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
摘 要:对于《国风·卫风·淇奥》的研究较多集中在对于其中“竹”的意象的分析解读,竹作为审美意象最早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就是这篇《淇奥》,其主要是以竹的高洁品质来比喻“君子”的高尚情操。本文主要是从一个动态的过程去观照“绿竹”的成长过程与“君子”品行修养的砥砺过程以及浅谈《淇奥》的诗歌主旨。
关键词:《国风·卫风·淇奥》 绿竹 君子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国风·卫风·淇奥》
淇奥,上音其,下音于六反,一音乌报反。淇,水名。奥,隈也,水岸深曲处。《草木疏》云:“奥亦水名。”这首诗主要是以奥水边之竹起兴,表达君子对塑造美好品德、高尚情操的追求。全诗共分为三章,三章的每一章前两句形式相同,后面分别为“绿竹猗猗”“绿竹青青”“绿竹如箦”。这其中的“猗猗”“青青”“如箦”,体现了绿竹成长的一个递进过程,通过绿竹的日渐繁盛茂密,以起兴后文君子的容止成长。
“猗”做动词有“长大”的意思,做形容词的时候表现为“美盛的样子”,如猗猗(美盛的样子、柔美的样子、美好的样子),猗娜(犹婀娜、柔美的样子),猗蔚(草木繁茂的样子)。青青,茂盛貌。青,子丁反。本或作“菁”,音同“青”,有比喻年轻的意思。诗中还有作“菁”,表现为茂盛的样子。“箦”有三层意思:1.用竹片芦苇编成的床垫子。《礼记·檀弓上》:“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汉王充《论衡·感类》:“鲁季孙赐曾子箦,曾子病而寝之。”2.泛指席子。《史记·范雎蔡泽列传》:“雎详死,即卷以箦,置厕中。”司马贞索隐:“箦,谓苇荻之薄也,用之以裹尸也。”3.通“积”,堆积。《毛传》:“箦,积也。”有人训箦为“栈”,指用竹片或苇荻编成的床垫。“箦”的具体意义应该与前面的“如”放在一起来看。“如”作动词有以下几种意义:1.会意。从女,从口。本义:遵从,依照。2.应当。3.如命(遵从命令),如志(随顺意愿;实现志愿),如令(从令,遵令)。4.好像,如同。5.如皋雉(比喻男子以才华博得女子青睐),如许(似这般),如今晚儿(现在),如许豚犊(这样的不肖之子),如应如响(十分灵验)。6.比得上,及。7.我不如他。8.去,往。9.遭遇,际遇。10.表示举例。11.相敌,抵挡。根据“如”在句中“绿竹如箦”位置的用法来看,这个字在文中可以有两种解释:第一,像,相似,同什么一样;第二,比得上,及。无论从以上这两种意义哪一种来看,“箦”作为竹片或床垫来解释都更为合适。如果根据《毛传》解释为“箦,积也”,作堆积来看,引申译作绿竹浓密葱茏也没有错,但是“如”字就无法说得通。由此“绿竹如箦”可以表示绿竹在成熟之后被制作为床席以用来发挥其实用功效。
绿竹从成长到茂盛再到被用来制作为实用物品发挥其具体功效,这样的一个动态的成长过程,与后面所要表现的君子逐步形成美好品质的过程是一致的,象征着君子高尚品德养成,最后变成内外兼修的贤士良臣。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意思是,高雅先生是美君子,文采风流,似象牙经过切磋,似美玉经过琢磨。这里所表现的是对君子心性锻造磨炼、精益求精的过程。人只有通过不断地“切磋”“琢磨”,才能日臻完善,成为出类拔萃的人才。“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所指的是,美君子文采风流,充耳垂宝石晶莹,帽上玉亮如明星。这里从外观的细节描写表现君子的丰神俊逸。仪表庄重、冠服华美的外貌描绘对于塑造君子的高雅形象有很重要的衬托作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是说美君子文采风流,论才学精如金锡,论德行如圭璧。君子通过内外兼修,经过严苛的磨砺锻炼之后,被塑造为一个完美的人的形象,最后才能成为一名良臣贤士,为国家建言献策。这其中也蕴含着一种潜在的动态的成长过程,与“绿竹”的成长过程恰恰契合。
前两部分的第三句都是使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反复。瑟,璱的假借字,矜持庄重的样子。《毛传》:“瑟,矜庄貌。”僩,威武的样子。《说文》:“僩,武貌。”赫,光明的样子。咺,宣的假借字,坦白的样子。按古书或作煊、愃,《韩诗》作“宣”,是正字,其他都是假借字。这个字是指神态威武庄严,行为光明磊落。这里也是从外在的形貌衬托君子高大伟岸的形象,以及行事作风的坦白轶荡。“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宽,宽宏。绰,亦作婥,温柔的样子。猗,倚的假借字。倚,依靠。《经典释文》:“猗,于绮反,依也。”重较,是指古代车上的横木,供人扶着、靠着的。《论语·乡党》疏:“古人乘路车……皆于车中倚立。倚立难久,故于车箱上安一横木,以手隐凭之,谓之为较。诗云:‘倚重较是也。”马瑞辰《通释》:“较上更饰以曲钩,若重起者然,是为重较。”“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戏谑是指开玩笑,虐指刻薄伤人。这里的意思是,君子爱谈笑,说话风趣,不刻薄,待人平易。“猗重较兮”可以译为登车凭倚。笔者在这里有个疑问:为何要将“猗重较兮”和“宽兮绰兮”放在一起,又或者说“猗重较兮”出现在这首诗里有什么意义?君子为何要倚靠车耳?全诗基本上出现的都是修饰性的语言加以描述君子的品质、德行,这里却出现一个行为性的动作,稍显突兀。陈傅良认为:古人有紧張状态,但不废弃放松状态,隐藏而不废显露,敬肃而不废和乐,竦敬而不废舒迟,有所拘制,必有所放纵。刘瑾继承了南宋范处义《诗补传》的说法,认为“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描写的是君子严肃紧张的状态,“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描写的是君子舒展放松的状态。传“重较,卿士之车”。正义曰:序云“入相于周”,而此云“猗重较兮”,故云卿士之车。《舆人》注云:“较,两輢上出轼者。”“则较谓车两傍,今谓之平较。”案《大车》以子男入为大夫,得乘子男车服,则此重较谓侯伯之车也。但《周礼》无重较、单较之文。按照《毛诗正义》的说法,“重较”所代表的不单单是普通的车驾,而是“卿士之车”,表示君子在内外兼修之后形成完美的人格品质,建言献策、得到赏识,而后处尊居显,那么这样也能契合其诗“美武公之德也”的主旨思想。元刘玉汝《诗缵绪》卷四:“既咏成德,则不可不见其进德之功与其进德之序……故末特以处己待人、动容中礼者言之。”刘玉汝认为,《诗经·卫风·淇奥》主要描述卫武公的君子之德的不断磨炼、培养、进步直至最终成就的过程。“宽兮绰兮,猗重较兮”描写端居卿士之车的卫武公宽和容众,性情绰缓,这是君子之德“处己”的一面,而“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则是君子之德“待人”的一面,君子无论是自处,还是与人接触交往,动容周旋之间都能合乎礼制,这是“谑而不虐”所欲表达的中心意旨。
《毛诗正义》云:“郑、王俱云:‘纣都之东也。”“《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竹作为审美意象最早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即《国风·卫风·淇奥》。此诗是否为“美武公之德”现并无法具体考证,但是这确实是一首人物的赞歌无误,而可被歌颂的对象也很广泛,若将其具体实指,则证据稍显欠缺。
《国风·卫风·淇奥》从环境到人物、从品德才学到衣饰车骑、从形象描绘到细节刻画等各个方面展现了传统文人士子对于完善自我人格修养的追求,由此也成为影响后世几千年的行为准则。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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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罗竹风主编,中国汉语大词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词典编纂处编纂.汉语大词典[Z].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