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米兰

2018-10-12 03:08徐梅
南方人物周刊 2018年29期
关键词:外甥女火车站米兰

徐梅

妈妈咪呀!火车开到米兰中央车站时已经晚上8点多了,我们无心欣赏这座欧洲最大的火车站,急火火地想找到一个工作人员。

按照原定行程,我们从日内瓦乘坐的火车应该在下午5点37分到达米兰,一小时后在此换乘去往佛罗伦萨的火车。

没有料到的是火车在瑞士境内从快车变成了慢车,最后竟然在一个叫作Brig的小站吱吱呦呦地停了下来,车厢里英式美式英语此起彼伏,大多是通知自己预定的酒店将要延迟入住。车里广播通知我们在此下车,换上一辆临时调度来的列车——后来才知道这个接驳车只负责把我们送出瑞士,过境之后,我们又换了一辆车才到米兰。

广播只说意大利语,我们根据人群的骚动判断情势,看到大家都站起来拿行李也赶紧跟随下车换车。终于在“接驳车”上落座,一位意大利大妈竟然比我们这些歪果仁更晕,这时候方才搞清状况,一边给家人拨电话,一边抚掌大笑大叫,“妈妈咪呀,妈妈咪呀!”

我问旁边的年轻女子,她以前是否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说不常遇到,“这是第二次。”

坐火车穿行法瑞意是我的主意,在法国念书的外甥女阿沐为此承担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一路陪同,并且负责全程的出行和住宿的预定。她开始最担心铁路工人在夏天罢工,幸运的是,出发前,铁路工人已经罢工两轮,带着斗争胜利的喜悦恢复了工作。

外甥女从上车就趴在餐桌上补觉,十岁的女儿埋头玩iPad,只有我睁着眼睛一路看风景。瑞士到意大利这一路风光甚好,火车在山水间穿行,山都不高、雾气却浓,云压得低低的,触手可及。我叫孩子抬眼看一下窗外,她敷衍地瞟了一眼说,“妈妈,你好好欣赏吧!”快到意大利时,山上开始被梯田覆盖,可以看见田间的喷灌设施在自动喷水浇灌作物,意大利多山、气候干燥,并不适合农业种植,但这样的精耕细作却使得他们的农业产量跻身欧盟前三。

行至Domodossola,我们被告知需要再次下车,换乘意大利铁路的列车前往米兰。得知下一趟车要一小时后才能到,站台上一片“妈妈咪呀!”一位衣着讲究的非洲裔大哥气愤地扯下领带,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告诉我们他要索赔。后来我们坐在同一节车厢,他跟两个非裔老乡聊得十分投机,也成功带动这个车厢的人都放声畅谈。外甥女再也睡不成了,我俩相视而笑——我们从巴黎到日内瓦也是坐的火车,三小时车程,列车上寂静无声,乘客各自看书,或是戴着耳机看电子产品。同伴讲话,也都是悄声而言,绝不让第三个人听到。

安静是好的,此刻,热闹也是好的。这声响遮盖了我心里的慌张,我看了一眼腕表,那趟开往佛罗伦萨的车再过半小时就要出发了,今晚,我们要住哪里呢?

Domodossola是从瑞士进入意大利的第一个大站,跟一路上我们所去到的火车站一样,欧洲的火车站没有“候车大厅”,很像我们三线城市的小火车站,小小的大厅里一侧卖票、一侧简单放几个座椅,大门一开就看到铁轨。

哪怕是国际列车,也绝对没有国内火车站复杂的安检流程,欧洲人把进站检票的环节都省略了,真的是拎包上车、随到随走。仿佛是对申根签证那一大摞材料的补偿,从巴黎入关之后,我们的护照就再也没有拿出来了。我告诉外甥女,这正是我喜欢欧洲火车旅行的原因,每次穿越国境,这种简便轻快都加添了一份自由感。

自1840年第一列火车在轨道上喷出浓浓蒸汽、轰然开启人类新的出行时代后,火车和火车站就成为自由的一个符号。1868年,浪漫派作家泰奥菲尔·戈蒂耶写道,火车站很快就成了“人类新的布道堂,所有道路会合的中心”。在那个时代,火车和它所掀动的变革成为了剧作家、画家、作曲家的时代议题,埃克托爾·柏辽兹谱写了《铁路赞歌》,特纳创作了著名的《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铁路》。就连莫奈也于1877年举家迁往巴黎,在新落成的圣拉扎尔车站附近租了一间工作室,将这座“时代地标”作为自己的创作主题,画出12幅不同尺寸、不同视角的作品。作家左拉高度评价莫奈这组画作“展现了火车站的壮丽辉煌”,“我们的艺术家应该发现火车站的诗意,就像他们的父辈发现森林与河流的诗意一样。”

自助售票机上跳出的价格打破了我对火车站诗意的浮想,天色渐暗,带着两个女孩儿,我也不愿冒险赶夜车,“今晚就住米兰吧!明天再去佛罗伦萨。”

我们在车站附近住下,酒店门口竟然有一家兰州牛肉面,打开菜单惊喜连连。孩子们还喝到了珍珠奶茶,乐得眉开眼笑。我望着自己面前一碗毛细、一杯卡布,满心感恩。

Tips

火车票尽早预定,可以获得更高折扣。

火车旅行适用于中短距离,较长旅程要做好突发状况的预备,安全起见,不要赶夜路。

火车进站不查票,车上会查票,欧洲一般是电子票,扫二维码检票。

行李最好放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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