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泉
每当日本右翼人士在那里“嗡嗡叫”时,我总念起那些坚持正确立场、旗帜鲜明地反对“军国主义”阴魂不散,努力与中国人民建立友好关系的日本左翼文化人……
在井上靖家做客
井上靖是日本的著名作家,我与他有着双重“缘分”。
作为一个扬州人,我是东渡扶桑的鉴真大和尚的同乡,我十分感谢井上靖先生创作了长篇小说《天平之甍》,他满怀深情地讴歌了一位为中日交往奋斗了一生的大德高僧——鉴真大和尚。
查鉴真(688—763年)于14岁出家,22岁受“具足戒”(别称大戒,出家人依戒法规定受此戒,方能取得正式的僧尼资格),在洛阳、长安等地研修三年后,入住扬州大明寺。唐天宝元年(742年)应日本僧人荣睿、普照等邀请东渡,但五次均无功而返,在双目失明之后的第六次东渡,方获成功,于日本天平胜宝六年(754年,即天宝十三年)抵达日本九州,759年建唐招提寺,传布律宗。他在东渡时,将种子、药材、经书、各种典籍带往日本造福日本人民,中华文明中的医药学、建筑学,以及绘画、雕刻等技艺传播到日本,为中日之间的文化交流作出卓越的贡献。
井上靖先生根据这些历史事实,满怀深情地在小说中塑造了这位大师与各种恶劣环境进行不屈不挠斗争的勇士形象,充分揭示了鉴真大和尚对日本的社会发展所起到的不可替代的作用,让这位长眠在异国他乡但又是由他亲手建造的位于奈良的唐招提寺的中国大和尚,跃然于纸上。由此,我十分敬佩井上靖先生的那支如橼之笔。
井上靖先生的另一部小说《敦煌》,曾由中日两国电影工作者合作改编为电影剧本并拍摄成电影。我曾参加过最初几次与日本商谈合作事宜的谈判,这部小说,充分体现了他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对中国敦煌壁画创作者和保护者的由衷景仰,并将塑造书中的众多艺术形象作为自己的光荣职责。
1990年9月27日,我以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访日代表团团员的身份到东京世田谷,来到他的寓所,拜访了井上靖先生。
当我将《天平之甍》和《敦煌》这两部小说的读后感倾诉给这位作者时,他的笑容里似乎有一种近似儿童的天真,他的眼睛分明显现出愉悦的光辉,说:“中国极其丰富的文化遗产和浩如烟海的典籍,以及几千年历史中许许多多惊心动魄的事件和伟大的人物,都是促使我写作的强大动力。”
他不仅创作了以鉴真大和尚为主人公的《天平之甍》,而且在《敦煌》一书中,讴歌了那些为中华古文明献身的人物,并且正在进行另一部宏篇巨著新作《孔子》的创作。他说:“中国极其丰富的文化遗产,浩如烟海的种种典籍,几千年来数不尽的动人心魄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拿起了笔,写不完呀……”老先生高兴地告诉我们:“孔子的诞辰已确定为9月28日,这是我从《人民日报》上看到的。今天是9月27日,他的生日就在明天,巧的是,我夫人的生日也是明天……”于是我们纷纷起身向他的夫人祝贺,大家都为这种巧合而十分高兴——这不也是中日文化人友谊深厚的特殊见证吗?
见大家坐下后,井上靖又说:“《孔子》写得不算好,但今后我还要写下去。今年春天,我做了手术切除了食道癌,防止了癌症的发展,现在已经恢复得不错了,这要归功于过去我练过柔道,加之我现在又坚持做自创的一套练功法,身子好多了。”说着竟然起身脱下了上装,走到客厅另一边的榻榻米上做起他自创的“功法”来。只见这位时已82岁高龄的井上靖先生端坐在榻榻米上,两腿向内弯曲到胯下,双手平伸,然后俯身着地,胸部居然完全贴在地上。接着,他又两腿分开,呈劈叉式,上半身则全都贴着地面。看到这情景,我也跃跃欲试,但我的大腿,无论如何也难以紧靠胯下,更不用说劈叉了。但老先生却不断称赞:“能做到这样,是很不容易的。”这当然是对一个中国朋友的鼓励和安慰。
在交谈中,他还告诉我,将在9月份再次访问上海,并渴望与巴金先生见面,请我将这个愿望告诉巴金。我回国后,在给巴老祝寿时,将井上靖先生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巴老。巴金先生表示了“要好好接待他”的意愿。但当我们制定好接待计划的时候,却传来了他因病不能成行的消息,并托人带给我一册《井上靖丝绸之路诗集》。在扉页上,老先生亲笔题了我的名字并签上他的大名,还在正中留下了红彤彤的篆书印章。尤为难得的是:在诗集收录的八十八首诗的一旁,都配上日本著名的摄影大师大冢清吾拍摄的照片,记录了井上靖先生丝绸之路上的行踪。
在这些诗作中,他以对中国和中国人民的一片深情,写下了《长安纪行》《灞水》《千佛洞点描》《火焰山》《高昌故城》《米兰》《天池》《流沙》《飞天赞》等,借由大冢先生的照片,让我似乎看到:井上靖先生在大漠深处、荒原之中,在白龙堆旁,在丝绸之路东端的起点——西安古城的大道上……的身影,感受到他对古丝绸之路的炽热情感和美好向往。
这本诗集,是他托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专务”理事即秘书长白土吾夫先生帶给我的。不料,仅仅过了三个月,在1991年的2月初,就从东京传来噩耗,这位82岁的老人因癌症不治而告别了人间。听到这个消息,我曾以《人间痛伤别,斯人无见期》为题写了篇悼念文章,发表在《解放日报》,以寄托我的哀思。文章的结尾是这样写的:
井上靖先生的大量著作将成为日本人民文化宝库中的不朽财富长留人间,他为中日文化交流事业所作出的杰出贡献,将永远记在我们的心的深处,激励着后人。
撒播中日文化交流种子的人
坐落在东京一条小马路上的日中文化交流协会里,有近十位为中日友好与文化交流尽心尽力的日本朋友,他们中的人在选择这条开拓中日文化交流的友好之路时,还是青年小伙,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都成了两鬓染霜的老人了。
协会的专务理事即我们称为秘书长的白土吾夫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我们曾在上海见过几次面,当我在1990年秋访问日本时,又由他亲自设计与安排了我们的访问日程。
这位当时年届古稀的老人,从年轻时参加反对日美安保协定和美军暴行的示威活动,结识了左翼社会活动家中岛健藏先生以后,就把自己的毕生精力奉献给日本的“左”翼文化活动和中日友好事业。大学毕业后,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优厚的待遇,追随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创始人中岛健藏奋斗至今。我曾听说就在不久前,北京的文化人为他举行了白土吾夫先生第130次来华的纪念活动。因此,我曾问过他:“到今年秋天,你来中国应该有200次了吧?”他谦逊地笑了一笑,虽未正面回答,却已作出了无言的肯定。这样一位年近古稀、可以安享晚年的老人,仍然奔走在中日两国之间,孜孜不倦地为自己的理想付出忠诚、献出心血,多么值得人们尊敬!与他的相识、相交,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久未联系了,他如仍然健在,应该是95岁左右的老人了。
这个协会,有一位与白土先生经历近似的女将佐藤纯子,她是协会事务局的局长,从头到尾陪同我们访问各地,包括东京、京都、冲绳、琦玉、兵库等地,一路上,她与局长助理小暮贵代一起,对我们的访问活动作了精心安排。她们既是陪同,又是联络员和礼宾顾问,还兼任导游与翻译、记录员与摄影师,从头到尾,忙得不亦乐乎。我称赞她俩是“栽培中日友谊之花”的“护花使者”。
除了白土吾夫等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专职人员外,在日本各地有一大批文化界、藝术界、企业界和政界人士成为他们的“编外”中日文化交流工作者。每到一地,白土和佐藤都会介绍这家工厂、那座学校;这位县知事、那位市长以及某著名学者、作家、著名演员都是他们协会的会员,这时,白土吾夫的笑容中便包含了自豪的成分,也让我们感受到,在日本,为日中友好之花而施肥、灌溉的朋友无处不在。
我亲眼见到了日中文化交流协会在日本的影响和推动中日文化交流所发挥的独特作用,他们还和中国文联建立了定期互访关系。但中国文联要面向全国,要隔几年才能给上海一两个名额,当然满足不了上海与日方扩大交流的意愿。为改变这种状态,上海文联能否与他们互派访问团呢?当我将这个想法告诉白土吾夫与佐藤纯子后,与他们探讨了建立互访关系的可能性,得到了他们的积极回应。于是我在回国后向有关领导作了汇报并得到了批准。
我们以上海市文联的名义向日方发出了邀请,1991年10月,以尾崎秀树为团长,团员包括森敏孝、北原亚以子、太守卑良、横川健等人。
尾崎秀树对上海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他对我说过,他的一位兄长曾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居住在上海虹口的内山书店,从事反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活动,不幸被日军密探拘捕并惨遭杀害了。因此,尾崎对上海怀有特殊的感情,而日中文化交流协会让他担任首次与上海直接交流的代表团长是有深意的。
作为访问团团员的协会事务局的横川健,更是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中国通”。他父亲是我国某单位聘请的专家,他从小就居留在中国,从小学而中学,最终毕业于四川成都大学。他有志于促进中日文化交流事业,回到日本后就参加了协会的工作。
在首访中有这样两位我十分熟悉又尊敬的朋友,我当然更加高兴,我们制定了十分周详的接待计划,让客人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陪同他们参观了上海的龙华寺、鲁迅纪念馆和鲁迅故居以及上海博物馆、上海油雕院,观摩了上海杂技团的演出,并与周小燕、程十发、余秋雨等音乐、书画、戏剧界人士进行了交流。
在他们首访的十天中,日本友人还游览了西湖、瞻仰了绍兴的鲁迅纪念馆、秋瑾故居,拜谒了明末学者、抗清失败后流亡日本并在日讲学二十余年的朱舜水故居,参观了宁波的天一阁、阿育王寺、北仑港。他们在南京参观了宋窑博物馆返沪后,还拜访了著名陶艺师许四海。
从以上行程中可以发现,他们的此次访问,的确是一次内容十分丰富的文化交流之旅。
他们回国以后,尾崎秀树给我寄来了一封信,除了表示对上海文联和对我本人的衷心感谢外,还写道:“……虽然访问的时间是短暂的,但随处可见的中国悠久文化历史和日新月异的社会主义中国的崭新姿态,使我们的心灵受到极大震撼。”并表示:“明年,在日中邦交正常化二十周年之际,日中文化交流将会得到更大发展,我们也将为此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并期待你方代表团来日本访问。”
此后,双方实行了多次互访,为促进上海文艺界与日本文化界的深入交流、建立起深厚友谊作出了贡献。
水上勉与下保昭
我与日本著名作家水上勉和著名画家下保昭的会见,是在一家名为“桃园亭”的中国餐馆进行的。白土和伊藤选择这家餐馆,应该是他们对刘、关、张异姓兄弟之间比亲兄弟还亲的那份情谊的缅怀吧,但是否也隐喻了中日两国文化人之间的特殊情感呢?
大家入座以后,互报了姓名。水上勉用自己的姓提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话题,他说:“我这个姓,很不怎么样,水,是一种长流不息,没有办法留住的东西,所以,我这一辈子注定了与财富无缘。”他的话马上引出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同意他的观点。访日代表团内的我国著名作家马烽用浓浓的山西腔说道:“水,可是个好东西哩,它是生命的要素、世界存在的前提,任何地方、任何人都离不开的。”
访日团中的著名演员潘虹说:“水,是取之不尽的财富,每时每刻都在造福人类……”
为了说明问题,我递上了自己的名片,然后说:“我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有水。我的一生经历说明,水绝不是什么不祥的东西。也许,我还沾了这个名字的光哩!”这一高论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佐藤纯子、白土吾夫也纷纷发言论证水的性格特征,水与人类生活的关系,以至水上勉不得不表态同意大家的说法。
话题转到一些文化现象上,水上勉突然变换了话题说:“我是福井人,下保昭是福冈人,我们的祖先都生活在海边。不知怎么的,我老是感到我的老祖宗可能是从中国渡海来到日本的。对中国,我总是怀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我怀疑这是老祖宗的血在我身上起到的特殊作用,我们十分喜欢中国。”
下保昭接过话头:“我爱中国,这到底为了什么,我现在还说不清楚,我每次到中国,总感到中国有一种震慑的力量,一种使我折服的力量……”
水上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下保昭通过画东京附近的风景区琵琶湖,因此而获得大奖——那是十分精彩的作品,他完全可以凭这点本钱继续画琵琶湖,会因而名利双收。但他不想这么干,却去画桂林山水、去画黄山、长江了。正因为这一点,我与他情感相通,成了好朋友。”
下保昭舍弃了使他成名的创作题材,沉醉在中国的山水中,从中获灵感,去实现艺术上的追求,动力是什么?下保昭似乎从我的眼神中发现了问号,忙不迭地说:“中国,她是那样的博大,让我感到有画不完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是的,中国有一股我形容不出的威力在吸引着我这么做。”
水上勉接过话茬:“他正在画长江,这大概也是长江的威力吸引了他。”
下保昭微笑着点了下头,说:“我已经画了三个月,但并没有实现我的目标,没有达到理想境界。我的夫人、儿子和女儿,指着画幅上的长江问我‘你到底在画什么?我听了这话很是悲哀,我努力表现的长江,我的亲人却不理解。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把握说我未来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所追求的意境到底是什么,长江太深奥了!”
这时,水上勉抓住了“要害”,他说:“也许,当你认为没有抓住什么东西的时候,可能已经抓到了长江的本质。”
“是的。”下保昭表示贊同,解释着说:“我想抓住人的心——中国人民伟大的心。辽阔的长江一泻千里,是中国人的代表,我就是要抓住中国人的心去努力、准确地刻画长江。”
两天后,访问代表团中的画家李世南等人到下保昭的寓所拜访他,回来后告诉我们:下保昭的长江已接近完成,真的是规模巨大、气势不凡。大家一致认为:下保昭在这巨幅画卷的滔滔江水中,跳动着一颗热爱中国的心!
给中岛健藏先生扫墓
中岛健藏先生是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创始人,协会成立后担任了会长一职。他在学生时代曾从事法国文学的研究和翻译,后致力于日本现代文学评论。“二战”后,他全身心地投身于中日友好事业,不仅为日本友好人士所称道,还受到过周恩来总理的接见,并得到总理的高度评价。他与我国电影界也有交往,与赵丹等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当阿丹辞世后,中岛健藏先生的遗孀中岛京子给上海市电影局来信中说道:“阿丹与中岛健藏在宴会上谈笑风生的面容还留在记忆中……”并得知我们将举办赵丹画展的消息后,将自己珍藏的阿丹手笔送来上海参与展出,可见他们的感情之深。
当我有机会访问日本时,中岛健藏先生已经离世了,但我们这些十分景仰中岛先生的人,一定要给先生扫一次墓,以表示中国朋友不忘他为中日友好曾经作出的贡献,这种心情,协会的白土吾夫和佐藤纯子当然十分理解,并在我们到达东京的第二天上午,就安排我们到大溪山先生的墓地为他扫墓。
出发前,佐藤女士告诉我们:中岛健藏夫人中岛京子女士得悉我们要去大溪山扫墓的消息后,一定要赶来陪同代表团,她会在豪德寺门前迎候我们。大家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感到不安,京子女士已经80高龄了,一早就要从距东京二百多公里的福岛赶来,一定会很劳累。老人家如此重视中国友人的这一举动,使我们十分欣慰。我曾从黄宗英的介绍中,知道京子女士对中国、对中国朋友的一往情深,我渴望着这一次能见到这位老人的风采。
刚下车,我就看到京子女士已经在寺门外等候我们,大家忙迎了过去。白土吾夫和佐藤纯子把我们代表团成员一一介绍给她。代表团的马烽团长在37年前曾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拜会过中岛夫妇。此次与京子见面时,中岛健藏先生已不在人间,马烽在为与京子的重逢而高兴时,自然也流露了一丝伤感,我们不禁受到感染,默默地随主人进入寺门。
豪德寺其实并不是一座佛寺而是一处公墓。据协会的事务局局长助理小暮贵代介绍,在日本,不少墓都称为“寺”,这大概是因为不少日本人笃信佛教,在去世以后也希望在寺庙中成为一个僧人的缘故。她的话让我们明白了这座“寺”内没有四大天王,也没有巍峨的大雄宝殿的原因。
沿着曲折的小径,一连拐了几个弯,我们来到了故人的墓前。在未加精雕细刻的墓碑上,一行刻着中岛健藏的名字,与中国夫妇合葬的墓碑一样,健在的中岛京子的名字上涂着红漆,不知道这个风俗是什么时候传到日本的。
我们排成一行,在中岛先生的永久栖息地向他鞠躬致敬,并献上鲜花。此刻,中岛先生在他自传体小说《自画像》中所描绘的那个鲜明的形象,仿佛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来,吐露着他对人生、对社会、对铸造和平的种种祈求……
马烽曾与先生多次见面,知道先生喜好烟酒,便点燃了一支香烟,轻轻地,轻轻地放置在墓碑前。袅袅上升的青烟,寄托了一位中国作家对日本前辈的无限思念。与先生共事多年的白土吾夫与佐藤纯子,也各都点燃了一支烟献给先生,佐藤女士还口中念念有词,我虽听不懂她说些什么,但也猜得她在深情地呼唤中岛先生,说:“请抽烟吧!”这时,有几位日本朋友拎来水桶,佐藤首先拎过水来往墓碑上浇去,接着,其他几位也向墓碑浇了水。小暮贵代似乎发现了我们眼神中的问号,悄悄地向我们解释说:“这是日本人在扫墓时的一种仪式,从古到今都是这样。有两种说法,一说墓碑就是死者,用水浇墓碑就等于给死者洁净身体;另一说带一点迷信色彩,说人死了以后不像在世时可以到处找到水喝,浇点水可解除死者的口干之苦。”小暮大学毕业后就参加了协会的工作,并学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她这番话引出了大家的议论,现场显得异常活跃。
中岛京子女士连连鞠躬向大家表示感谢,同时,她从怀中掏出用玻璃纸包着的吉祥物分送给我们。我接过来一看,玻璃纸包着的是一件只有两厘米长的陶瓷小猫。她说:“拥有这小猫就等于拥有了幸福。也有人说,只要把它放在皮夹子里,你皮夹子里的钱就会多起来。”
她的这番话,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清楚,这小小吉祥物包含着这位可爱的老太太对中国朋友的善意和爱心。
这时,大家信步往寺外走去,中岛京子郑重地邀请我们到她福岛的寓所做客。我们对此很感兴趣,纷纷表示从冲绳回来后一定去福岛拜访她。遗憾的是,由于我们因台风滞留在冲绳,福岛之行未能实现。
回国以后,我把中岛京子送给我的小猫,一直珍藏在放有贵重纪念品的抽斗里,常常会取出来仔细端详。它那洁白的身躯依然如初,鲜红的项链下悬着金色铃铛似乎仍在发出清脆的铃声,被描成红色的耳朵和嘴巴配上一对乌黑的眼睛,显得虎虎有生气,举在耳旁的右前爪,好像随时准备扑向猎物,几根分布得十分匀称的胡须,不但衬托出它的威武,并且带有一点天真和淘气。我不能不再次赞叹日本民间工艺美术技师的精湛技艺,更加赞赏这位老人家带给我们的诚挚祝福!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不知道本文中所提到过的日本朋友还有谁健在,但他们的形象仍然鲜活地留存在我的笔记本中,并长存在我的记忆里。我想,如果他们仍然活着,一定会怒斥那些日本右派政客的无耻,一定会为保护中日友谊挺身而出。我们忘不了他们为中日友好大厦献出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为中日文化交流而付出的不懈努力。愿关心中日友好的人们,都记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