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狐穿过冰面

2018-10-22 11:34蒋志武
西部 2018年4期
关键词:红狐冰面河流

蒋志武

当红狐穿过冰面

在生与死的哲学选择里,诗人选择了生

说胡话的诗人毕竟比不会说话的动物更灵敏

不会说话的动物,最后将饥渴而死

我从包里取出杯子,那倒置的口杯

宛如地球的巢穴,余下的事情

都会被罩上精致的套子,那结实的细线

一头是胜利,一头是失败

承担梦境之重,在梦中,我被监视

停下来,那种倚靠南方的生活需忍辱负重

请打开墙壁内的那张门,是诡异的镜子

精确了人形,并透露出事物的本真

吃火,系围裙,把领带打到一定的高度

你将发现人的所有

当红狐穿过冰面,这个季节没什么可以再补救

我的忽略,让树枝产生了颤动

哦,人文主义者,你肩上的刺已松弛了齿轮

房间里,另有其人,但他的想象力

比我脆弱得多,是家具塞满了整个房间

而红狐让冰面更具有滑行的妩媚

数人

吃惊于在深夜的时候,还能用十个手指数人

数那些高调的人,低调的人

数那些有钱的人,数那些昨天给我打电话的人

也数写诗的,画画的人

当数到十个人的时候,发现每一个人

都比我过得好,于是我再也数不下去了

这些被我刚数过的人,他们在这里或不在这里

只要你想起,就会再次更新他们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数下他们身上

参差不齐的事实

而存在于我们生活中共同的痛苦

谁也不愿意数清楚

我母亲的母亲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南方的风有一阵清凉

母亲的喉咙似乎卡住了什么

别了,母亲的母亲,我的外祖母

一条让我得以出生的古老的骨头隧道

我将永远再见不到你了

六岁那年,你弯着腰,带着我在山上看牛

健壮的水牛一溜烟跑到了另外一个山头

你背着我狂奔,散乱的头发,激怒的目光

我触碰到你的背部,成串的汗珠,气喘

使命成为一种追逐

前年,八十岁,你拔掉了两颗牙齿

烈日下行走十公里来到我的家

牵着母亲的手,把你积攒下来的核桃

一颗颗从口袋里掏出来

上面有你曾经咬过的痕迹

深夜,你的儿女们发现了你

你在通往另一个尘世的路上紧握着双手

母亲的母亲,我的外祖母

你就是迷途的羔羊,在人世间最后的光阴里

克服了死亡的恐惧,在一种缓慢的退却中

坚硬,如你生下的儿女

秋天的河流

秋天的河流干净了很多,河水不紧不慢

光着身子从高处向低处流动

鱼群肥美,低洼处的水草像认出了我们

摇着头,但并不想跟着我走

我知道它们有自己的归宿,腐烂于河流

或者被风带走

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一条横在内心的河流

细小的沙子,隐蔽的翅膀

雨水在它的面上翻滚,光芒在河里盘旋

有汹涌的波涛,有前行的渴望

河流所经过的地方,都留下水的巢穴

我从桥上可以看见大片的鱼群争吵

露出一排排牙齿

秋风拂过,那曾经火焰般绽放的花儿

堆积在季节的伤口,河流,不息的悲哀

我们被画在这陡峭的河岸

听秋季后的河流刺耳的冰的手鼓

我向一条水的裂缝靠近,那里有曾经溺死的人

被水偷运到了另一个尘世

沉默,向上挥动着孤独

我愿意挥动手臂,向一个陌生人招手

向一栋高楼的情人致敬,时间那流动的斑点

讓一个沉默者更具有魅力

云,滑过太阳的轮盘,孤独者的天堂

抛弃了他唯一可以驾驭的空寂

水上幽暗的图画,被点开

进出于同一个人行通道,到处旅行的人

是在旅行中蹲伏什么,我时刻准备好游戏

随灯盏在人群中狂欢或者颤抖

那让我紧紧抓住的,仍然是不可信的

身体的自由和精神的迷宫

现在薄暮来临,这一年,里程碑浓缩成

冰冷的文字,被群众遗弃的大厅

仿佛有人在敲击舞台的铁钉,我不张扬

在来来往往的爱恨之间,保持着沉默

看壁虎伪装心跳,看太阳下的飞机一刹那的急射

人生没有前哨,只有向上的孤独

虫,爬过了古墓

灵魂,在地底下辛勤地工作

腐烂的尸体啊,从宋朝开始挣扎

今天还带着伤痕,虫,真实的尾随者

饥饿的嘴唇像铁格的窗子

它已陶醉于腐肉的味道

所有的鸟来自于西部的山林

高空被风腐蚀,被楼刺穿,云暗淡

夕阳可以是每个人的旗帜

但黑夜掌握了它,每一个古墓里

死者比活着时更拥挤地生活

小屋亮起了灯盏,被命运驱赶的人

被疾病缠身的人,我们现在哭泣和倾听

是因为死后能分辨出更清晰的死亡

人,不死,什么也不是

虫子也不是虫子

横沥镇的夏天

暧昧的光线在街道的人群中消失后

横沥镇的夏天开始慢慢变热

我们在黑暗的房间里相互抚摸

讨厌的蚊子飞来飞去

手掌是被支配的另一种情感动物

电梯,在花园小区的升降中

感到了孤独和害怕,但电并没有

放过它

在街上,撇清跟其他人的关系

我可以安心选择更多的食物

这个夏天,卖弄身材的人很多

我没有仔细欣赏小腿以上的部位,怕滋扰民众

喧闹后,更多新鲜的东西均有磨损

雨忽然停止,风腐蚀了门窗和花粉

在横沥,如果要询问清楚生活和来路

必须在微暗的灯火中重新梳理一次这里的秩序

这里曾经的爱恨以及那些摆件的位置

还要观察那些生意惨淡的门面

挣扎,消失,又接着回归,亮起灯

在宽阔之地

在宽阔之地,野火自由燃烧

水流向它的腹地,一种药草替大地疗伤

而狮子在它的尖爪上摆弄带血的骨头

风不断地擦掉天空的内景,一片乌云

在宽阔之地,它黑暗的嘴里含着巨大的谎言

如果远行,我将赋予某种人的特征

光已经来临,它一定会照射什么

轻柔的锤子敲击,那个平静中观望世界的人

毫发无损,必须与平庸决裂

在光亮里爱着的事物,在黑暗中会死去

她在镜子里能看见自己,游动的木屋

马匹的呐喊,在宽阔之地

火将从万物上松弛,灰尘也更野性

我不时搓动手指,睁开眼睛

看事物毁灭的片断从一个人转手到另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要做

我的姿势再一次弯低

相机的焦距拉近我与现实的距离

明天,这些被消音的照片将去展览

而疾病在身体里像个黑太阳

诗歌里有肥胖的坟墓,臃肿的戏子

幽灵那平静的想象带有舌头的卷曲

可以保持克制,或者假死自己的声音

桂花树已散发玉香,那块玻璃

被快乐和悲伤反复擦洗,哦,梦,我们一直

在形成自己的影子,在这个世界上

不思考路,就会误入歧途

耀眼的事物在正午时分接近高潮

我从大学门口经过,水蒸气正浓,直线死灰复燃

而空洞和嘴形同手足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可做,暴力咬紧牙齿

阴暗处,真理发酵,美人丢下了她的药膏

我在房间里挤出洁面乳和清洗泡沫

干净将帶给我自信

最终,在世界上,人将把完整的过程交给时间

并在冥冥之中弄清楚自己是谁

沙漠下,那湿稠的海绵正吸干澄澈的杯座

人的事情,由神来完成

不须留下把柄

我想去一个地方

快感正从枝头上消失,一个好地方

应该有少女煮酒,有人讨论死亡

而一个不好的地方,必有人用西洋参含片

提高免疫力,解除身体的疲劳感

我想去的一个地方, 太阳已漫过屋顶

那些祈祷的祭师,狭窄的喉咙间

藏有起死回生的语言,我曾信赖过他们

此刻,他们正在另外一个地方对死者撒谎

而忧伤的哲学家,使妓女们

再次回到她们的职业

在好奇心和未知的生命重返之前

我想去一个地方,那里的晚班车

与黄昏交错,那里的人在我最卑微的时候

仍会直呼我的姓名,那个地方

无论命运如何,你都抹不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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