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嵬
摘 要:文学是时代的一面镜子,对当时的重大事件给予了记叙,并反映了当时人们的审美取向。汉赋即亦如此,我们可以从汉赋中有关对音乐的描述看出,它以铺陈的方式,从一个侧面揭示了汉代人的音乐审美观,反映出了当时人们的音乐文化审美取向及价值观。本文试图从音乐审美文化史的角度通过汉赋对音乐的描述及其演变的梳理和研究,从一个侧面来论述汉代两大音乐文化审美取向,从而揭示汉代音乐文化在形态等方面的发展情况。
关键词:汉赋 汉代 音乐 审美取向
汉代是中国历史上经济发达,文化繁盛的时代,汉代的音乐文化是汉代社会生活中文化艺术的主要形式和主要内容,其发展的形态和要求以及音乐文化审美取向的选择,对于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的发展方式和发展方向,起着重要的导向和奠基作用,最终形成了具有悠久历史、独特风格、内涵博大、品位高深的中华民族传统音乐文化体系。但由于受中国古代音乐文化传承、记录的方式及手段的局限,音乐艺术本体的音响、乐谱等主要内容,没能得到完好的记录保存,所以,对于汉代音乐的具体叙述成为音乐学研究工作的一大难点,一部分学者通过对汉代画像石、画像砖的研究来探求对汉代音乐文化的研究,一部分学者则从音乐美学的角度对汉代音乐进行研究。本文试图通过对汉赋的研究来论述汉代音乐文化审美取向,向世人展示较为全面的汉代音乐文化。由于汉赋这一文体不象唐诗、宋词、元曲那样广为大家所熟知,汉赋中所叙述的汉代音乐文化则更没有引起重视,有关可供参考的文献和相关文章极少,这既是困难,更是写作本文的意义所在。
本文选择了龚克昌等评注的《全汉赋评注》对汉赋进行了研究,本书共收录有汉赋共计196篇,其中描写乐舞百戏35篇。描写百戏的赋2篇:《平乐观赋》、《西京赋》。描写乐舞17篇:《上林赋》、《蜀都赋》、《长杨赋》、《舞赋》并序、《七依》、《东都赋》、《南都赋》、《东京赋》、《西京赋》、《七辩》、《观舞赋》、《思玄赋》并序、《章华台赋》、《齐都赋》、《七释》、《鲁都赋》、《七蠲》。乐器器乐15篇:《七发》、《子虚赋》、《洞箫赋》、《雅琴赋》、《甘泉赋》、《琴赋》、《长笛赋》、《琴赋》、《筝赋》、《弹琴赋》、《七蠲》、《筝赋》、《簴赋》、《笙赋》、《簧赋》。上述赋篇从不同侧面对汉代的音乐文化进行了描述,我们从中也能窥见汉代当时审美观。
汉代是一个继往开来、开拓创新的时代,汉代音乐文化在继承与综合归纳的基础上,经过进一步发展完善,形成了博大豪迈、开拓进取的时代精神。汉赋为汉代之文学,“赋者,铺也,铺采擒文,体物写志也”。{1}赋的题材分为郊祀、游览、宫殿、京都、音乐等等。一般我们把汉赋分为汉大赋和抒情小赋,在音乐文化发展的特征方面,汉大赋以其丽靡之辞,闳侈矩衍,向世人展现了壮大、雄伟的音乐文化。同时也彰显出汉代人博大的胸懷和“大美”的音乐审美取向;抒情小赋体现的则是汉代音乐中以“悲”为美的审美取向,与那种以“大”为美的音乐审美取向相比,表现出不受理性约束内心情感的一种宣泄,体现了时人的一种宇宙观——对生命短暂和人的渺小的一种感叹。汉代人两大音乐审美取向——以“大”为美与以“悲”为美,二者从不同层面出发,前者恢弘壮丽,彰显时人豪迈情怀与远大的政治抱负。后者细腻感伤,流露出当时人不再受理性约束、自然情感的一种宣泄。但这种综合多元的艺术形式和迷离浪漫的音乐风格,奠定了我国传统音乐文化多元化的坚实基础,对我国传统音乐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
一、 以“大”为美的音乐审美取向
汉代社会空前“大一统”为音乐文化的空前繁盛提供了必要的社会条件,这也为汉代以“大”为美的审美取向提供了共同的社会语境。
汉赋中有许多篇章描绘了天子游猎、宴饮等活动,对当时的场面进行了描述,其场面气势宏大,气魄恢宏。如司马相如在《子虚赋》中描绘了天子出游时的音乐情景:“摐金鼓,吹鸣籁。榜人歌,声流喝。水虫骇,波鸿沸。涌泉起,奔扬会。礧石相击,硠硠礚礚,若雷霆之声,闻乎数百里之外。”《上林赋》中描写天子游乐的音乐场景:“于是乎游戏懈怠,置酒乎颢天之台,张乐乎轇輵之宇。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虡,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2}另班固《西都赋》、张衡《西京赋》、边让《章华台赋》都对天子出游、豪门郊游、君臣欢宴时的音乐进行了描述,其场面声势浩大。除了以上赋中,还有一些七体类赋中对音乐事件进行了描写,如枚乘《七发》、傅毅《七激》、张衡《七辨》等赋中都有对于音乐的描述,这些赋中对音乐的描写都比较具体完整,均体现以“大”为美的音乐审美取向。
从上述汉赋中我们不难感受到,汉代音乐的发展与当时国家的强盛和各民族的“大一统”社会背景有着直接的关系,这是一个将万物、政治、天地、疆域、道德、人伦、宗法、时空等万事万物统于一体的“大”的境界。《说文解字》注曰:“大,即天大、地大、人亦大焉”。“天大”、“地大”是指“外在世界”之大,是一种空间上、体积上、直观上、物象上的“大”,是人的感官可以强烈地直觉到的那种宏大、博大、高大、雄大。“人大”则是指“内在世界”之大,是汉代人们的胸襟之大、眼界之大、信心之大、气魄之大。{3}汉代的以“大”为美的音乐审美取向由外在世界之大和内在世界之大共同建构,这种“大美”从外在表现上看是指景象、形态、体量;从内在表现上则指气魄、气势与气概。
汉代以“大”为美的含义可以分为两个层面,一从直接表现层面说,它是一种通过音乐演出直接表现出来的感性、直观、外在的“大美”,表现为音乐作品与活动的场面大、力度强、规模巨、数量多、气魄恢宏。二从间接的历史文化意蕴上说,外在的“大美”是通过潜在的音乐审美理想所形成的,它表现出时人对宇宙万物的观念、对生命的冲动、对创作的激情,以及对外在大千世界万物征服的欲望,彰显出特有的世界观。这种内在的世界观、人生观的形成便通过外在的表象展现出来,共同构筑了汉代音乐的“大美”景象。
“大美”一方面是情感的、空间的、造型的“壮美”;另一方面这种 “大美”又是内在文化的固有的审美精神。正因为这种“大美”可以显现出时人那种“苞括宇宙,总揽人物”、“控引天地,错综古今”的博大气概和豪迈情怀,显示着时人“兴废继绝,润色鸿业”{4}的政治抱负和王道思想,所以在音乐审美上汉人采取了以“大”为美的审美取向。
二、以“悲”为美的音乐审美取向
在对《全汉赋》的梳理过程中发现,汉赋作品中许多作品都表现出以“悲”为美的审美取向,悲音成为了汉代音乐的主旋律。
嵇康在《琴赋·序》曰 “然八音之器,歌舞之象,历世才士,并为之赋颂。其体制风流,莫不相袭。称其才干,则以危苦为上;赋其声音,则以悲哀为主;美其感化,则以垂涕为贵。” 王褒《洞箫赋》曰“故知音者乐而悲之,不知音者怪而伟之,故闻其悲声,则莫不怆然累欷,撆涕抆泪。”蔡邕《瞽师赋》曰“何蒙之瞽兮,心穷忽以郁伊,目冥冥而无睹兮,嗟求烦以愁悲。抚长笛以摅愤兮,气轰而横飞”。另枚乘《七发》、司马相如《子虚赋》、《长门赋》、张衡《南都赋》、蔡邕《琴赋》等赋篇中的音乐描写在以“悲”为美的倾向上做了细致、深切的描绘,充分表现出汉代以“悲”为美的音乐审美取向。
汉代以“悲”为美成为主流音乐审美取向,似乎成为了当时一种时尚。枚乘在赋文《七发》中做《麦秀歌》“麦秀渐兮雉朝飞,向虚壑兮背槁槐,依绝区兮回溪”,自诩为诗乐之极“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对“悲音美”的称颂,似乎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王褒《洞箫赋》曰:“……知音者乐而悲之,不知音者怪而伟大”之句,马融《长笛赋》曰“托九成之孤岑兮,临万仞之石磎。特箭槁而茎立兮,独聆风于极危。……众哀集悲之所積也”马融在听人奏相和歌《气出》,《精列》二曲后,便“甚悲而乐之”。可证,两汉四百余年,“悲音美”的审美标准,已为文人所共识,并且随着时代的变迁,对其认识得也更加深刻,以“悲”为美是汉赋音乐美学思想的特色之一,在音乐描写中十分普遍。
汉代以“悲”为美的具体含义,可以分为两个层面,一从直接表现层面说,主要表现为抒发悲伤情绪的体裁和题材的作品占据了音乐文化的主流,成为创作的主题和形式。二是从内在文化意蕴说,外在层面的“悲”凝结着当时人们所特有的人生观、宇宙观、世界观,显示出当时人们渴望自我、人生、真情的回归,以及自我人格的主体化。内在历史文化意蕴显现在外在表象形态上,即构成了汉代以“悲”为美的音乐审美取向。
通过汉赋的研究我们发现,赋是两汉时期文学的主流,其本质是这一时代社会存在在意识形态上的反映,通过汉赋的研究我们可以审视当时人们的音乐审美观以及其在音乐审美文化上的主流取向,对于两汉音乐文化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史料依据,在21世纪的开端,中国又面临着一个大发展的历史时期,重新审视汉代音乐文化,继承其优秀历史文化精髓,对于我国世代音乐文化的发展,是十分必要的。
注释:
{1} 【梁】刘勰.文心雕龙[M].中华书局,1985:11.
{2}司马相如《天子游猎赋》龚克昌等评注,全汉赋评注[M].花山文艺出版社,2003:123.
{3}仪平策.中国审美文化史(秦汉魏晋南北朝卷)[M].山东画报出版社,2000:35.
{4}班固《两都赋并序》,龚克昌等评注,全汉赋评注[M].花山文艺出版社,2003:206.
参考文献:
[1]龚克昌等评注.全汉赋评注[M].花山文艺出版社,2003.
注:本文系沈阳音乐学院院级科研项目,项目编号:2016KYL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