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平安时代的屏风歌

陈永岐

【摘 要】本稿从寝殿式建筑与屏风、屏风画与屏风歌、纪贯之的屏风歌、屏风歌的特色等四个方面探讨了日本平安时代的屏风歌。屏风是室内的用具。随着“国风文化”的发展，屏风画从“唐绘”转变到“大和绘”的过程，同时也是屏风诗从汉诗的兴盛转变到和歌的兴盛的过程。纪贯之是著名的屏风歌作者，作品主要集中在《贯之集》中。通过语言的力量描绘出现实无法体味的幻想美的世界，可以说这就是古今歌风或者说屏风歌的精髓。屏风正是画师、歌人、书法家精诚合作的综合艺术。

【关键词】日本；平安时代；纪贯之；屏风歌

中图分类号：I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21-0040-02

屏风作为放在室内用来挡风或隔断视线的用具，在中国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朝（前1046年-前256年）。屏风最早出现时，象征着皇家的权力和地位，后来逐渐成为兼具装饰和屏障、分割功能的重要家具。例如《西京杂记》卷四，“羊胜为《屏风赋》，其辞曰：屏风革合匝，蔽我君王。重葩累绣，沓壁连璋。饰以文锦，映以流黄。画以古列，颙颙昂昂。藩后宜之，寿考无疆”。这篇赋，通过铺叙梁孝王屏风装饰之美，以表现称颂梁孝王（？-公元前144年）的主题。

由于地缘关系，日本的屏风受中国屏风制式和文化的影响较早，所以相关的屏风作品也应运而生。日本大和绘屏风，早期也只是上流社会才能享受的贵族艺术。日本皇室贵族为了显示权势在室内装饰屏风。在模仿隋唐风格的巨大建筑中，屏风成为日本人分割空间的主要手段，装饰屏风的绘画与和歌也应运而生。或充满禅意的和风审美趣味。

本稿从寝殿式建筑与屏风、屏风画与屏风歌、纪贯之的屏风歌、屏风歌的特色等四个方面探讨日本平安时代的屏风歌。

一、寝殿式建筑与屏风

经历了古坟、飞鸟、白凤等几个时代的“竖穴、平地、高床”等住宅建筑，到了平安时代，完成了寝殿式建筑。所谓寝殿式建筑就是日本式贵族邸宅建筑，一般由水池、寝殿、对屋、渡廊、中门廊、中门、钓殿、杂屋组成。早期的寝殿式建筑根据中国传统的手法，即布局左右对称，晚期的寝殿式建筑则摆脱中国的影响，左右不对称了。当时无论宫殿、官府和陵墓，一律为寝殿式建筑。寝殿式建筑的特点在于它的开放性较强，待客场所也不固定。例如《源氏物语》中好秋中宫归省时居住的就是光源氏二条院的寝殿。

日本平安时代的寝殿式建筑，其内部并不像现在用隔扇或墙壁隔开。人们用屏风或幔帐将整个大房间隔开，创造属于自己的居住空间。现在提到屏风，人们会联想到结婚典礼上用的金屏风。而在当时，屏风用于遮风或掩人耳目，是生活的必需品。也是室内装饰的一种。

屏风作为分割空间用以挡风或他人视线的日常必需品，在平安贵族的生活中是不可缺少的。同时，它还是公家仪式、私人喜事的祝贺礼品。《延喜式》十七“内匠寮”中记载了屏风的大小、制作材料、用量、用法及工人数。屏风的构造是将纸、布、绢等贴在木框上。高度三至五尺，也有高六至九尺的。高五尺的屏风每扇幅宽约二尺，一幅屏风由二、四、六扇折叠组成。四扇的屏风上绘四季画，六扇的屏风，用两幅绘出十二个月的风情。屏风以六扇居多。根据高度可以分为“四尺屏风”、“五尺屏风”，根据画面可分为“唐绘”屏风、“大和绘”屏风。

二、屏风画与屏风歌

既然屏风是室内装饰，那么时尚漂亮的屏风才能受到欢迎。屏风的表面绘有以中国风景为主题的“唐绘”、以日本四季风景、风俗为题材的“大和绘”。并且画面用彩纸设置四角形的余白，写入应景的汉诗或和歌。称为屏风诗或屏风歌。

屏风画从“唐绘”转变到“大和绘”的过程就是从汉诗的兴盛转变到和歌的兴盛的过程。屏风歌是和歌的一种类型。是模仿唐代屏风诗而创作产生的。其中文德天皇时代（827-858。850-858年在位）三条町（惟乔亲王之母）的题画和歌最早，见于《古今和歌集》第930首，题记：田村帝时帝往女侍所观览屏风画面谓瀑布之图甚美希即题作歌以命侍所诸人乃奉命咏此。歌曰：“对图思瀑布，心事总难平，但见长河落，不闻怒吼声”。十世纪后，屏风成为后宫生活必备的生活用具之一，同时还大量制造作为贺礼用于赠送。

屏风歌是基于和歌的咏法及接受、内容的分类的称呼。其主题是以屏风画的内容为中心。屏风画与屏风歌共同成为接受的对象。在形态上与写在拉门上的“障子歌”相异，从和歌文学的角度来看，在本质上与屏风歌无异。记录这样的屏风歌的屏风并不存在。平安时代的屏风逸品是“东寺山水屏风”，到了镰仓时代，“神护寺山水屏风”是大和绘屏风。特别是后者，可供了解屏风歌。作为文学作品的屏风歌，大多存在于私家集、敕撰集之中。屏风歌多作于朝贺、成人礼、入宫、天皇即位等节庆进献的屏风歌。从主题的角度可分为四季十二月的诸月屏风歌，以名胜（=“歌枕”）为主题的名胜屏风歌。还有一种即是贺歌。后代大量创作的诸月名胜屏风歌，极具政治、贺歌的性质。屏风歌原则上是先看到屏风绘之后再创作屏风歌。天皇即位时的屏风歌有时先咏歌后绘画。

随着屏风需求的增长需要大量的屏风歌。所以，人们蜂拥而至求当代的主要歌人為自己写屏风歌。例如《土佐日记》纪贯之是深受欢迎的屏风歌作者。歌人们按照主人的指示，有时从画中所描绘的人物的立场，有时屏风画鉴赏者的角度写歌。如此精心吟咏的和歌，最后由主人选定，最后借书法家之手写于彩纸。“大和绘”屏风正是画师、歌人、书法家精诚合作的综合艺术。

三、纪贯之的屏风歌

由于贵族们大量需求屏风歌，出现了一批一流的屏风歌人，例如：素性法师、凡河内躬恒、纪友则、壬生忠岑、坂上是则、纪贯之等。在本部分主要介绍纪贯之的屏风歌。

纪贯之作为《古今和歌集》《土佐日记》的作者闻名于日本文学史，但是纪贯之文学活动的中心是应皇室与贵族之约创作屏风歌。这些屏风歌大部分都收在《贯之集》中，有超过500首的屏风歌几乎按年代顺序排列。《贯之集》由于传本不同而形态各异，最多的收录和歌900首以上。其构成是屏风歌（卷一至四），恋歌《卷五》，贺歌（卷六），其他（卷七），哀伤（卷八），杂歌（卷九），排列非常整齐，可以一览纪贯之的和歌活动。由于屏风歌是以春夏秋冬的风物为主题的，所以没有四季之部。

《土佐日记》承平五年（935）正月九日记事，宇多的松原（=香南市岸本周边的海岸）的美景摆在眼前，感慨万千，乘舟人（=纪贯之）咏的歌，其实是旧作《贯之集》第51首的翻版，「わが宿の松の梢にすむ鶴は千代の雪かと思ふべらなり」，“我家松稍一群鹤，自认千年不消雪注1”。栖息在我家松树梢的鹤，认为自己是经过千年未消融的雪。这是延喜十五年（915）所咏的屏风歌之一，比《土佐日记》大约早二十年的作品。屏风画上一定描绘的是“鹤多游于松枝”。对于平常生活在被屏风和幔帐所包围的空间中的王朝人来说，屏风上所画的风景即是鲜活的自然。也许纪贯之眺望宇多的松原，感叹道：“与屏风画一模一样”。

但是，屏风画上所画的自然，是缩小化的、均一化的工艺品，远不及鲜活的大自然。和歌亦是如此。“此歌不如观实景”的评论实在严厉。纪贯之应无数皇族、贵族之邀，创作了大量的屏风歌，能做出如此评论也无可厚非。

《土佐日记》承平五年（935）二月三日记事，因风雨船停泊。纪贯之将此情景咏歌：“纺纱全无益，长旅苦不堪，泪珠如玉落，丝线难贯穿”。这首和歌很好地反映了纪贯之的写作技巧，天庆二年（939）纪贯之于《贯之集》中所写的屏风歌也有类歌。第383首「緒を縒りて貫くよしもがな朝ごとに菊の上なる露の白玉」，“朝朝菊上白玉露，细细捻丝穿起来”。

《土佐日记》中，纪贯之一行人眺望石清水八幡宫，行至山崎时，见相应寺岸边多有柳树，见柳影映入川底，某人咏歌：“层层细浪如纬线，柳映水面若经丝，经线纬线如穿梭，织出海上美世界”。把映入河底的柳枝看作是经线，把水面泛起的微波看作是纬线，这首歌可以说是古今歌风的典型。借用了延长四年（926）《贯之集》（184首）的旧作屏风歌「さざら波寄する所に住む鶴は君が経ん代のしるべなるらむ」“微微泛波浪，岸边鹤寿长，鹤寿长几许，微波数千年”的表现手法，描绘出纪贯之得意的投影的想象。

四、屏风歌的特色

以纪贯之为首的《古今和歌集》时代的歌人，并不是将耳闻目睹的事情直接咏入和歌中，特别注意将吟咏的对象比喻成其他事物以及语言表达的多样性，重点在于描绘出幻想的世界。其源流是「掛詞」（双关）「縁語」（相关词）「見立て」（比拟）等修辞技巧。以前面列举的和歌为例来看，即是使用了「見立て」的修辞技巧，实景是映川底之柳，微波，硬是看成完全不同性质的（丝线、斜纹缎），创造出充满水、光、绿的虚像。如果只是歌咏所见到的映入水底的柳影，那么将是一首多么无聊的和歌。纪贯之的歌中吟咏物影的歌居多。例如，《贯之集》（113首、延喜十八年（918）承香殿屏风歌）「梅の花まだ散らねども行く水の底にうつれる影ぞ見えける」“梅花尚未凋谢尽，远流水底映花姿”，《贯之集》（492首、天庆五年（942）亭子院屏风歌）「水のあやの乱るる池に青柳の糸の影さへそこに見えつつ」“水面微波織锦缎，青柳丝影映水中”。通过吟咏屏风画上未曾描绘的投影图，为屏风画增添了无限的彩色。并非直接，而是通过语言的力量描绘出现实无法体味的幻想美的世界，可以说这就是古今歌风或者说屏风歌的真髓。

五、结语

本稿从寝殿式建筑与屏风、屏风画与屏风歌、纪贯之的屏风歌、屏风歌的特色等四个方面探讨了日本平安时代的屏风歌。

屏风是放在室内用来挡风或隔断视线的用具。在九世纪中叶以前，由于唐朝文化的影响，取材于中国文化题材的唐绘屏风占据绝对的地位。“画赞”亦为汉诗。随着所谓“国风文化”的发展，“大和绘”成为主流，“画赞”也由和歌代替了汉诗。绘画从“唐绘”转变到“大和绘”的过程就是从汉诗的兴盛转变到和歌的兴盛的过程。屏风歌是和歌的一种类型。是模仿唐代为画屏题汉诗而创作产生的。纪贯之是著名的屏风歌作者，作品主要集中在《贯之集》中。并非直接，而是通过语言的力量描绘出现实无法体味的幻想美的世界，可以说这就是古今歌风或者说屏风歌的真髓。屏风正是画师、歌人、书法家精诚合作的综合艺术。屏风歌在延喜、天历年间最为兴盛。但十一世纪后迅速减少。

参考文献：

[1]郭奕华.日本国宝屏风“情系中国”[N].美术报，2010-7-31（048）.

[2]王莲.日本屏风画探源暨唐代画风对它的至深影响[J].东南文化，2008，（6）：54-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