剩水”、宋瓷中的“残荷败草”一样,有着异质同构的审美情趣。[5]

图10 李嵩《水殿招凉图》[注]引自:http://xwww.sf108.com/bbs/portal.php。

(三)月境境界“层层递进”

1.月境与其意境

借月造景,邀月入园的月境营造体现了王毅先生在《中国园林文化史》[3]281-308中提出的古典园林多重境界:一重是无限广大和涵蕴万物的宇宙模式;二重无我之境是园林景观与宇宙的融合;三重有我之境是审美与园林、宇宙的融合;最上重则是和谐而永恒的宇宙韵律。王毅先生深刻的见解直指园林月境境界的重重本质,月在科学意义上只是茫茫宇宙中极小的个体存在,但在传统文化意义上却是人们知晓宇宙的窗口,想象宇宙的对象。在月境的意境营造中,月是宇宙模式的象征,以此为基础产生多重意境,如表3所示。其一、收聚天地无尽之景于一园之内,借月之华,将园中之景粘结统一在一起,仿佛是一层薄纱笼罩其上,这是园林与月融合形成的无我之境。其二、月境承载了人们无数的情感,心境与月境相契,这是月下园林与人形成的天人合一的有我之境界。其三、月境与园林景观共同构成深远的空间层次,在有限的园林范围内表现无限深广而富于变化的时空,与人心绪思境冥合,所有这一切浑融在一起。我们不妨在王毅先生总结的无我有我之境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将其总结为混融之境,它体现了和谐而永恒的宇宙韵律。

表3 月境景观的三重境界

2.相关月境营造典例

南宋月岩望月的景观是上述月境三重境界的完美诠释,其遗址平面如图11所示。据《梦梁录》记载:“殿前司在凤凰山,八盘岭中置衙,有御书阁、凝香堂、整睱堂,山之上为月岩,有亭扁曰延桂,最高处曰介亭。”[16]月岩位于今凤凰山中峰西南的石林景区,其遗址是南宋皇家禁苑的重要地面遗存之一。“月岩”得名于该石林中的一块具有奇特景观的峰石,其顶部有圆孔(图12),每逢中秋月夜,会形成“月循窦中入,地下玉镜旋”的自然奇观。这一奇观使后世诸多文人在探访后为之折服,感悟“一轮常满阴晴见,万古无亏昼夜同”[16]的意境。人来与不来,月还是夜夜东升西落,月岩之上,丛林之中,月或隐或现,忽明忽暗,这是无需人的存在就会发生的事实,可谓“无我之境”。月岩望月景点在山的西北坡,月亮从东南升起,人爬过山体才能进去月窦的可见范围,需要在中秋之夜经过漫长的等待。在还未见到月之前,人们已经经过了良久的心绪酝酿,期待着此行能得以一见奇观,于是在月与园林之间深深地融入人的情感,达到“有我之境”。而后于月岩一小洞中望月,恰是于“壶中”观宇宙的贴切直白写照,通过月窦把园中之人与园外之月联系起来,达到“混融之境”,和谐而瞬间成永恒。

图11 月岩遗址平面图[16]

图12 月岩照片[注]引自:岳雁.这条寻“月”路线估计没人走过[N].今日早报,2008-09-13(A0005)

三、对月境园林文化的感知

(一)多维营造——景观感知

南宋造园艺术技法的丰富促进了包括山月、水月乃至香月等月境景观类型的营造。倘若通过建立模型看山水之月,即将深远山月简化类比为空间三维中的X轴,将高远山月类比为空间三维中的Z轴,将平远水月类比为空间三维中的Y轴,可见三类山水月境景观的营造使南宋月境形成完整全面的三维体系,如图13所示。在这些景观营造之中的园林建筑,如山顶之亭阁、临水之月台等,或构成欣赏月景不可或缺的凭靠,或融于月境之中构成画面。而植物要素,无论是清新扑鼻之桂,还是暗香浮动之梅,均似情脉悠悠般渲染了赏月的氛围,由香味的扩散弥漫而感知时间的推移变化和空间的深远变化,月下植物与水月、山月混然和谐地融为一体。月不存在于园林中的任何地方,而月华又洒落于园中一切景物之上。随着月的或阴或晴、或圆或缺和升升落落等等在时间、空间的动态变化,园林中的一切也跟着发生美妙的变化,人之所观所感也并非只是山月、水月及其空间图景的静态呈现。人对山水之月的感知,以及丰富的山水之月景观类型对人产生不一样的物质作用和精神感受,在这些动态变化和互动中,人与景观的对话关系得到强化。

图13 山水月境空间三维模型

(二)壶中月境——宇宙感知

王毅先生在《中国园林文化史》中从整个社会文化体系的发展进程中阐述了“壶中天地”的发展线索,将其总结如下:从南北朝开始,士大夫开始醉心于狭小表现空间内独有的趣味和创作技巧;盛唐时“以小观大”也是其文化中的一部分,与雄阔场景一样被人们需要;经历了中唐的转折后,“壶中天地”的境界迅速成为士人园林最普遍、最基本的艺术追求;“壶中天地”格局的强化使得宋代园林艺术达到无比精美的程度;尤其是南宋理学对宇宙时空认识的重大发展,对南宋园林“壶中天地”的空间格局和意境产生了显著而深远的影响。园林本身在形态和内容上就是人们自然宇宙观的艺术表现,宇宙观念的转变对园林面貌的影响或许最显而易见。[3]14月境景观的营造是承载人们宇宙观,满足园林空间精致化、园林边界无限化要求的独特艺术形式。通过月境的营造,引月入园,实现在有限的园林空间内展示无限广袤的宇宙,形成深远丰富的意境。坐于园,借之月,以观宇宙的模式中所包含的时间变化与空间无限,进一步刺激人们对时空物理属性的情感体验,产生意象之外的联想,引发人们的宇宙时空感悟。

四、结 语

南宋园林月境景观营造体现了在特定时空条件下“应时而借”的借景手法,但其并非只是浅层意义上的,而是深层次意义上表达人、景物和月三者之间的空间视线关系。人们在彼时彼境下,尤其是身处南宋半壁河山特殊的社会历史背景下,个人的生命体验特别是对理想圆满的向往,与园林月境共同达到瞬间的情境交融。本文通过分析南宋园林月境景观相关的文献资料,发现南宋园林月境类型丰富多样,呈现阴晴圆缺的变化与艺术审美,以及无我有我混融的重重意境,表现出“借月造景”内容形式的多样性,并由此对园林文化感知到多重性与深刻性。对南宋园林月境营造的解读,从园林要素之外的角度出发,回归园林营造,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南宋园林的景观意象,印证了南宋历史中的残缺审美倾向和园林历史发展中“壶中天地”阶段的意境。在分析一定历史时期的园林特征时,跳出古典园林发展的大框架概念化的限制,从某一特定线索和角度出发解构园林要素,还原古代园林本真的历史面貌不失为一条值得继续探索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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