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人间蒸发“十万寻子”父亲悔不当初

诗凡

在父亲林少卿心中，儿子林飞阳是他心目中最大的骄傲一一当别人家的孩子上房揭瓦、调皮捣蛋时，林飞阳乖巧懂事，从不惹事。当别人家孩子脾气暴躁、顶撞父母时，林飞阳言听计从、从不反抗……

可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却在出国留学期间、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偷偷回国，并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未和家人有任何联系。父亲林少卿极度震撼，他变卖家产四处寻子，并开出十万元的巨额奖赏。在找寻儿子的途中，林少卿一步步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他方才知道.儿子失踪竟然是因为他……

儿子失踪莫名其妙

2017年11月26日，是林少卿永生难忘的一天。那晚，林少卿结束完厂里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所。想到远在俄罗斯留学的儿子，不知他现在适应得怎么样了，好几天都没接到他的电话了。林少卿拨通了儿子在俄罗斯的手机号码，儿子没接电话。林少卿一连拨了十来遍，电话那头始终是一段他听不懂的俄罗斯语。林少卿心里一沉，都说父子连心，他下意识地觉得儿子一定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林少卿辗转找到俄罗斯的朋友，请他帮忙去儿子所在的莫斯科大学瞧一瞧。几个小时后，朋友语气焦急地告诉林少卿，他儿子林飞阳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学校了，连室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儿子失踪了！林少卿立即办理了去往俄罗斯的旅行签证，去了莫斯科。儿子的同学、老师都组织了寻人活动，依旧一无所获。最后，林少卿只能求助莫斯科警方，却得知儿子已于2017年11月25日，乘坐飞机回到了国内，目的地是湖北武汉！

林少卿双脚发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儿子啊，你到底在干嘛？为什么要玩失踪？他暗暗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到儿子。林少卿开着车来到武汉，开始满城寻找儿子。此时，牵挂儿子的妻子打电话给林少卿，询问调查结果，林少卿支吾着告诉了她实情，她大哭起来：“少卿，我昨天梦见儿子回来了，正趴在桌子上写日记。我找到几本他小时候的日记，你快回来，说不定有线索……”

回到洛阳，林少卿翻看着儿子的日记本，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林少卿眼前……

今年45岁的林少卿，是河南省伊川县人。1996年6月26日，儿子林飞阳降临，林少卿欢喜不已。对于这个延续自己生命的小人儿，林少卿寄予了全部的爱和希望。为了让儿子从小就能接受好的教育，林少卿和妻子从伊川县搬到洛阳市。

初来城市，他们一无所有，只能在棚户区租住。林少卿害怕儿子在这种环境受影响，咬咬牙在市中心某教师小区租了一套房子。那时，林少卿经常告诫儿子：“这是城里，和农村不一样，你一定要懂事。爹妈赚钱不容易，你千万不要惹麻烦，不然我们没有钱去监狱里赎你！”每次，林少卿都把监狱里的情形说得特别恐怖，儿子眼里充满了恐惧。在林飞阳的日记本里，他这么写道：“我一直很怕爸爸，尤其怕他打我。”原来有一次，林飞阳把刚发下来的数学课本弄丢了。林少卿气愤不已，觉得儿子一点都不懂事，当即火上心头，拿树枝狠狠地把儿子抽了一顿。儿子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大声求饶：“我再也不敢掉书了！”此时，林少卿才感觉解恨。还有一次，林少卿下班回家，发现家里的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一问才知原来儿子想买玩具，不敢找自己要，就在衣服口袋里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林少卿当即血往上涌，觉得这孩子从小就不学好，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拿起擀面杖就狠狠朝他头上砸去，儿子顿时头破血流，大哭起来。

如今回想起这些，林少卿心痛不已，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对儿子如此残忍。在儿子的日记本里，充斥着最多的一个字眼就是“怕”。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孩，想玩想吃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父亲对他过于严厉的管教让林飞阳怕极了父亲。甚至是买了冰棒，他都不敢带回家吃，每次都是在楼下吃完，生怕被父亲看见骂他“乱花钱”。

因为“怕”，林飞阳绝对听话，就连老师都说他温顺得缺少男孩应有的顽皮。然而，那时的林少卿却认为自己的管教是成功的，因为自古“儿子怕老子”就是对每一个父亲最大的肯定。

强权父爱入侵人生

此时，武汉警方传来了消息，林飞阳在航站楼磨蹭了两个小时后，搭了一辆的士，可他到汉口常青花园附近就下了车。在路上，他四处晃悠，经过几个横纵拐弯，走出了监控区域，就再也不见踪影……见这条线索走进了死胡同，警方建议林少卿去寻找林飞阳在武汉的同学朋友。

经过打听，林少卿发现在武汉有一个儿子的初中同学，可当他和这个同学交流时，对方却很是不屑：“您就别找儿子了，他不想见你。”

这是怎么回事？在同学的讲述下，林少卿才得知了儿子痛苦的初中往事一一林少卿对他规定了无数项不许做的事情，比如不许和不三不四的朋友来往，不许和女生交往，不许乱花钱，不许晚上超过9点回家，不许……种种规定，就像一座座大山、一条条荆棘，把林飞阳压得苦不堪言、绑得动弹不得。因为父亲要求严格，原本應该快乐交友的林飞阳开始封闭自己，沉默寡言起来。他常常流露出悲观的情绪，并不停地询问同学们“人生的意义”，弄得同学们莫名其妙。可那时的林少卿，却毫不知情，他将大部分心思都扑在了事业上。

2011年，林少卿远赴深圳开厂，将妻儿留在洛阳。林少卿的想法很简单，他负责赚钱，妻子负责照看儿子。林少卿除了春节回家外，其余时间都在深圳。因为忙，林少卿很少给家里打电话。每年春节回到家，是林少卿跟儿子一年中相处时间最多的时候。可就是这短短的几天，父子俩说话也不超过二十句。那时的林少卿，以为儿子只是不爱说话，从来没有想过，儿子其实是在封闭自己。

直到如今，林少卿联系儿子的同学后才发现，儿子在初中和高中，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几乎所有人给他的评价都是“内向、冷漠、怪人”。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什么在同龄人眼中，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林飞阳从小到大都喜欢写日记，这些年下来，他积攒了厚厚的一摞日记。在寻找儿子的路上，林少卿带着林飞阳的日记。当夜深人静时，他就会翻开儿子的日子，去触摸他笔下的温度，仿佛亲手摸到儿子的手掌一般……

从林飞阳笔下，林少卿得知了儿子痛苦的高中生涯：虽然他成绩一般，但特别喜欢折腾电器元件。他制作的小飞机、小模型等曾在洛阳市青少年科技大赛等比赛中获得过不俗的名次。高考后，他的第一志愿填写的便是安阳工学院的电子系。当林少卿得知后，很不满意：“你填电子系以后能干吗？打算像我这样一辈子捣鼓这些小玩意，当工人？”林飞阳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说：“我喜欢组装电子产品……”林少卿重重地把志愿书拍在桌子上，大声地说：“我当了一辈子工人，你不能再当了。你就应该学物理，搞研究，以后把厂子发扬光大！”林飞阳疑惑地看着林少卿：“物理？为什么要学物理……”

林少卿文化水平不高，加之工作忙碌，偶尔接触到有关科技方面的新闻就是每年一度的诺贝尔奖。诺贝尔的物理奖是整个科技界至高无上的荣誉，所以在林少卿心中，当上一个物理学家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什么先进技术都能融会贯通，以一敌三。习惯了发号施令、以自我为中心的他，根本不愿意去仔细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就盲目给儿子报了物理学专业，还指望他能成为高端科学家，到时候给自己发明尖端设备，促进产业发展壮大……最终，林飛阳妥协了，选择了物理系。

林飞阳进入大学后，林少卿也回到了深圳。大学第一年寒假时，林少卿回到家。有一天，儿子破天荒地主动找林少卿说话：“爸，我不想读了。”林少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孩子犯了什么毛病！儿子接着说：“学校里教的都是一些理论化的东西，我觉得根本没有用，我还是想换专业……”林少卿再次恨铁不成钢地把儿子痛骂了一顿，“拍死”了儿子的想法。

儿子大一暑假，林少卿让妻子带着儿子来深圳玩。这是儿子第一次出远门，听妻子说，他兴奋了好久。可到了工厂后，刚好林少卿接了几笔订单，工厂的人手不够。林少卿便让儿子在工厂里帮忙，每天从早上9点干到晚上9点。林飞阳很不乐意地对林少卿说：“爸，我是来旅游的，不是来干活的。我想去深圳大学看看，你就给我一天时间行不？”林少卿当即回绝：“现在厂里正缺人手，你不想着帮我分担，还想着玩，简直太不懂事了！”儿子没有反驳，林少卿以为他知道错了。

大概过了三四天后，林少卿突然发现儿子不见了。在工厂里找了个遍，都没有他的身影，打他手机也没有人接。林少卿和妻子吓坏了，四处寻找，甚至还报了警。一周后，儿子却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回到了洛阳家里。他不辞而别，是因为不想在工厂里打工了。他去广州大学、武汉大学等名校逛了一圈，感觉很开心。他说他想退学重新复读，进更好的大学读书。

林少卿觉得儿子的想法太过于幼稚，批评道：“你觉得自己复读一年，就能从三本跳到一本吗？你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短短一年就进步这么多？我劝你还是不要幻想太多，踏踏实实地学好物理。”电话里，儿子沉默，林少卿以为自己说服了他。

步步紧逼你在哪里

没想到的是，妻子回到家后，告诉林少卿，儿子不愿意去上学了。林少卿急忙赶回洛阳，跟儿子反复做思想工作。但林飞阳说跟同学没有共同话题，听不懂老师讲课，想要换个环境。

此时，林少卿有几个朋友都把孩子送出了国，林少卿也动了心思。于是，在与儿子完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林少卿通过中介为他选择了俄罗斯的莫斯科大学，专业依然是物理。他不是说想要换个环境吗？林少卿就为他选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让他重新开始。得知林少卿要送他出国，林飞阳很不乐意，反复问林少卿能不能不去。林少卿告诉他，钱已经交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2017年10月，林少卿把儿子送上了飞往莫斯科的飞机，并嘱咐他每周给家里打一次电话。留学的第一年，读的是语言预科。儿子和来自东北、福建的两个同学住在留学生宿舍里，平时大家都各忙各的，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儿子失踪后，林少卿曾问过他室友。那个来自福建的小伙子告诉林少卿，他曾经有心和林飞阳拉近关系，主动讨要林飞阳的电话号码。可没想到，林飞阳怎么也不愿意给他电话号码。这让他感觉林飞阳很不好相处。所以之后，两人也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林少卿把原本就封闭怯懦的儿子送到了一个更加封闭的环境中，儿子当时是怎样的痛苦啊！如今一想到这些，林少卿就无比痛恨自己。

刚去莫斯科，林飞阳经常会给母亲打电话，说自己想回国，不想再呆下去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妻子也反复劝林少卿，让林少卿把儿子接回来，无论上不上大学，只要他开心就好。那时的林少卿，觉得男人如果连这种“独自在异地打拼”的苦都吃不了，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因此，林少卿一次次拒绝了妻子和儿子的要求，依旧每天绕着工厂转。

可现在，林少卿渐渐明白：人就像一个密闭容器，如果情绪长期得不到排泄，压力就会越变越大，乃至最后爆炸。一直以来，儿子在林少卿的强迫和压力下变得越来越痛苦，而孤身一人在莫斯科的生活，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他受不了了，他选择用“失踪”这种方式来逃避林少卿，逃避一切。

虽然找遍了儿子的同学、朋友，警方也想尽了办法，但依旧一无所获……林少卿不死心，他卖掉了深圳的工厂，在车子上安装上6个超大喇叭，反复播放着寻人启事。林少卿印刷了无数张彩色传单，贴遍了武汉的大街小巷。林少卿在十几处天桥上都拉上巨型横幅，写着“十万寻子”的广告，甚至委托侦探公司介入调查……可儿子就像滴人海洋的一滴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寻找儿子的这几个月，林少卿每天一睁眼，眼前就浮现出儿子每个时期的模样，有小时候的活泼可爱，有长大后的沉默寡言，每每咀嚼往事，林少卿都能从记忆中找到自己犯下的种种错误。

2018年5月，林少卿希望儿子能够看到这篇文章，希望他能够明白一个没有多少文化、但确实真心爱着儿子的父亲的心。林少卿想对儿子说：“儿子，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你！爸爸已经放弃了一切，只希望能够找到你。爸爸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快回来吧儿子，快回来看看爸爸妈妈，我们太想太想你了……”

编后语：林少卿在长期的失望和追寻中，精神已经有些恍惚，目前正在老家休养。如果有读者有林飞阳的线索，请联系林少卿，电话号码：18118739178。

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孩子能力优秀，甚至把自己没有完成的心愿寄托到孩子身上。很难说这是爱，还是一种以爱为名的强迫！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脾气秉性，有喜欢以及不喜欢的事，做父母的应该尊重、理解孩子的兴趣点。切不可强迫孩子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长。每个人身上都有反叛的基因，当被压迫到一定程度时，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家长永远预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