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务锋：抓好“粮头食尾”和“农头工尾” 加快建设粮食产业强国

初秋的中国大地，稻谷飘香，粮贸繁盛。近日，就如何深入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粮头食尾”和“农头工尾”的重要指示精神，围绕粮食产业高质量发展，着力构建现代化粮食产业体系，加快建设粮食产业强国等重大议题，国家发展改革委党组成员，国家粮食和物资储备局党组书记、局长张务锋接受了《瞭望》新闻周刊记者专访。

张务锋表示，围绕落实国家粮食安全战略、着眼乡村振兴战略大局、结合推动高质量发展、立足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变化，深刻认识抓好“粮头食尾”和“农头工尾”、建设粮食产业强国的战略地位、综合效应、现实作用和深远影响。尤其就我国粮食产业强国之路在何方，他向《瞭望》新闻周刊记者作了详尽的解读。

抓好“两头两尾”、建设粮食强国的战略意义

《瞭望》：按照党的十九大战略部署，落实国家粮食安全战略，如何深刻认识抓好“粮头食尾”和“农头工尾”、建设粮食产业强国的战略地位和战略意义？

张务锋：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确保国家粮食安全，把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悠悠万事，吃饭为大。只要粮食不出大问题，中国的事就稳得住”；“保障粮食安全是一个永恒的课题，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在吃饭问题上不能得健忘症，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是实现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国家安全的重要基础。世界上真正强大的国家、没有软肋的国家，都是粮食产业发达的国家，都有能力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立足国情粮情，抓好“两头两尾”，加快粮食产业链条的延伸和优化，增加产业的关联度和竞争力，提高发展的整体性和系统性，有利于应对各类风险挑战、增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能力。当前粮食安全各方高度关注，构建现代化粮食产业体系，建设粮食产业强国，对于维护国家安全显得尤为重要。

《瞭望》：抓好“粮头食尾”和“农头工尾”、建设粮食产业强国，与当前乡村振兴战略大局有什么样的关系？

张务锋：今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指出：“乡村振兴，产业兴旺是重点”。粮食产业连接乡村和城市，覆盖一二三产业，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我举个例子，黑龙江省五常市素以优质大米而闻名，近年来依托龙头企业和专业合作社发展规模经营，依托溯源体系维护品牌信誉，依托稻作文化发展生态旅游，有力促进了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去年全市水稻价格平均每斤提高0.5元，带动稻农增收10亿元以上；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1.6万元，高出全国平均水平20%。

再比如山东省，将加快粮食产业发展作为打造乡村振兴“齐鲁样板”的重要举措，纳入乡村振兴战略规划，列入省委工作要点，出台指导意见，集中扶持一批粮食产业新旧动能转换示范园区和项目，为建设美丽乡村增添了新的发展动力。

要充分认识到，大力发展粮食产业经济，有利于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促进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有利于更好服务新型经营主体，带动规模化、专业化生产；有利于产业融合发展，培育农业发展新动能，形成农村经济新的增长点，加快脱贫致富奔小康。

《瞭望》：建设粮食产业强国进程中，如何体现高质量发展？

张务锋：当前，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从粮食产业来看，实现高质量发展，意味着产业体系完备，产品创新力、品牌影响力和市场竞争力强，绿色优质产品明显增加；意味着资源配置更趋优化，劳动、资本、土地等使用效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和产值利税率明显提升；意味着“产购储加销”顺畅有序衔接，各类主体充满活力，产能结构合理，运行保持平稳，在维护宏观经济稳定中发挥积极作用。

截至2017年底，全国纳入粮食产业经济统计的企业2.2万户，全年实现工业总产值2.9万亿元；有8个省份粮食产业产值过千亿元，其中山东近4000亿元，安徽、江苏、湖北、广东4省超过2000亿元。粮食产业基础性强，覆盖面广，既在稳增长、保就业中发挥重要作用，也是转方式、调结构的重点领域。

必须看到，实现高质量发展是根本目的，构建现代化粮食产业体系是现实路径；发展质量高不高，是检验粮食产业现代化水平的“试金石”。

《瞭望》：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尤其是老百姓需求从吃饱向吃好、吃得安全、吃得健康的转变，对当前建设粮食产业强国产生了什么样的重大影响？

张务锋：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过去粮食长期短缺，抓安全主要是盯着产量，着重解决人民群众“吃得饱”的问题；如今人们更加关注粮食质量安全，消费需求转向“吃得好”和“吃得安全”“吃得健康”“吃得便利”。对于品质要求，更加注重绿色有机、安全营养；对于产品种类，更加注重多样化、个性化；对于供给服务，更加注重便捷化、精细化。

当前粮食产业发展水平与消费升级需要还不相适应，新产品开发和结构调整相对滞后，优质特色产品和精深加工产品偏少，有效供给不足，难以满足高品质消费需求。抓好“粮头食尾”和“农头工尾”，指明了推动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粮食收储制度改革、实现粮食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有效途径。要坚持从市场需求出发，优化粮油产品供给，做到首尾一体、互促共进，全程优质、全链提升，实现更高层次上的粮食产品供需动态平衡。

抓好“两头两尾”、建设粮食产业强国的路径选择

《瞭望》：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建设粮食产业强国，应当坚持什么样的总体思路？

张务锋：总的指导思路是，要坚持质量第一、效益优先，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加快实施优粮优产、优粮优购、优粮优储、优粮优加、优粮优销“五优联动”，推动粮食产业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全力以赴“为耕者谋利、为食者造福、为业者护航”，将高质量发展要求贯穿到产业发展全过程、各环节，蹄疾步稳地推进粮食产业强国建设。

《瞭望》：具体在粮食产业强国建设方面的工作部署重点是什么？

张务锋：首先要大力推动由增产向提质导向转变，加快实施“优粮优产”。好粮食首先是种出来的，优质粮源是粮食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要充分发挥流通反馈激励作用，引导支持粮食产区调整优化种植结构，深入推进农业绿色化、优质化、特色化、品牌化。

“优粮优产”，立足优势突出特色是前提。山西省认真落实“山西是著名的‘小杂粮王国’，要立足优势，扬长避短，突出‘特’字，发展现代特色农业”的重要指示，以“山西小米”区域公共品牌为引领，突出打好“优质”“特色”两张牌，引领全省特色粮食产业发展；广西壮族自治区发挥“一带一路”重要门户的区位优势，大力发展香米生产，市场反响良好，收购价比普通晚籼稻平均高45%；五常乔府大院、湖北福娃集团、辽宁鼎翔米业等企业发展“虾稻”“蟹稻”“鸭稻”，效益远高于普通产品。各地要根据市场供求变化和区域比较优势，向市场紧缺产品调，向优质特色产品调，不搞“大而全”，力求“专而精”。

“优粮优产”，推行适度规模经营是基础。黑龙江垦区大规模、标准化、分区域种植优质大豆，平均亩产达到160多公斤，缩小了与国外大豆产量差距，保证了出油率和蛋白质含量；河南省推行优质小麦规模连片种植，专用小麦面积达到840万亩，解决了品种杂乱、品质不纯的问题，受到下游企业的高度认可。要准确把握规模化、集约化种植趋势，在流通设施和服务体系建设、项目资金扶持等方面，更多向优质品种集中布局的区域倾斜。

“优粮优产”，建立利益联结机制是关键。四川省引导粮油企业参与组建专业合作社，订单、流转及托管粮食种植面积达1000余万亩；广汉市黍鑫粮食合作社联合社对加工销售环节利润实行“二次返利”，带动了社员增收。安徽省80%以上粮油加工企业与农户、家庭农场、专业合作社开展股份合作，实现了风险共担、利益共享。要引导支持龙头企业、合作组织与种粮农户形成紧密联结的利益共同体，让农民合理分享全产业链增值收益。要鼓励龙头企业到贫困地区发展订单粮食，开展产业扶贫，助推精准扶贫、精准脱贫。

《瞭望》：好粮食卖得顺畅，卖上好价钱，才能让种粮农民有更多获得感和积极性。这一方面，下步具体是怎样考虑的？

张务锋：这就是我们工作的第二个重点，坚持政府与市场两手协同发力，加快实施“优粮优购”。

“优粮优购”，首先要“优粮优价”，市场化收购要更多“唱主角”。东北地区实行玉米“市场化收购加补贴”机制后，市场配置粮食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得到有效发挥，改革效果好于预期。今年全国夏粮收购中，市场化购销更为活跃，九成以上小麦直接进入市场流通，优质小麦价格走高，释放了优质优价的市场信号。今后，要稳步推进粮食收储制度改革，巩固玉米“价补分离”市场化改革成果，进一步完善小麦、稻谷最低收购价政策，优化执行预案和具体操作办法，健全粮食价格市场形成机制。

“优粮优购”，要将质量导向体现到政策性收购和市场化收购中。我们要适应新的形势，积极转变部门职能，搞好信息发布、产销对接、信贷协调等服务。认真落实小麦和稻谷最低收购价执行预案，严格把好新粮入库质量关。鼓励多元主体入市收购，支持粮食储备、加工、贸易企业发展订单收购，大力培育一批实力强、信誉好的粮食购销企业和经纪人。加大监督检查力度，维护好粮食收购秩序，切实保护售粮农民利益。

“优粮优购”，要发展我国的国际大粮商，开展粮食贸易合作，统筹用好“两个市场”“两种资源”。中粮集团加大在美洲、黑海、中亚、远东等关键地区的布局，建成一批粮油加工、仓储、物流设施，年全球粮食贸易经营量超过1亿吨。

《瞭望》：科学储粮是“广积粮、积好粮、好积粮”的重要方面，是守住管好“天下粮仓”的关键环节。下一步粮食仓储工作重点是什么？

张务锋：主要是抓住粮食收储制度改革和不合理库存消化的有利时机，整合资源、分类施策、合理配置，着力强化技术创新与管理创新，加快实施“优粮优储”。

“优粮优储”，要大力推广绿色储粮技术。四川省将低温绿色储粮工程列为“省长工程”，落实省级财政资金11亿元，规划建设低温库建设项目173个，保证了高质量、高营养、高效益和低损耗、低污染、低成本。浙江省开展仓房光电一体化改造，江苏省推广气调储粮，广东、山西、甘肃、云南、天津等地也进行了积极探索。要加大支持力度，提高绿色储粮技术应用比例，实现粮食保质保鲜、“常储常新”。

“优粮优储”，要建好用好智能粮库。安徽省投入3亿多元实施“智慧皖粮”，逐步实现全省国有粮食企业信息化应用全覆盖。各地要持续推进粮库智能化升级改造，引入物联网技术，加强库存粮情、粮食质量、安全防护等动态监测，进一步提高预警和处置效率。

“优粮优储”，要更加注重精细管理。积极创造条件，在收储、加工企业中推行分品种、分类、分仓储存。认真执行“一规定两守则”，完善操作规程，整治粗放作业行为。借鉴辽宁、广东等地仓储企业开展ISO管理体系认证的做法，推动质量管理制度化、规范化、精细化。

《瞭望》：目前，粮食产业结构优化的工作进展和部署情况如何？

张务锋：粮食加工是实现转化增值的关键所在，在整个产业链条中具有枢纽和引擎作用。要立足结构优化动能转换，加快实施“优粮优加”。

“优粮优加”，要着力推动“三品提升”。多措并举“增品种”，大力发展绿色、营养、健康的粮油产品，增加多层次、多样化、个性化产品供给；高点定位“提品质”，建立标准领跑者激励机制，鼓励企业推行更高质量标准，走“标准引领”“以质取胜”之路；聚焦发力“创品牌”，因地制宜塑造区域公用品牌，支持企业创建特色鲜明的知名品牌，提升品牌美誉度和市场竞争力。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优粮优加”不是过度加工，不能片面追求精细。粮食过度加工不仅使营养成分大量流失，而且造成了粮食资源的巨大浪费。因此，要坚持适度加工，合理控制精度，提高出品率，最大程度保存营养成分，引领科学消费、合理消费、健康消费。

“优粮优加”，要不断优化产能结构。要坚持“加减乘除”并用，调整存量、做优增量，强化质量、环保、能耗、安全等约束，尽快淘汰落后产能，分类化解过剩产能。大力发展粮食循环经济，加快建立“企业小循环、园区大循环”，实现粮油副产物的循环、全值和梯次利用。

“优粮优加”，要加速粮机装备升级。先进装备是支撑粮食加工技术进步和产品更新的“利器”。要着力推进粮油机械制造自主创新，开发一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和核心技术的粮食加工成套设备，着力向自动化、精准化、智能化方向发展。支持企业实施技术改造，加快设备升级换代，实施设备升级换代，提高全行业整体装备水平。

《瞭望》：好粮油通过物流配送和销售服务，才能端上百姓餐桌。在这方面，有什么新的部署？

张务锋：要建立顺畅高效的粮食流通机制，优化环境，创新营销，加快实施“优粮优销”。

“优粮优销”，要强化产销合作。支持各地加强政府层面战略协作，提高省际粮食流通的组织化程度。探索建立全国性粮食产销合作平台，总结完善提升并继续办好中国粮食交易大会，支持福建、黑龙江、长三角等地举办区域性交易会和洽谈会，加大优质粮食产品推介，为“中国好粮油”提供更多出彩机会。

“优粮优销”，要完善物流网络。认真落实粮食行业“十三五”发展规划，畅通铁路散粮出关通道，以及东北地区到华东、华南地区的铁水联运通道。优化粮食物流节点布局，支持建设集仓储、加工、贸易、质检等功能于一体的粮食物流园区，大力发展“四散”运输和多式联运。

“优粮优销”，要创新经营业态。完善城乡“放心粮油”供应网络，推进“互联网+粮食”行动，积极发展粮食电子商务和新型零售业态。支持各地大力改善营商环境，落实简政放权、减税降费等措施，搭建创业空间、技术研发等公共服务平台，为新产品、新技术、新业态发展提供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