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伪装者

张其平

1

“小凯，你知道最近镇上来了一个卖炊饼的人吗？那个人的模样可有趣啦，矮矮的，穿了一身古代人的服装，真像《水浒传》里的武大郎。”

“是真的吗？那倒真该见一见！”

放学路上，我和米可踩着辛夷街上的石板路边走边聊。我是跟着打工的爸妈从一个小山沟里来到辛夷镇的。我的妈妈在市场卖菜，而爸爸除了给别人送菜，还要给妈妈的菜摊进货。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热闹的歌声，像是哪部电视剧的插曲。

米可挽起我的手奔跑起来。几个路人围在那个人的货担旁边要买炊饼，卖炊饼的人把担子放下，和他们讨价还价。就在那个人回头从筐子里往外取炊饼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

我吓了一大跳。那个卖炊饼的人我认识，而且很熟悉，因为，那个人就是我的爸爸！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我只觉得我的脸很烫，转过身，低下头，我发疯似的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跑，留下米可愣愣地站在街边。

2

六一儿童节班里要表演节目，我也被选中，可有一件事情，让我感到有些为难，夏老师让大家自己想办法解决演出服装的问題。

这天，我决定去找爸爸借演出服，爸爸一直瞒着我卖炊饼，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卖炊饼的事。我一定要在彩排之前拿到那身衣服。中午，趁看门的大爷没注意，我溜出了校门。

我一路狂奔，猛然发现马路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缓缓地移动。刚想跑过去，听到前面有一个老奶奶在喊：“卖炊饼的，过来，我想买……”

爸爸挑着晃晃悠悠的货担，三步并作两步，向老奶奶跑去。马路像一条宽宽的河，黑色的沥青路面波涛涌动。“吱——”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尖锐而恐怖。

我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把奔跑着的爸爸狠狠地撞飞了出去，整个世界猛然暗下来了。

我疯了一样跑过去，用尽全力大声呼喊：“叔叔阿姨，求求你们救救他，他是我爸——爸——”

3

演出前一天，夏老师给每一位学生家长发出了邀请信，我把那封信带到了医院，一字一句地把信念给还未醒来的爸爸听，泪水不停地在我眼眶里打着转。如果不是为了让生活变好一点儿，爸爸根本不需要去装扮成走街串巷的武大郎。

演出如期举行。精彩的情节，流畅的对白。我听到了台下最热烈的掌声，大家都为我们的表演喝彩。领奖那一刻，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爸爸挑着担子行走在辛夷街上的小小身影。我捧着那本红红的证书，朝医院的方向跑去。

我要把证书献给那个亲爱的伪装者，因为只有他才是我心中的最佳演员，他辛勤出演的那个角色就叫作——爸爸。

秋水长天摘自《读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