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的赢家

1

刘玲玲是一个上班就盯着电脑一整天的小白领，工作时只有偷闲在网上聊个天这点乐趣，所以上班时耳朵里总塞着耳机。

这天刚上班不久，“咳咳”，耳机里就传来咳嗽声，是QQ上有人跟刘玲玲打招呼。她点开跳动的喇叭，看见有个叫“技巧的舌头”的人请求加她为好友。这种暧昧的昵称带着浓浓的色情意味，刘玲玲从来不跟这种人啰唆，想都没想，就点了“拒绝”。但喇叭紧接着又“咳咳”地跳动起来，点开一看，仍是这个“技巧的舌头”，这回他附加了一句信息：MIYA，可以聊聊吗？MIYA是刘玲玲的昵称，她犹豫了一下，有人在网上叫她MIYA，就像有人在生活中叫她刘玲玲，情不自禁会作出回应。她点了下“同意”，那个“技巧的舌头”就堂而皇之地列入了好友的名单，但他似乎并不急着跟MIYA聊天，一直不说话。

玲玲的男朋友雷炎是个刑警，最近在为一个风尘女被杀案奔忙。案子发生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宾馆里，死者是被绳索似的衣饰勒死的，头上都压着枕头，现场都被清理过，床单都被抽走……今天又发生了一个相似的案子，在城乡接合部的出租屋里。他们刚接到报案，马上要去现场，估计会忙很久。他匆匆上QQ来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今天有任务，晚上可能没空。

雷炎他们赶到案发地点，案发地地处一片即将拆迁的老房子中，经年累月的胡乱搭建，把弄堂弄得跟迷宫差不多。警车没还到，房子周围已经围了好多无所事事的上了年纪的邻居。底楼的朝北房间租给了一个外来女子，长相平常，甚至有些丑陋。房东是个上了年纪的退休妇女，丧夫，子女都已成家单过，她一个人住着底层的两间房，不算宽敞，但在住房奇缺的年代生活惯了，又节约成性，便把北间出租，赚点水电煤的日常开销。她说这个女人来租房时，她根本就没想到她是干那种营生的，以为她是什么小饭店的服务员。

“要是我当时多想一想，一个小饭店的服务员哪里来钱一个人租房子独住，我就不会租给她了。”她说。想到好好的一间房，顷刻间变成了凶宅，她心里不胜懊恼：“后来我发现她夜里常带各种各样的男人进来，有时候过一会男人就走了，有时候就要在这里过了夜才走，我才知道她是那路货。我收了她四个月的房租，付三押一，想等她三个月一到期就赶她动身，想不到现在才刚刚过了两个月……”

听女房东对租房事宜上的熟练用语，估计事情不一定像她说的那样一开始毫无察觉，只是这样的小北房，租出去不容易，有人肯租已是上上大吉了。她说听到半夜十一点多北房有动静，像是争吵，也像是叫救命，但自从这个女房客入住后，她也是见得多听得多了，就没当回事。她说不多久就没动静了，她就更不把刚才的动静放在心上。在这个女房东身上得不到任何有利破案的线索，连房客的身份证她都没看过。现场的被害者赤裸着斜躺在床上，衣物零乱地散落在地上，头上压着枕头，脖子上套着一根丝围巾，死于双重保险的机械性窒息。房东指认这根丝围巾是被害人的物品，这段时间她常戴着这条丝围巾进进出出。

刘玲玲见雷炎留了一句话后就没了踪影，非常恼火他这种言而无信。虽说警察叔叔抓坏人很忙，说闪就闪也能理解，但取消约会这么大的事，再忙也可以用短信补一条理由过来吧？

她被雷炎弄得很郁闷，真想抓个替死鬼来出气，四顾网上网下，都无人可骂，眼面前只有这个刚刚找上门来的舌头，死缠着加为好友了却又玩起深沉来了。

MIYA：怎么不说话

技巧的舌头：对不起，因为我的网名比较敏感，我不想让同事看到，所以没放在桌面上

MIYA：干吗找我聊

技巧的舌头：我想你也许感兴趣

MIYA：感什么兴趣

技巧的舌头：出来见个面吧

MIYA：你是谁啊？我就要出来见你

青天白日活见大头鬼！玲玲更生气了，关掉对话框专心工作。

2

钱彬是一家小印务公司的小职员，他觉得网络是个好东西，它连接着许多的希望，并且这个虚拟的世界远比现实的世界更自由。他讨厌家里的酒鬼父亲和麻将迷母亲，也讨厌工作的这家私企，只觉得没有前途没有光明，勉强交了个女朋友，也样样不称心。于是工作的空闲时间就老在网上找一夜情。但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眼下好不容易有个叫MIYA的肯和他答话，虽然才三言两语，又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可女孩子一上来谁又不搭点架子？他决定耐心一点钓。

技巧的舌头：出来吧，你就知道了

MIYA：我原以为你是个巧舌如簧的人

技巧的舌头：你傻子吗，看不出来我的名字什么意思

MIYA：我原以为朗朗乾坤下大白天不至于碰到鬼，色鬼

技巧的舌头：废什么话，出不出来

MIYA：上班时间别说这种话，小心让你的同事看出来

技巧的舌头：不会，我掩饰得很好

MIYA：相由心生

技巧的舌头：我很会伪装的，你不用担心。说吧，出不出来

MIYA：专心干你的活吧。我们不是同类

技巧的舌头：告诉你吧，我可以一边微笑着，一边把刀捅进人家的胸口

MIYA：你难道听不出来我的话里带着来自天堂或者地狱的回声吗

办公室里的人都陆续去吃饭了。

“小C，我们也吃饭去吧。”刘玲玲站起来叫最要好的同学。

小C应声起来，见刘玲玲向自己往电脑跟前招手，就凑上去看MIYA和“技巧的舌头”的对话。

“要死了你，跟这种下流男人聊天，不怕你的警察叔叔跟你玩命？”

小C一向不赞成刘玲玲跟警察拍拖，拿收益与风险相比，他的性价比太低。可刘玲玲从小喜欢崇拜英雄，又喜欢推理，雷炎就是最合适的对象了。

玲玲说：“你说怎么真有那么多人在网上找一夜情呢？他们就不怕染上艾滋病？”

“什么不怕艾滋病，如果没有这波人，咱们国家的艾滋病感染人数哪会一直往上翻呢？”小C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怎么看你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啊？”

刘玲玲拨开她的手：“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她的教养和学识，真是横竖也想不明白。

钱彬很恼火，其实人类到了网上除了说谎话就是说实话，偏是这个MIYA，会说人不人鬼不鬼的话，青天白日之下想扮神仙，自己却莫名其妙对她说了实话。他在盘算，就算真能把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钓上床，但要花很多时间用在上床前的铺垫上，是不是太奢侈了？

技巧的舌头：我们能见面吗

MIYA：也许很难

技巧的舌头：“可以”或者是“不可以”，没有“也许”

MIYA：在这个世界上充满着不确定因素

技巧的舌头：你的意愿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MIYA：在你的内心，充满着渴望，如果借用古老的人类语言来说，是那种称之为理想的东西。别以为我在夸你是个有志青年，我这里只是借用理想这个词。跟古老的人类截然不同的是，你的理想绝非崇高。反正现实与你想要的相差太远

技巧的舌头：我现在不想知道太多，我就想知道可以看见你或者不可以。我叫你你能出来吗

MIYA：怎么用这种问题来问我？答案就在你的心里，至于我——你向左看

钱彬像被催眠了似的，真的抬头向左看了一下，看到的是又胖又丑的办公室主任向他走来，气得他真想揍人。他匆匆打了88，就下了。

3

今天真是晦气，钓了半天也没钓到一条鱼。钱彬没精打采地往家走，女朋友朱珠打他手机，要他晚上请客吃火锅。每次朱珠主动找他，不是让他请客，就是要他给家里买什么东西，然后才肯跟他上床，好像他是他们家的皮夹子。他因此觉得她很下贱，这跟风尘女差不了多少，那要价简直比鸡还低。但是除了朱珠，目前这个世界上只有出了钱才肯跟自己上床的风尘女外，他没有别的可交往的女人。几个月前大学同学聚会，结束后几个男生拉他一起去夜总会玩，其中两三个同学都夸口说自己每个月都能从网上钓到肯一夜情的MM，非常刺激。他们说得眉飞色舞，钱彬没作声，吃不准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心里暗想一定也要试试身手。网上钓MM的同学谈心得说，网名一定要起得色，但又不能太直接，不色人家不明白你的用意，太直接人家觉得你没品位。钱彬想了几天，想到“技巧的舌头”，很色，但他觉得经自己这么一技术处理，又有了几分含蓄，就像这个网名一样，也很技巧。对此他很满意，更觉得蠢如笨猪的朱珠配不上自己。

“咳咳”，耳机里传来咳嗽声，才上班，QQ上就有人跟刘玲玲打招呼。她点开跳动的喇叭，看见又是那个“技巧的舌头”。她没有理睬他。

钱彬撒了好几网，一无所获。他现在后悔昨天一气之下就匆匆把她拉黑了，没记下她的QQ号，现在一查，叫MIYA的人一下子都数不清楚。好在他选择她就因为她资料上填的所在地是上海，上海的MIYA有五个，范围一下子就缩到一只手之内，好办多了。他向每个叫MIYA的人发出加他的信息，但每个人都拒绝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抽空不断向这五个MIYA发出信息，到了下午，终于其中一个MIYA有回应了。他一看就知道，就是昨天那个装神弄鬼的MIYA，经过这番艰苦的坚持，突然看到MIYA的回应，他竟然感到自己的心一阵狂跳，临上战场般精神百倍。他讨厌愚笨的女人，但那还是比较能够容忍的，他更讨厌的，是自作聪明的女人！

MIYA：人类真好，一夜装死，一切想法都可以轻易改变

技巧的舌头：别啰唆，我们出来谈

MIYA：怪不得你不喜欢你的女朋友，因为她更不喜欢你

技巧的舌头：为什么

MIYA：没有女人喜欢用这种口气说话的男人。别以为你跟她在一起很委屈，她比你更委屈

技巧的舌头：既然你都知道，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

MIYA：一边利用你身上可利用的东西，一边找个更好的男人。尽管你身上钱不多，但那是你身上唯一可爱的东西

技巧的舌头：你这么想

MIYA：你女朋友这么想

技巧的舌头：钱谁都喜欢

MIYA：但只有你身上的钱她的手够得着

自己身上的痛处自己知道，让别人再说一遍，尤其是让这个MIYA再说一遍，钱彬一百个不爽。

技巧的舌头：哼，你有本事把我的事都说一说

MIYA：别跟自己过不去。你心里已经不爽了，让我说哭了，没人给你擦眼泪

技巧的舌头：嘴硬什么

MIYA：因为你很自卑，又不够胆

技巧的舌头：哼，有些事别逼我说出来吓坏你

MIYA：说吧

技巧的舌头：别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不一般，出来了你就会知道，我比你更不一般……拽什么拽，你这种人，大不了不就是想找个更刺激的吗……我保证我会是你空前绝后的一个……你躲不掉的！

跟这种人真是没什么好啰唆的。男朋友雷炎又上来约她晚上吃饭，虽然昨天的事有点生气，但一看到他真诚的道歉，心早就软了。而那个舌头又不停不歇地打出字来，不断把他从好友名单里拉掉，他又不断冲进来。

刘玲玲也不想再跟他费口舌，干脆关掉了QQ。

4

这天晚上，刘玲玲和雷炎好不容易在饭店见了面，本来有一肚子埋怨的话，但看到雷炎一身的疲惫，虽然很委屈，但更为他心疼。才把服务员叫过来点菜，雷炎的手机又叫又震。雷炎怯怯地看了刘玲玲一眼，她就知道这顿饭又黄了。果然雷炎对着手机“嗯嗯嗯”一阵点头，一边站起来一边从兜里掏出几张一百块往桌上放，说：“玲玲，我马上要去温州出差，你一个人吃吧，回来我再补。”玲玲气坏了，抓起钱塞回他兜里：“回来也别再叫我了！”雷炎飞快伸出嘴来啃了玲玲一口，跑出店去拦车。

原来公安局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发生在城乡接合部出租屋那件杀人案的凶手目前已经逃往温州。这次他说得更具体，他说凶犯叫王建军，在某建筑工地打工。这样的匿名电话本没有足够的可信度，但有一点让警察们觉得可信，那就是这个案件从来没有向社会公开过，匿名者不仅能够准确说出死者的衣着长相，而且还能说出凶犯曾经的租住地。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话是有一定根据的。据匿名者称，案发那天王建军休班，他午饭后离开宿舍就再没回去过。据分析，匿名者可能跟嫌疑人在同一个工地打工，并且目睹了他召妓，只是由于某种不便，不敢公开自己的姓名。

刑侦队马上从建筑工地调来了王建军的身份证复印件，王建军，河南商丘人，39岁。刑侦队与当地取得了联系，证实这个王建军最近并没有回乡，那么匿名人提供的消息就有可能是真实的，于是决定派人立刻前往温州。也许赶往温州只是去那里大海捞针，但对于这种有价值的线索，只有分秒必争，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一个命案在身的人会在一个地方呆多久，一旦错过了时机，那就是再有用的线索也将一文不值了。

雷炎坐在连夜开向温州的吉普车里啃着干面包，心里惦记着女友，知道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就算抓住了凶手，让他杀人偿命，如果自己因此弄丢了未来的老婆，叫谁赔啊？最近这三个月，为了一个死在火车站附近的宾馆里的风尘女，和一个死在城乡接合部的民居里的风尘女，他们不是蹲守就是排查赶路，却至今没有破案。

同行的小赵说：“如果这个王建军就是上次宾馆的那个杀人犯就好了。”

老天可怜，雷炎也太希望他们这次去温州，能一举把这两个案子一起破了。

“但是，”雷炎斟酌着说，“虽然两个案子杀人手法相同，但我总觉得不是一个人做的。”

“为什么？我觉得这两起案子的作案人不仅作案手法相同，而且具有相同的反侦查常识，不仅都清理过现场，并且都把可能留有体液的被单带走了。”

“嗯？”李队抽着烟，看着雷炎。

雷炎继续分析说：“虽然被杀的两个人身份相同，凶犯的作案手法也相同，乍一看像是个连环杀手，专门杀风尘女来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但是，如果这两起案子真的是一个连环杀手干的话，他会选择同一种类型的风尘女。我是说连环杀手对受害人的身材相貌会有相对固定的取向。这两个被害人虽然都不是高档风尘女，但层次毕竟不同。而且相比之下，死在宾馆的那个个子矮，但长得比较丰满，穿着还算随潮流，满身风尘气；死在民居的这个，干瘦，穿着很土，走在街上如果不知道她是干这一行的，还真能把她当个刚来上海的打工妹呢。”

“如果杀手自以为是个道德社会的捍卫者呢？”小赵不服地说。

“如果凶手是从偏执的道德观出发，以消灭风尘女为社会己任的话，他就不可能同风尘女发生性关系。”

“对钱呢？”

“当然还可能是为了钱财，只不过这样的风尘女，身上不会有什么钱。”

李队欣赏地看了雷炎一眼，对小赵说：“小赵，你比雷炎来得早，但他比你会动脑子啊。”

其实李队手下个个精兵强将，小赵身材魁梧，抓捕时擒拿格斗是把好手。

温州跟上海比是个小地方，可但凡经济发达地区，人员就很混杂。大家一路上分析，这个叫王建军的人在温州并无落脚之处，他最可能的去处就是干自己的老行当。半夜过后，他们驱车赶到温州，连夜跟当地警方取得联系，作了适当的布置。天一亮，就与当地所有施工工地取得了联系，只有两个工地称最近两天新招过打工人员，但姓名、年龄、长相都与王建军不符。

“对于人生地不熟的他，如果想在这里活命，最可能的就是找熟悉的行当。”雷炎说。

“对，也许他并没有马上找到工作，所以他目前最有可能的去处是职介所这类地方。”李队对温州的同行说，“能不能在全市所有的职介所之类的地方进行布控呢？”

“这里有证无证的职介所总有几十家吧，都要布控警力不够啊。”温州同行说。

雷炎说：“王建军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不可能漫无目的地走很远，我想他如果在这里找工作的话，最有可能是在车站附近。”

“分析得好。”李队说。他总能在第一时间赞扬自己的手下，这让雷炎觉得跟他干特别带劲。

大家也一致觉得雷炎说得有理。

“对了，火车站附近就有一个最大的职介市场，每天少说都有几百个人在那里等工作。”

李队一想：“对啊，他在上海就是在火车站附近的工地打工。”他手一挥，“走，我们先到那里去看看！”

干刑警的人人都有一双火眼金睛，一旦对某个人有了一个轮廓的大概印象，就能在人群里准确地辨认出来。

火车站旁边的劳动力市场是个小广场，虽然才七八点钟，但已经零零星星地布满了来这里碰运气的人，都穿着深色的不起眼的衣服，个个风尘仆仆，无论是年轻的，还是上了点年纪的，人人脸上都布着一层风霜，在外行人的眼里，还真很难分出彼此来。李队对大伙儿使个眼色，只一瞬间，雷炎他们就化成了一杯水，渗透到了等活干的民工这块干旱的泥土地里。

李队的人马在车站边的劳动力市场来回篦了两遍，没发现嫌疑人。在这种人头嘈杂，人流又不固定的地方找人不易。分散在四处的人都远远在看李队的意思，等待他打出撤退的信号。隔着攒动的人头，李队看似随意实则犀利的眼光仍在一层一层搜索着来来往往的民工。看来李队今天把宝押在这个市场上了。

有的民工被人选中，跟着招工的走了，又有新的民工填补了进来，整个市场就像一大堆流动的货物，永远也盘点不清楚。雷炎在市场边缘绕了一圈，转身往中心走，走过一辆黄鱼车边时，那里蹲着一个汉子，正闷头抽着烟，黑色棉夹克竖起了领子，把大半张脸埋了起来。雷炎的脚从他面前走过，他抬头看了看雷炎，侧身让出一点地方。他这一抬头只不到一秒钟的工夫，雷炎就认准了这张脸——前额微秃，浓密的扫帚眉，高颧骨，短下腭……雷炎扬手向大家发出信号。只几秒钟，李队、小赵他们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出现在那个汉子周围。雷炎向大家使了个眼色，小赵一个箭步就上前按住了他，其他人也同时扑了上去，快如闪电，手到擒来。边上的人还来不及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切就已经结束了。连王建军自己都一点没有防备，小赵又使了大力气，一下把他的脸扑倒在地，等把他拉起来，已是满脸的鼻血牙血。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李队问。

王建军毫无反抗之意，垂着眼睛点点头。

5

技巧的舌头：你也要做梦吧？也许现在就在做梦？不管是美梦噩梦，我一定会天天准时出现的

清静了一早上，刘玲玲原以为这个下流的舌头已经放弃了，想不到他还真的像一场做不完的噩梦一样，说来便又来了。

MIYA久久没有回应，他正要不屈不挠地骚扰她，办公室主任把他支到外面去办事了。

刘玲玲永远弄不清QQ系统的设置，貌似只要让陌生人进来过一次，即使拉掉了，他们也永远可以不请自到。比如这个舌头，拉掉他一次，不多会儿，他的尖嘴狼头形象就又在角落里嘀嘀嘀地闪了起来。讨厌跟他啰嗦，刘玲玲索性关掉了QQ，反正雷炎去外地出差了，网上也没有让她特别牵挂的人。

雷炎一夜未睡，带着嫌疑人回到局子里，交代完差事，就又是夜里了。回到家，他第一时间打开电脑，察看QQ，没有玲玲的留言。她肯定是真生气了，赶紧给她留了句话：玲，我一夜没睡，困死了，明天睡醒了跟你联系。熬了一天一夜，加上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他连电脑都没想到关，倒在床上就呼噜过去了。

没收到雷的信息，玲玲以为他还没回上海，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吃完了饭，过了午休时间大家刚进入工作状态，手机进来一条短信，玲玲一看是小C的：开QQ，我要给你看样东西。她打开QQ，这才看到雷的留言。他一直没有别的动静，估计还没睡醒，刘玲玲又开始心疼他了。

倒是那个舌头难得的安静，除了几句陈旧的留言，今天没有动静。她不知道其实舌头隐身着，一直在关注她，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MIYA约出来，他要考虑用什么措辞……不行，像这样的女孩，单靠措辞是达不到目的的，一定要有个理由，让她动心的理由……

技巧的舌头：一只蚂蚁把大象咬了，大象非要踩死蚂蚁，追呀追，突然蚂蚁钻进了草丛里。大象想：“我就不信你不出来。”一会儿,蚂蚁伸出一条腿，这是为什么？

MIYA：要绊死它

技巧的舌头：有一飞贼盗走珍贵邮票，逃至一仅有一铁桌和一飞转的落地扇的室内，警至苦搜不见邮票。收藏家请王侦探现场勘查，王侦探不笨，说邮票就在眼前，并当即找出，请问在哪？

MIYA：在风扇上

钱彬对着屏幕得意地微笑，为自己的小伎俩得意：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她不是说过喜欢聪明的男人吗，整点聪明的就能把她克了。估计她还为能答出题来而沾沾自喜呢。

MIYA：太简单了，来点推理的吧

技巧的舌头：有母女三人，母亲死了，姐妹俩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遇见了一个很pp（漂亮）的男子,并对他一见倾心。但是葬礼后那个男子就不见了，妹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后来过了一个月，妹妹把姐姐杀了，问为什么？要推理哦

为什么？那男子是母亲的情人，所以来参加葬礼？还是先让姐姐得了手？

玲玲想不出来，就手把这个题贴给了小C看。小C捂着嘴笑起来。

小C：这么老土的题目。你不看电视啊？武林外传里面都有。因为那个妹妹脑子缺根筋，以为再办一次葬礼就能再看到那个男的呀

玲玲忙把答案贴给了舌头。

MIYA：这叫推理题目啊

技巧的舌头：那好，我真的给你出道推理题：有个嫖客，找了个风尘女，最后却把那个风尘女杀了。为什么？

MIYA：就这些？

技巧的舌头：就这些

刘玲玲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雷炎的电话。

“你睡醒啦？”

“唔，刚醒。”

“不去上班了？”

“李队准我休息一天，明天再写报告。”

玲玲看看表，这一天应该算是已经休息完了。

“你能早点出来吗，我来接你，今天随你要上哪儿吃，就是金茂凯悦我也拼了。”

小C听到刘玲玲这边的动静，已经料到是雷炎来电话约玲玲，就对她大做手势，意思是狠狠宰他一顿。

“那……就上次那家吧。”雷炎都已经自觉地说到这个份上了，有点补偿之意就行了，哪舍得真叫他大出血呀，就他那点儿可怜的卖命钱。刘玲玲都恨自己的心怎么就狠不起来。

“好，我一刻钟到半个小时后到你们公司，你到门口等我。”

刘玲玲在WC里审视一遍自己的妆容，磨蹭了一会再下楼，如果一早就等在公司门口真的很没面子。想不到雷炎已经到了，还不到二十分钟呢，看来他真的是很诚心的，只是身不由己罢了。他看到玲玲出来，马上伸手打了辆的。行至饭店，到得真是早了点，座位差不多都还空着。那个服务员都还认得出他们俩，有些不敢靠前来，弄得雷炎和刘玲玲都有些不好意思。

“就上次那个桌吧。”雷炎说。小姐毫不犹豫地把他们领到上次的位置。汗，看来这对前后脚逃离饭店的情侣对她来说真的是印象深刻。

“这趟我们抓了一个杀人犯，总算没有白跑。”雷炎本来想先说对不起之类的话，但他刚亲手抓了一个凶犯，一开口就忍不住眉飞色舞，“那家伙蹲在黄鱼车边，他说他一早就已经在了，肯定在那里已经蹲了很久。我们的人在广场上来回走了好几遍都没发觉，我无意中低头一看，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我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

“他杀了什么人？”

“一个风尘女。”

玲玲感到很不屑：“都是人渣。”

“还有一对人渣没配上套呢，死的也是个风尘女，杀人手法也差不多，我们队小赵还希望是同一个人作的案呢。”

“不是同一个人吗？”

“肯定不是。”雷炎很庆幸自己找了个有推理情结的女友，肯安安静静听他对案子的分析。

刘玲玲突然想起看到舌头的最后一句话是：有个嫖客，找了个风尘女，最后却把那个风尘女杀了。为什么？

“嫖客杀了风尘女，为什么？”

“为什么？”雷炎笑了，“有的是社会道德的卫道士，有的是为了谋财，有的是为了报复，有的是因为变态，有的是……对了，香水杀手只是为了收集女人身上的气味。”

“你抓住的这个是为了什么？”

“初步审了一下，说是跟风尘女发生了争执。”

6

MIYA：是因为嫖客跟风尘女发生了争执

技巧的舌头：切，小孩子，想了一夜才想出这样的答案

MIYA：别跟我说这些了，你们男人，其实心里就喜欢娼妓遍地吧

技巧的舌头：你想什么！这种女人，该杀

MIYA：你想为民除害？

技巧的舌头：这种女人，好吃懒做，寄生虫，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MIYA：咦，想不到你还真是个卫道士呢

技巧的舌头：别以为我封建，有买有卖，不管我事……怎么不说话，把你难住了吧

饭后，刘玲玲回到办公室，啃着配在午餐里的苹果，盯着舌头的话看。这个下流的舌头，怎么看都是个当过嫖客的料，怎么突然在这里大义凛然，变得一身正气了？说正气还不够，简直是偏激。是不是他吃过风尘女的亏？雷炎他们刚破了个风尘女被杀案，动机还不明……难道……

MIYA：是因为他想收集女人身上的气味

技巧的舌头：切，你脑子没病吧，为气味就杀人啦

MIYA：是你偏激，说要杀人

技巧的舌头：偏激？你的一生都一帆风顺吗？你大概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活在人们的赞扬声中吧

MIYA：知道了，是因为他被那个风尘女侮辱了

MIYA：我说对了吧

技巧的舌头：寄生虫，下贱货，还配侮辱别人？

答对了，一定答对了！他半天不回答，是因为舌头说的这个谜语就是他自己的经历！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个舌头说不定就是雷炎他们还没破的那个案子的凶犯呢。刘玲玲突然感到自己的掌心冒汗，后背却有些凉丝丝的。她要想一想，想到一个把事实真相套出来的办法。但是这天她接连给舌头打了好几句话，就是没再见到舌头的回话。她不怕找不到他，只要雷炎肯帮忙，一定能够找出这个舌头！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在公安局做，我就有通天的本事？没有可靠的证据，我不能随便查人家的身份背景。说到底，他留在网上的记录最多说明他只是一个喜欢在网上聊下流话的人，并不能再多地说明其他问题。”真让小C说着了，对女友居然在网上跟下流的舌头这种人聊这种无聊的天，雷炎真的很恼火，甚至都不愿听她对舌头的分析。“你想得真是简单，以为你什么力气也不用花，光坐在电脑前敲敲键盘就能破案了？”

真想不到，一直为那个未破的风尘女被害案犯愁的雷炎，竟然完全不把刘玲玲的话放在心里，让她的自尊心深受伤害。她暗暗打定主意，下流的舌头如果只是下流也就罢了，如果他真的是罪犯，我非把他挖出来让雷炎看看不可。

MIYA：舌头，你今天不在吗，还是一直隐身啊

技巧的舌头：我在吃饭

MIYA：我对你的舌头以及肠胃的感觉没有兴趣，我只关心人的灵魂

技巧的舌头：我没有灵魂

MIYA：因为觉得风尘女邪恶而狠下杀手的人一定有一个圣洁的灵魂，也许他表面上装得有些邪恶

技巧的舌头：我才不会杀人，尤其是让风尘女的血来脏我的手

MIYA：唉，真让我失望，还以为我在人类中找到了一个值得交往的人呢

技巧的舌头：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跟我聊，不吃饭了

MIYA：人类真让我失望，只关心吃饭。早跟你说过了，我不吃不休不眠

技巧的舌头：少来啦。找拍啊你

MIYA：瞧瞧，急了，真不像个男人

技巧的舌头：如果你根本就不是人，懂什么叫男人

MIYA：我来自一个崇尚英雄的年代，知道什么叫男人

技巧的舌头：说说看

MIYA：比如驰骋疆场、杀人放火、开拓疆土……就像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男人

技巧的舌头：你在说梦话吧，还什么大帝。现在用得着这样的人吗？不瞒你说，要杀人要放火我都敢

MIYA：被人抓住可不值啊

技巧的舌头：我不像你这样弱智

MIYA：杀了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尤其是杀了风尘女

技巧的舌头：你没杀过人，跟你说也不懂，尤其是没杀过风尘女。算了，既然不肯出来见面，不跟你说这种没用的话了

MIYA：我只跟男人见面，如果你是男人

刘玲玲满有把握地抛出了这句充满诱惑的话，那个性急的舌头却一直没有回音。鱼脱钩了？刘玲玲有点着急有点不甘，点出QQ的好友名单，那个舌头的尖嘴狼头变暗了，不知道他是下线了，还是隐身了。好不容易说到节骨眼上，怎么就脱钩了？还是他察觉了她的真实动机，连下流也顾不上，就弃甲而逃了？

她看到雷炎在QQ上，便把刚才和舌头的聊天记录贴给他看，只是稍有保守，没贴上最后一句话。

雷火神：你以为在网上说这种话的人就是凶手了？网上这么大的林子，什么鸟没有？还有比这更神经的呢

MIYA：那你说，什么犯罪证据能指认凶手？

雷火神：当然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体组织遗留物，比如，体毛、指纹等。

体毛、指纹？但在网上无论如何也采集不到舌头的指纹。如果要取到舌头的指纹，只有跟他见一面！

上下班高峰时的公交车，照例是挤得可以把整车人直接拉到肉类加工厂装罐做成肉酱罐头的，钱彬的脸几乎和别人的脸贴到了一起。好不容易跟这个人的脸错开了，下面又有个女人拼命扭起来，嘴里还有点不干不净。钱彬低下头去看，吓了一跳，那里有个矮到他胸口的女人，下腭方方的，描着黑黑的浓眉，画着黑黑的眼线，空洞无物的大眼睛里弥漫着一股怨毒的气息。她正使劲挺着胸，想把自己拔高一点。太像那个风尘女了，不光脸像，就连眼神和挺胸的姿势都像。她死鱼样的眼睛定定地盯着钱彬，嘴里叽叽咕咕。是这世上真的有鬼，还是自己心里有鬼，怎么老碰上这样的女人？虽然钱彬根本就不相信鬼神，不然也不敢贸然把那个小风尘女杀了，但他还是迅速把眼光挪开了。他想早点摆脱那个女人的眼睛，提前往车门挤去，车一到站，就急忙跳下去了。他如释重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辆车，发现那个女人竟然就跟在他身后，眼睛仍然紧紧地、怨毒地盯着他。他忙毫无必要地穿过马路。

雨，在绵绵地下着，把冬天傍晚的街道遮蔽得迷迷朦朦的，老半天他都吃不准是不是把那个矮个女人甩掉了，也不敢回头确证。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敢回家。

钱彬在想，这个朱珠是要不得了，要貌没貌，要财没财，要智没智。要拿就要想办法拿下MIYA这样的姑娘，即使拿不下，别人也休想得到！因为已经有过一次对付敢于漠视自己的女人的经验，那就是给她们以终极的、彻底的教训！一时间，钱彬对征服MIYA充满了信心。

第二天一上班，MIYA和“技巧的舌头”几乎同时迫不及待地打开QQ，寻找对方的踪迹。

7

技巧的舌头：早啊

MIYA：是你早。时间对我没有意义

技巧的舌头：好了，别说没用的。昨天我想了你一夜……我想对你说，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男人，会开山放炮，会杀人放火的男人

MIYA：哦，听起来有点意思。杀一个给我看看

技巧的舌头：已经给公安局拉走了，没办法指给你看

MIYA：哈！空话。这样的空话是个人就会说

技巧的舌头：只要你肯出来，我现杀一个给你看

MIYA：你打算杀一个什么样的给我看

技巧的舌头：你如果讨厌风尘女，我就杀个风尘女给你看看

MIYA：为什么是个风尘女？因为她们是比较容易上你钩的人吗

技巧的舌头：因为一本正经的女人都讨厌风尘女

MIYA：我可不想蹚你这个浑水

技巧的舌头：切，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呢。怕了吧

MIYA：是怕了。你这种人，毛手毛脚的，就算碰巧有个风尘女被你杀了，准保不出三天，警察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技巧的舌头：如果我是这种水平，我还敢在这里跟你说杀人的事……跟你真说不清楚。毁尸不容易，灭迹还不容易吗？指纹可以擦掉，其他东西把床单拿走就行了。不用我告诉你你也一定知道，嫖妓我肯定用套子

刘玲玲盯着舌头打出来的这行字看，盯着“把床单拿走”这几个字看，感到嘴唇发干。雷炎他们那个未破的案子，凶犯就是从床上抽走了床单！

MIYA：好吧，算你是个高手

技巧的舌头：同意出来见面了

技巧的舌头09:31:22

喂，不是变卦了吧？你要我证明我是个男人，我证明了，你又想耍赖吗

MIYA：别急，我在想跟你在哪里见面

徐家汇是全上海商业网点最密集的地点之一，也是人流最多的地点之一。小C坐在美罗城二楼的星巴克内。她被刘玲玲拖出来帮这个忙，紧张得藏在桌面下的手直冒汗，紧紧捏着的手机也快被她攥出汗来。从她这个最后靠玻璃墙的位置，既可以俯视楼下汹涌的人流，也可以静观每一个进出星巴克的人，还可以隔了两层玻璃，看到对面肯德基二楼，某个卡座里只露一个衣角的刘玲玲。她真佩服刘玲玲，换了她，一定已经探出头来往这里张望过好几次了。但好友连这个露在外面的衣角都没有动过一下，就像是被主人脱下来放在了那里一样。

也许谁也说不清这样一个怪现象，在这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段，偏到了二楼的星巴克就显得冷清，就连对面的肯德基，一楼坐满了人，二楼也显得空空荡荡。难道逛街的人就在乎少爬这一层楼吗？小C东张西望着，觉得人流中每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都十分可疑，尤其是走进星巴克来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手机振动，是刘玲玲发过来的一条短信：有面前放了两杯咖啡的单身男人了吗？

小C一直在观察有没有进来后买了两杯咖啡的男人，前后共有三个，一个坐下后过了片刻就有一个女的进来与他共饮了，还有两个仍然单吊。她看看表，已经二点一刻了，那两个男的之中，一个脸圆圆的气定神闲地在看一份报纸，另一个瘦脸的在东张西望，明显在等人。

小C回道：有两个。

她觉得那个瘦脸的可疑，不光脸有贼相，那东张西望的样子更加可疑。

刘玲玲：再过五分钟，我给他打电话，你看好是哪个在接。

小C更紧张了，生怕过了五分钟，两个男人的电话一起响起来。但过了三分半钟，其中那个看报纸的圆脸突然站起来，把报纸一折，放进风衣口袋，站起来走了。小C怕错过了舌头，顾不得许多，拨了刘玲玲的手机，压低声音说：“玲玲，其中一个站起来走了！”她没有听到刘玲玲的回答，听到的是马上从手机传出来的“嘟嘟”声。紧接着，她透过玻璃看到那个刚走出去的男人把手机贴近了耳朵，而那个东张西望的瘦脸男人仍在东张西望。这与之前刘玲玲跟她讨论到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相符，她不知该怎么办。好在她终于看到刘玲玲的那角衣服开始动了，接着看到她整个人从卡座后跳了出来，仍然在打电话，一边隔着两层玻璃向小C做手势，一边冲下肯德基。小C马上反应过来，抓起皮包，跑到走出去的那个男人的座位，拿包往桌面上一扫，把他喝过的咖啡杯扫落在地。服务小姐正好走过来收拾桌面，被小C这种又夸张又笨拙的举动吓了一跳，人来不及跳开，马克杯重重摔在她脚前，溅了她两腿咖啡星子。

“我赔我赔！”刘玲玲已经跑了进来，突然插过来，抢在服务小姐之前把裂了一角的马克杯抢先捡起来，放进一个纸袋里。小C一看忍不住笑出来，刘玲玲手上居然很专业地戴着电视上公安人员勘查犯罪现场时戴的那种白手套，跟她身上的海蓝大衣一点都不相配。

8

技巧的舌头：别解释了，算我傻，居然相信你会出来跟我见面。不会是长得丑吧，怕见光死

MIYA：你不信就算了

技巧的舌头：哪有那么巧，你出来跟我见面，你同学就在路上被车撞了

钱彬果断地关掉了与MIYA的对话框，也关掉了QQ。他要去外面办点事。

刘玲玲正看着舌头灰色的狼头无计可施，手机响了。

“你那个破咖啡杯是哪来的？技术分析出来了，上面的指纹与凶案现场的指纹相符！”雷炎很急切地说。

“真的？”刘玲玲失声叫起来，把同事的目光全招来了。她马上压低声音，“真的吗？真的一样？”

“肯定。告诉我，哪来的？”

“一会儿我告诉你。”

刘玲玲挂掉手机，在QQ上招呼舌头，但舌头一直灰着他的尖嘴狼头没有回音。好不容易揪出了狼尾巴，决不能放他跑掉。刘玲玲打他手机，好在他很快就接了。

“你还要跟我说什么事？”舌头没好气地问。他已经走出了公司，说话便放胆了。

“向你道歉啊。”

“道歉有什么用？你们女人光会嘴上说得好听。”

“我请客好吧，地方随你挑。”

“还星巴克吧。”

“请你吃饭吧，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

“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事了？”

“放心吧，我最铁的同学现在撞断了骨头躺在医院里，没事了。”

“那好，地点、时间都由我说了算。”

“行！“

“就今天晚上好吗，港汇楼上吧。”他很中意徐家汇这个地方，人多混杂，跟他的家和公司都沾不上边。

“行！”

挂掉手机，钱彬简直有些喜不自禁。周六MIYA约他在大白天见面，就算顺利见着了，按见面的那个时间算起来，估计也就是喝个咖啡就各走各的路。今天她居然主动约他晚上见面，一般后面就有戏了。

下午六点半，在冬天这样的季节，完全应该可以说是晚上了，天已黑尽，华灯尽放，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基本已经到家，情侣约会的华彩乐段还不到上演的时候，路上行人稀少起来。港汇广场里灯火通明，但家家商铺也都是营业员比顾客多，只在五楼的各家饭店小吃店里人气还旺。

“说你什么好，还要当侦探，连起码的抓捕常识都没有。”雷炎和刘玲玲坐在港汇五楼的唐潮食坊里。但雷炎知道自己此刻在执行任务，他的同事就在对面的代官山，化装成食客待命。因为紧张和兴奋，雷炎的话刘玲玲几乎什么也没听进去，她跟雷炎拍拖，有很大的原因是羡慕他们的工作性质，今天她总算努力把自己也挤进他们里面，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你说什么？”她听到雷炎一直在嘀咕。

“你什么地方不能约，约在闹市的大商场。一旦他拒捕，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怎么知道？谁让你平时不教我。”

“反正你总有理。”雷炎摇摇头，他从来没有想过交女朋友会交上刘玲玲这样的女孩，真叫人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钱彬走进港汇广场时已经六点四十分了。其实他早就赶到了徐家汇，却故意晚到一点，也不尽然全是想报复MIYA昨天的不赴约。对女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她们占上风。对朱珠太客气了，她就爬到自己的头上来，拿他瘪瘪的钱包当信用卡使。对那个真名都不知道的矮个风尘女太客气了，她就敢取笑自己。

“下次你再找我，我一定给你优惠。”

听那风尘女笑着这么说时，钱彬还丝毫没有察觉她说这话的真正用意。

“真的？打算优惠我多少？”

她抢过他正要往身上套的内裤，把一根手指从一个破洞里伸出来：“至少优惠你一条内裤的钱，让你去买条新的。”

钱彬一向对自己的外表非常在乎，但是从来没想到要注意自己的内裤。这个烂婊子居然拿他内裤上的破洞来取笑他！可以肯定，她来上海之前大概连汽车啥样都难得见到，才到上海来卖了几天身，居然连他这个正宗的上海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她挑着那个破洞，把内裤在他眼前转呀转，怎么也不肯还给他。钱彬抢不到内裤，脸就开始变色。直闹到钱彬都拉下脸了，她还说，要还可以，但要让她把它戴在他头上。她大概觉得这样很有情趣，会让嫖客对她着迷。欺人太甚了！他抽出她的裙带，一下将她勒倒在床上……从小到大，他被人取笑和被人欺压的事情太多了，可无论如何，也轮不上让一个风尘女来取笑和欺压啊！那风尘女再也笑不出来了，拼命地挣扎着，怨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只那么一小会儿，他就觉得手里一沉，刚才还在挺着、挣扎着的人整个就松下来了。他不敢相信人这么容易就会死，再拉过枕头闷在她脸上，紧紧地、紧紧地，用力地压了好一会儿……

9

“看，一定是这个人！”刘玲玲指着一个三十不到的，相貌平平，把自己小心地打扮过的男人，他很符合小C的描述。他正要走进代官山里去。雷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觉得此人也跟自己暗自给嫌疑人画的像十分吻合，三十左右年纪，中等个头，努力想让自己在人群里显出个性，结果仍然是一个扔在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普通都市男性。

进了代官山，钱彬心里敲鼓一样，但外表仍然装得很镇定。他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慢慢在客人中寻找单身的，桌上放一本时尚杂志的女孩——没有。他心里立刻冒出火来——又给耍了吗？他有些无望地拨打MIYA的手机，居然通了。

“喂，舌头，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你在哪里？”

从对面的唐潮食坊，刘玲玲和雷炎可以看到钱彬在打手机的一个侧影。刘玲玲看看雷炎，雷炎对她点点头。

“我已经在港汇了，现在正在上电梯……”

从代官山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面三楼到四楼和四楼到五楼的两层自动电梯。钱彬转脸去看，从三楼升上来的自动电梯上，真的有一个美丽的女孩边打着手机边随着电梯缓缓地升上来……一丝得意的微笑在钱彬的嘴角伸展开来。

“舌头，我觉得这里环境不好，咱们换个地方，我不高兴进来了。”

钱彬收起手机欣然起身，三步两步朝电梯口走去。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散坐在代官山不同角落的几个不起眼的男人也紧跟着起身走出来。

那个自动电梯上的美丽女孩仍然打着手机，踏上四楼后，丝毫没有再继续上五楼的意思，就沿着商铺闲闲地逛了起来。钱彬知道自己弄错了对象，回头张望——看到身后堵着两个面容严肃的男子，再回头，变戏法似的，迎面也站着两个面容严肃的男子。其中一个开口道：“钱彬吗？请跟我们走一趟。”他还没来得及确定自己听到的话是否有误，一副手铐已经伸到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