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画派最后的光芒

2018-10-12 06:51纳坦
世界博览 2018年19期
关键词:圣马可威尼斯

纳坦

他曾是提香的学生,他把提香的色彩和米开朗琪罗的素描结合起来,借鉴样式主义。他的画有着戏剧般的,张力和表现力,纵深的空间感和独特的色彩,他是威尼斯最具代表也是最出色的样式主义画家,他是丁托列托。

雅各布·鲁布提·丁托列托(Jacopo Robusti Tintoretto,约1518-1594年)是16世纪文艺复兴晚期巨匠,与提香、委罗内塞并称为威尼斯画派“三杰”。为纪念意大利文艺复兴晚期巨匠丁托列托诞辰500周年,威尼斯于9月7日推出一系列特展及活动。

威尼斯美术学院美术馆(Gallerie dellAccademia)专注展出丁托列托的早期作品,另一场位于威尼斯总督府(Palazzo Ducale)的展览则聚焦艺术家成熟时期的创作,带来其重要油画50幅、素描20幅,充分体现这位16世纪艺术大师的创新技法及绘画风格。展览由波士顿艺术博物馆的欧洲艺术总监弗雷德里克·伊尔希曼(Frederick Ilchman)和艺术史学家罗伯特·埃克尔斯(Robert Echols)联合策划。

天才“小染匠”

丁托列托原名雅各布·罗布斯蒂,出生于威尼斯,父亲是染匠,他是父亲的长子,因此获得一个绰号“丁托列托”(意思是小染匠)。他从小就有绘画天才,经常在染坊墙上涂画,他的父亲注意到他的才能,将他送到提香的画室学徒,但仅过了十天,就被提香送回家,据说是提香嫉妒他的才能,另一种说法是提香认为他的才能可以自己作为一个画家,而不用再作学徒。从此以后,两人始终没有任何接触,丁托列托仍然非常欣赏提香的作品,但提香从来没有和他成为朋友。

丁托列托善于通过多视点强化透视效果,营造戏剧化构图。其画面色彩充满幻想,光线闪动不定,人物动作夸张,往往呈现超乎寻常的短缩形体。瓦萨里虽然羡慕他的技巧,但接受不了他那强烈的表现主义欲望,曾抱怨说丁托列托简直将艺术当玩笑。但正是这种别开生面的创新,造就了闻名于世的丁托列托。

提香确实是威尼斯画派最大的画家,不过在他之后,还有天才人物。这时候,佛罗伦萨画派已走上衰微的道路,而威尼斯画派还在继续繁荣兴旺。提香的弟子中有两个伟大的画家。其中一个就是丁托列托,另一个弟子是保罗.委罗内塞。丁托列托受业于提香门下,是提香最杰出的学生与继承者。他在长达40余年的创作生涯中,主要活动在威尼斯。作品继承提香传统又有创新,在叙事传情方面效仿米开朗基罗,突出强烈的运动,且色彩富丽奇幻,在威尼斯画派中独树一帜。

丁托列托是威尼斯画派的代表人物。丁托列托在提香那里学会了老师的绘画技巧,然而,他是一位富有独创性的艺术家,佛罗伦萨手法主义有两种趋向,一是反古典的倾向,二是优美雅致的倾向。丁托列托要把这两种倾向合二为一。同时,他立志“要像提香一样绘画,像米开朗基罗一样设计。”他的意思是要把提香的色彩与米开朗基罗的素描结合起来,创造别开生面的新艺术。他将这两方面结合得很成功,因为他的素描丝毫没有米开朗基罗的印记,而他的色彩也根本不像提香的风格。

在威尼斯的许多大画家中,唯有他出生在威尼斯本地,是个地道的威尼斯画家。据记载,丁托列托一生无特殊嗜好,对生活的欢乐和财富的占有欲都很淡漠,但喜欢终日画画,脑子里充满各种艺术构思。在有关的文献上说,丁托列托对作品的报酬从不计较,常常只收取颜料和画布费用。他的一生也比较平静安和,无大起大落,几乎全在威尼斯度过,只有两次短暂离开故乡:一次是1545年去罗马旅行;另一次是1546年接受曼图亚的贡沙加侯爵召见。他没有像提香那样攀附豪贵,或者受到权贵们的青睐,因而他的艺术较少有富贵光华的特点,而含有更多的民主主义色彩。

独特绘画技巧与空间构思

丁托列托在1555年和銀行家的女儿弗尔斯蒂娜·底·弗吐可威结婚,他们在迪罗尔特教堂附近买了一所房屋,许多大幅杰作都是在这里的小画室中完成的。丁托列托早期的代表作有《贝尔沙查尔宴会》、《圣马可的奇迹》。

《圣马可的奇迹》是丁托列托30岁时(1548年)为圣马可同信公会所创作的作品。这幅画现藏咸尼斯学院美术馆,画面极大,有 416.5×343.5厘米,其表现的是基督教未被承认时期的故事,是集中反映劳动人民凄惨遭遇的一幕情景,是丁托列托借着宗教的外衣把它表现出来的。画面上描写的是信仰基督教的贫困奴隶教徒,因崇拜殉教的圣马可的遗物而受到主人的惩罚、虐杀,主人要把他拖拽着穿过威尼斯大街,要在广场上斩首示众。这时圣马可奇迹般的从天而降,拯救了这个垂死的奴隶。在《圣马可的奇迹》画面上,这位信徒仰卧于地,周围是一群心怀残忍的恶意的异教徒,当他们挥动刀斧、锤子,即将虐杀他时,散发出耀目光辉的圣马可从天而降,以神力解救了他。在这里,圣马可的形象代表了威尼斯,全画的主题就象征威尼斯的独立与它那拯救基督徒的重大任务。 画的构图在所有文艺复兴杰出的画家中都是罕见的。被虐待的奴隶的倒卧姿态,从上倒挂下来的圣马可的身躯,显示了画家在表达急速运动中的人体透视缩形的能力。

这一作品显示了丁托列托在绘画中重表现、重内在激情的特色,画面不求严整、平衡,而追求动乱中的节奏;人物形体修长,动势激烈。丁托列托大胆地运用了“短缩法”,画出在飞舞中降落的圣者。周围群众惊愕的表情、颤动的体姿,反映出微妙的心理变化。画面有很强的戏剧性,但无矫揉造作之感。丁托列托多次以圣马可事迹为创作题材,如《圣马可遗体的发现》,便是其中较出色的一幅。

《圣马可的奇迹》在画面空间处理上,为了有足够的空间安排那些拥挤的旁观者,丁托列托除去了前景上所有的建筑物,创造了一个舞台式的空间。以极度短缩法表现的圣马可,身上发出奇异的光芒,这让前景的光照效果更加复杂,似乎没有一个固定的光源存在。在背景上,那座神秘花园的白色大理石门、墙和那个突出的阳台,显然处在正午的自然光照射之下,这种复杂的光照效果为画面平添了一股诡谲的神秘气氛。丁托列托早年曾绘制过许多湿壁画,这也许是画家有能力处理如此复杂的人物场面和光照效果的一个原因。丁托列托画的这个事件的刺激性和强烈的戏剧性,让我们既感到不可思议,又“不得不信以为真”。

“苏珊娜和长老”是艺术史上最受欢迎的圣经题材之一,尤其是在16 世纪至18 世纪之间,关于此题材的大师名作不胜枚举,威尼斯画派最天才的丁托列托,弗兰德斯画派激情涌动的鲁本斯、约登斯,提埃波罗,甚至是米勒、夏塞里奥、毕加索等等,这些艺术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师,都曾着墨描绘美艳动人的苏珊娜和两位丑陋猥琐的长老。当然,在其他艺术形式中也有不少关于这一题材的表现,如象牙雕刻首饰盒、彩色玻璃画等等。这是一则出自圣经旧约的故事,美貌的苏珊娜嫁给巴比伦巨商约基姆(Joachim)为妻。她为人贤淑,秉性善良,不仅生活优裕,且忠于自己的丈夫。一次,她在家中花园的水池里沐浴,被两个年老的好色之徒偷窥。他们想上前玷污她,遭到苏珊娜严词拒绝。两个老头怕丑行败露,便决意先发制人,诬告苏珊娜不贞。此事被先知但以理获悉,苏珊娜的冤情得到洗雪,两个坏老头也因此获刑。在众多对此题材的描绘当中,当属丁托列托的《苏珊娜和长老》最为著名,丁托列托用艳丽的色彩和迷人的光线表现出苏珊娜光滑闪耀的肌肤,自然流畅的姿态,她那耀眼的光彩恰好与阴影中偷窥的两位长老形成对比。

1555年,丁托列托为威尼斯圣玛利亚·德尔·奥尔托教堂画了《玛利亚参拜教堂》。此画的处理打破了传统程式,年幼的玛利亚被安排在陡直的台阶上,吃力地向高处攀登,似乎象征人类企求光明和幸福需要经历苦难的历程。在丁托列托笔下,现实的人類是普通的人民群众,他们的形象具有劳动者的美,这比较明显地表现在为玛利亚指引道路的女性形象中。此外,构图中充满激情的韵律感和细部的装饰趣味(如台阶上的图案),也颇引人注意。

丁托列托喜欢用蜡像做模特儿,将其置于暗室中,再施以特殊的光照,希望以此获得非常的视觉效果。有时丁托列托把蜡像悬于空中,考察各种奇特的运动姿态。丁托列托一般用深色的斜纹粗画布作底子,画人体时爱调入硃砂,有自己独特的效果。

在色彩运用上,丁托列托偏爱冷色系的色调,他画面上的暖色不追求艳丽,暖色中的明暗是为了加强人物的心理因素,在褐色的底子上做光与影的对比,显示出一种紧张的气氛和激动的情绪。对于与丁托列托同时代的人来讲,丁托列托如此戏剧性地处理画面的技法,确实让他们目瞪口呆,尽管人们已熟知提香的天才,习惯于为提香喝彩,但丁托列托对光线安排的大胆、随意,空间构思的丰富性,还是让他们暗暗叫绝。

充满灵魂、充满力量的作品展览

丁托列托的作品装饰着威尼斯的很多建筑物,其中巨幅作品《天堂》(IlParadiso)就是丁托列托为威尼斯总督宫(PalazzoDucale)大厅隔墙所绘,长逾22米、高逾9米,是史上最大的布面油画。弗雷德里克·伊尔希曼是研究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美术史的专家,而改变伊尔希曼职业生涯的一刻正始于他早年在威尼斯菜园圣母院(Madonnadell'Orto)走近祭坛的那个瞬间:“我抬头看见如此巨幅的画面——它们足足有48英尺高——《金牛犊的铸造》(TheMakingoftheGoldenCalf)以及《最后的审判》(TheLastJudgment)”,为之震撼,而创作者正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后一位艺术巨匠丁托列托。

在丁托列托一生的75年间,只离开过家乡一次,几乎从未离过威尼斯。如今他的绝大多数画作现仍陈列于这座水城的宫殿、教堂、会堂、博物馆中,其中包括他花费23年时间为圣洛可大会堂(Scuola Grande di San Rocco,治愈黑死病的守护圣人圣洛可的信徒会堂建成于16世纪中叶)创作的一系列颇具代表性的绘画装饰与作品。在作品《圣洛奇为瘟疫患者寻求治疗》(Saint Roch Ministering to the Plague Victims)中,病态的阴影与垂死的呻吟则呈现出16世纪威尼斯另一层丰富、动荡与复杂的肌理。

多视点强化透视效果与光线上的创新手法为丁托列托的画面营造了戏剧化的构图,现实场景因此扭曲并风格化,这使丁托列托成为威尼斯风格主义(mannerism)的代表人物。他的风格被称为“疯狂的/热情的”(Il Furioso),色彩生动,人物极富动态,使其成为巴洛克风格先驱。艺术史学界之前普遍认为丁托列托是个十分艰巨的课题,直至2007年普拉多博物馆(Museo del Prado)里程碑式的丁托列托回顾展,当时那场展览也由埃克尔斯和伊尔希曼协助策展。

丁托列托一生非常多产且倾向于创作大幅画作,其所拥有的大型工作室、模仿者或助手创作的画作也使关于丁托列托的学术研究在很长一段时期内犹如一潭浑水,为此,埃克尔斯(Robert Echols)花费30多年的时间对丁托列托的原作与创作脉络进行了梳理。他与伊尔希曼将作品进行汇总筛选、合力编写的画册《丁托列托: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艺术家》(Tintoretto: Artist of Renaissance Venice)也于八月末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

威尼斯总督府与美术学院的这两场联展是自1937年以来丁托列托的作品首次在威尼斯以如此大型的规模进行展示。两场展览中的重要作品也将于明年春季巡展至华盛顿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 of Art),迎来它们在北美的首次亮相。由伊尔希曼担任主席的美国艺术保护机构“拯救威尼斯”(Save Venice)还资助了丁托列托18幅画作的修复工作,其中9幅在此次总督府的展览中亮相,威尼斯菜园圣母院附近圣马尔蒂阿教堂(San Marziale)的祭坛画《圣马尔蒂阿的荣耀》(Saint Martial in Glory)就是专门为展览修复的作品之一。

在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纪念展“青年丁托列托”(Young Tintoretto)聚焦丁托列托艺术生涯头十年的26幅画作,通过绘画、素描、版画等一系列作品,观者亦可窥见16世纪30至40年代威尼斯这座城市的全貌。馆长保拉·马里尼(Paola Marini)表示:“我们希望与公众共享丁托列托早期作品中的文化和视觉体验。展览还独立展出了丁托列托在16世纪30至40年代创作的实验作品,风格独特,与同时代的众多其他艺术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关丁托列托早年的事迹也是让人难以捉摸。

丁托列托30岁时创作的巨幅画作《圣马可的奇迹》(The Miracle of the Slave ,1548年)系列展览至关重要的看点,代表了丁托列托创作生涯的重大突破,这似乎也成为了威尼斯艺术的一座风水岭,突破了前几辈威尼斯艺术家们稳健的叙事画风格。画面中的圣马可(《圣经》故事人物,也是威尼斯的护城神,其标志为狮子,威尼斯城徽就是一头狮子手捧一本《马可福音》)从天而降解救一名奴隶,明暗对照法(Chiaroscuro)、健硕的人物体形,大胆且不加掩饰的丰富笔触,融合了米开朗基罗与提香特征,画面充满自信,极富戏剧感。

威尼斯总督府的展览“丁托列托 1519-1594”(Tintoretto 1519-1594)聚焦丁托列托成熟时期的创作,以生动的宗教场景、英雄式的男性形象以及女性裸体为代表,其中包括借展自伦敦国家美术馆的《银河的起源》(The Origin of the Milky Way),以及《圣奥古斯丁治愈跛子》【Saint Augustine Healing the Lame,作品中的一系列裸体形象呼应了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卡欣那之战(Battle of Cascina)》】。展览还使用手稿、X光和红外射线成像来检验丁托列托高超的绘画技艺,值得一提的是,20世纪50年代普遍使用金色清漆来传达“老大师”风格的修复方式,也加剧了作品旧漆的毁坏程度。

策展人伊尔希曼说到,丁托列托快速、松散、充滿生机的笔触在他那个时代被视为“激进甚至可耻的”,其实“他是一位勤勉的画匠,工作进展有条不紊”。在作品《基督的受洗》(The Baptism of Christ)中,施洗者约翰扭曲的形体在微光的泻湖前呈现出令人震颤的轮廓,他将圣水泼向光彩笼罩下的耶稣,光线的轮廓穿透铁灰色的云朵铺洒而下,如同将神迹注入自然。动态的线条与明暗的对比以及如威尼斯水中倒影金光一般的氛围,都加剧了作品的叙事感与情绪张力。自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借展而来的《强夺海伦》(Rape of Helen)画面背景中大量的马匹和士兵则暗示了当时的创作背景——威尼斯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带着颤抖一般的冷银色调以及一股令人难以置信的晕眩感。

与提香曾获得来自哈布斯堡的赞助不同,丁托列托几乎只在家中为公会、修道院、贵族和总督府工作,威尼斯总督府展览展出的作品大部分都是起在工作室协助下执行完成的,他更善于通过多视点强化透视效果,营造戏剧化构图。一间仿照威尼斯传统宫殿的肖像展厅,揭开了丁托列托创作另一个常被忽视的侧面。埃克尔斯表示:相比那些情感充溢、表达强烈至怪诞的巨幅历史宗教题材画作,“他也是一位相当微妙、含蓄的肖像画家”。这在丁托列托《最后的晚餐》中耶稣门徒所着衣物上的补丁便可看出,他也选择与贫穷和谦卑的人为伍。

展览专门为丁托列托的肖像画作设置了独立的展厅,以丁托列托的两幅自画像作为起始与收尾:其中一幅是借展自费城艺术博物馆(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的自画像,时年丁托列托30岁,是一位威尼斯冉冉升起的艺术新贵;另一幅则是借展自罗浮宫描绘暮年时期的著名画作,画面中的丁托列托已垂垂老矣,面露哀愁,静默沉思。这些不为人所熟知的肖像作品与外向性的叙事绘画区别开来,让观者得以接近来自丁托列托的另一种冷静的美学和凝视状态,也正是这些特点在一个世纪之后影响了后世的艺术大师委拉斯开兹(Velázquez)和伦勃朗。“tutto spirito e tutto prontezza”(充满灵魂,充满力量)这是围绕这位威尼斯人最多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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