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娱
童年的历史并不像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那么天真烂漫。在菲力浦·阿利埃斯(Philippe Ariès)的著作《儿童的世纪:旧制度下的儿童和家庭生活》中,我们能窥探到作为人类特别关注的群体——“童年”这个名词的诞生只有短短几个世纪,童年的历史亦可以被看作为一个现代社会演变的侧写:在旧时代“童年”被成人化的管控与塑造替代,充斥着遗弃、压迫、暴力与一厢情愿的教化。在那时,由孩童成长所折射的正是成人社会中种种问题的延伸。
即使在今天,无论是在充斥局部战争、难民、饥饿以及教育发展不平衡问题的区域,还是生活在城市中被过度关注,身负被教育重担的儿童,童年已不单单是一个宽泛的人类成长记忆的初始阶段,它是具体的社会语境与个体情况所建构的特定时间段落,是一个个鲜活个体成长的基石,也成為了我们了解自身处境以及社会关系问题的良方。随着对儿童发展阶段的科学认识与教育重视,以教育家建构的理论与行为标准成为了我们与儿童关系的新坐标。今天,在儿童发展的不同周期,诸如婴孩分离期、幼年模仿期、青春焦虑期等心理与行为方式是否依然映射着成人世界的心理焦虑?玛格丽特·米德曾在其人类学著作《萨摩亚人的成年》中为我们重新审视青春期焦虑源头指出了新的方向。
时至今日,虽然成人世界对于儿童的关注日益加剧,但尼尔·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中的预言不幸在全球陆续上演——儿童成为了新的家庭消费主体。媒体、网络、游戏以及围绕家庭群体所生成的幼稚化审美,以及用儿童趣味包装的海量消费形象、产品以及事件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成人对于童年期安全感的依赖,从普遍的心理层面外化成了新的社会关系结构与景观,从而逐渐消解了儿童与成人之间的边界。
本次主题展览“童年疗养院”正在这样的语境下提出。A4美术馆将被由艺术家、策展人、建筑师、教育工作者组成的团队所“改造”,成为一种临时“疗养院”,空间不再是静默的白盒子,而是由不同主题治疗房间组成的复合体。艺术家化身为游戏制定者,“科室”负责人或者公共项目发起人,他们将被引入一种新的交互方式:倾吐内心或者交换童年的秘密,以此激发对于世界以及自身新的想象。这是一次关于艺术的实验,也是一次心灵疗愈的“笑谈”,是实体的空间构筑,也是一次以童年为起点的讨论与行动……
为此,Grace从女性艺术家的思维出发,向她们发起提问。
郑之孩
《图靡—我的故事》——自2013年开始,艺术家将童年时期用图形翻译笔记的经验放入创作中,尝试利用“心理词典”中的个体差异性去创造一套属于自己的图形语言系统——“符码语言”,再用它将信息转化成图像——“符码图像”。
Grace:你是如何去构建一个由信息图形码组成的新图像?关于一个新图像产生的前期思考有哪些?
“我把构建一个信息图像看做是构建一门私密的语言,既然是语言就一定有词汇和语法,在我这个图像体系里面,代表信息碎片的图形码就是词汇,个人审美以及对信息的理解就是语法。因此针对同一个信息理论上人人都可以创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图像。”
“创造一个信息图像虽然看似很感性,但构建的方法却是及其理性的,拿一段500字的文本信息为例,我会按照个人理解将它划分为N个大组,假如N取值为3,那么在1、2、3每组下面再分为更小的单元,如1-1、1-2、1-3、1-4、2-1、2-2、2-3…以此类推,划分的最小单元可能是词汇,可能是句子,此刻我会把自己当做一台电脑在记忆中检索关于这个单元信息的所有相关内容,挑选一个最强烈的或最个人化的来创作成图形码,再反向将各个小单元的图形码组合成大单元图形,最后将这些图形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图像。”
Grace:这些图像宛如一根线索,观众通过这个线索进入到你的语言中,那么这个过程中你想表达什么?
“我做的事情就像是把一个需要10个小时才能逛完的景区,让人1秒钟看见全貌,人能在一瞬间完成对复杂信息的理解,却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读取,我们身处在一个智能威胁的时代,作为地球上最智慧的生物,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去思考是什么障碍了我们的智能发展,是否是我们读取信息的工具——语言本身呢?我希望人们能借由作品去尝试我提供的方法,去体验人与人之间在思维上的共性与个性以及人与电脑处理信息的方式有怎样的相似与不同。”
Grace:儿童这个群体有哪些心理特征?该如何构建他们的语言?
“儿童在6岁前右脑思维占主导,以形象思维为特征,由左脑主导的抽象思维还有待开发。他们在图像创作上有着极强的创造力,但对于符号创作还比较困难。我这个艺术项目的灵感源头就来自于童年时用图形代替文字书写笔记的经验,但那是发生在小学五六年级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感觉思维很快,能迅速将信息转化成图形,我分析应该是那时“心理词典”的内容比较少的原因,也就是说,针对一个信息在大脑中的检索时间会更短。我接下来打算针对不同年龄层人群去做图形语言研究,儿童也会在其中,与其说是去构建他们的语言不如说是去发现吧。”
马秋莎
本次展览展出其作品“从平渊里4号到天桥北里4号”,作品由嘴里含着一个刀片向摄像机讲述她从小学艺术的经历展开,录像的结尾处将刀片从嘴里取出,以此展示艺术家和其母亲之间总是用痛来连接最深的爱的关系。而作品“自画像”收录了其从儿童绘画班到中央美术学院附中结束这段时期的自画像。
Grace:你是如何看待童年对你个人艺术创作风格或方式所产生的影响?
“童年就像月光,每天会在黑暗的时候与之会面。”
Grace:《自画像系列》这个主题的表达方式对于身为女性艺术家的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自画像系列》的这59张自画像并不是画,它们是零散的文献资料,贯穿了我10(1992-2001)年的成长经历。”
Grace:本次参展的作品以往也有展出过,这次参加“童年疗养院”的主题展有什么不同的感受?
第一次作品和题目离的很近。
TON MAK
FLABJACKS是Ton Mak笔下描绘的一系列存在于想象世界的、胖嘟嘟且友善的角色们。此次,艺术家在美术馆的空间内为观众搭建了一个自由自在的空间,空间外墙上的卡通形象都是艺术家根据A4美术馆内的氛围及空间进行的现场创作,空间内部摆放着艺术家标志性的坐垫,观众可以坐在可爱的坐垫上欣赏天花板斜面上的投影动画作品。
Grace:“happy iland”更像是你的一个梦境,成人和孩子们都乐在其中,你是如何找到成人和孩子的共通点?这个共通点是什么?
“FLABJACKS永远都不应太严肃。对于我来说,创作是快乐有趣的,我希望这种有趣是可以传递给他人的。在每一次的展览中,我都希望我的创作像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它是友好的、平易近人的,你可以通过它讲述你自己的故事。艺术和观众的距离不应该太远。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喜欢做这些,因为这些你能触摸的、躺在里面可以给你带来舒适和愉悦。而这些体验是非常宽泛的主题,不受特定年龄的限制。我喜欢这种大人和孩子都能接触到的空间,虽然或许他们看到的、感受到的不一样。但我觉得孩子们比成人要聪明许多,他们的思想是新鲜的,在很多事情上看得更清晰。”
Grace:你所塑造的角色多以浑圆的形态为主,它们在你作品中的意义是什么?
“我从小就喜欢圆形的东西,我喜欢土豆、喜欢叫kune kune的猪、喜欢海豹、喜欢根块类蔬菜,我很自然地被这种胖乎乎的身材吸引。年轻的时候我认为胖乎乎的人因为某种原因更快乐,这或许是原因之一;另外,我喜欢画不完美的形状,一条虫子或一根香肠之类的,这个过程让我很开心,因为不完美能使我平静。”
Grace:为逃避压力所做的事有哪些?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处的,我最快乐、最没有压力的地方是上海的工作室。但我有压力的时候,我的注意力会回到我自己和我喜欢的事情上,比如画画、冥想、抚摸我的猫,或者运动。只是简单休息一下,安静一会儿通常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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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ela Wilschanski
这个名为“迷宫”的作品围绕身体与文化的关系展开,艺术家试图将亚文化中经由个体身体编排而具象化的部分孤立出来,质问个体的结束与开始所在的边界,而这个边界通常模糊不清。在作品“迷宫”中,艺术家回顾了与自己身份与经验相关的记忆,作品中的血液曾经是她的身体内层的一种形式,这种形式曾有可能主导一种新生活。
Grace:迷宫、陶瓷、水、经血,你是如何让它们产生关联的?
“这件作品涉及一种常用的由陶瓷制成的马桶,里面装满了水。在制作过程中,陶瓷会逐渐破坏经血,直到最终消失。‘迷宫是一个盛血的容器,反映出我生长的文化。在我长大的小村庄,所有的房子的布局是一样的。因此,当我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的时候,我在空间中受影响的方向和我在其他房子中是一样的。就像植物的根最终长成花盆支架的形状一样,我们都长成了同样的身体和思想形态。我们扩展到我们熟悉的形状。当我的身体从童年转变为青少年时,我周围的墙就像我脱不掉的衣服一样紧绷着。我所接触到的女性身体形象是外在的,與我自己的身体相距遥远。身体的物质性是没有棱角的。每一条曲线都受到质疑和改造。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墙之间的交汇点是绝对的,我对能让身体生活在有棱角的空间感兴趣。”
Grace:你如何去分辨身份、年龄、性别所带来的差异性?
“关于身份、年龄和性别的对话是特定于当代文化信仰的。虽然“迷宫”是一个有生育能力的女人的特殊材料,可以通过更广泛的生活体验来解读,但不仅仅是那些已被构建的类别。”
Grace:关于这次主题“童年疗养院”,在你的作品中又是如何体现的?
“这个作品的灵感来自于一个儿童游戏,这个游戏的目标是在倾斜的板子上将球运送到指定位置。经血曾经是我身体内层的一种形式,曾经可能导致一种新的生命。‘迷宫提供了一种形式,让我未被满足的内层得以生活并存续更长的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