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

陶志豪

外婆和阿太都说被人打伤了。在惊讶之余，我们还是很快赶到了外婆家。

到了她床前，我懸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伤势不重。一旁的阿太也无恙，一个人痴痴地坐着。

大人都说这阿太的种种——事实上情况很明了，是阿太动手，而外婆并未还击，阿太佯装罢了。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为什么呢？所有人认为阿太有臆想症。

每当外婆做好菜叫阿太吃时，她会赖作不知；而当外婆外公吃完时，她又会准时出现，说外婆虐待她，给她吃冷菜；吃时挑三拣四，肉说塞牙，青菜又没营养没味道，白饭太硬，粥吃不饱……总之，她有一万个理由挑她这个儿媳妇的刺。

此外，阿太还喜欢出门讲那些“莫须有”的“家丑”，成天说外婆虐待她，而且伴随着时间推移，变本加厉地说外婆打折了她的腿——

于是有人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能天天走来走去？

阿太便无言以对，唠叨着掩饰自己。

看着被谣言缠身，暗自抹泪的外婆——她一直在忍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阿太是长辈——

正所谓，倚老卖老。

但以前呢？我记忆里的阿太绝非如此。

阿太会在她的小屋里烧好菜，扯出竹编椅，拉着外婆、奶奶唠家常。清明一到，便提个蓝白花布篮，去采棉菜做“棉菜饼”吃……

估计姐姐也记得，那时，那位倚着门笑着看我追赶鸡群的可爱老人……

她是我可爱的阿太啊！

看着那“嫌疑人”阿太，她正缓缓起身，打算离开。是的，除了亲人间简单的慰问外，再也没有人关心那位自称“受伤”的老人了，一切像极了那个叫“狼来了”的孩子。

她拿起了自己的小板凳，颤巍巍地提起。用干枯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腰，同时用复杂的眼神回头看了看那群被自己惊动的亲人。之后转身，抬起自己的“小脚”。

而外婆则躺在床上，周遭尽是来看望的亲人。她脸上的泪水已被笑容取代，儿女们也在安慰着她。

性情大变的阿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我很明白啊！两个老人都在忍，一个忍侮辱，一个忍孤独。而外婆忍住了，阿太没忍住……

家中的庭院、走廊被铲平，一幢五层小楼拔地而起：外婆家升级了！但阿太不肯搬进来，死死守着自己的破房子。

有了这幢楼后，阿太家的大门便被大楼替代了。从此，不会再有人踏进她的破房子了。她的心，塌了。

我想，我们都欠了阿太一份礼物。我提起一小袋水果，走向了夕阳中那瓣凋零的老房。

（指导老师：谢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