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ana
安大略用对身处自然的顺从与挚爱,塑造了他们的阔达胸怀与包容的美食态度。
想要快速吃懂安大略,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把自己丢进市集。
周日清晨,我早早到了维多利亚红砖仓库改建的Evergreen Brick Works有机市集,和多伦多人一起和美妙周末说声“早”。16年前,商贩们自发组成了这个市集,自产自销有机食材。虽然规模不大,但我的早餐就在短短的摊位穿梭间完成了:尝一块结实的酸面包,吃一小碟里科塔奶酪配萨拉米肠,再与卖蘑菇的店主聊天时,他强烈推荐我去尽头的可丽饼柜台,原来法式可丽饼在这里是裹上龙虾雪蟹的,这很“加拿大”的搭配让我享受其中,以至于要回去对推荐者道谢后才离去。
如果说逛Evergreen只是个小小热身,那市中心的圣劳伦斯市集则是带着朝圣般的心情。既然是“朝圣”,有个引路人再好不过。我的朋友,运动营养专家Sam充当了这个角色,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美食达人。我们的旅程开始于这个有200多年历史的市集二楼——熙熙攘攘的市集全貌在眼前展开,活色生鲜的氛围让我抑制不住脚步,立刻冲下楼投身其中。生鲜摊位永远最为诱人,个头饱满的龙虾、蛤蜊、阿拉斯加雪蟹、青口……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新鲜好味道,对面的肉铺里,伙计正熟练地将整块羊排切成小片,再配上一束迷迭香递给客人,看到Sam,他忙里偷闲地打声招呼,并递来上好的菲力。没走两步,我们又被香肠店主拦下,一片火腿送到跟前。Sam的“江湖地位”,在这短短几分钟已经展现无遗,而在闪转腾挪间,他今日晚餐食材也采购完毕。
市集外的露天座椅总是非常抢手,它为食客提供了从土地到餐桌即刻品尝的机会,阳光为原本平凡的街头小吃镀上一层金光,这仿佛令它们的味道也愈发立体饱满。而地下一层则藏着另一番天地——当日采摘的蔬果在这里聚集,叫卖声此起彼伏。我买了一盒当季树莓,像天使艾米丽一样挨个放在手上送入口中,多伦多的盛夏阳光好像也一起下肚了。
逛完两个市集,刚好到了午餐时间。穿过世界上最长的街道Young街,抵达 Cheese Boutique美味精品店,店主Stefania已备好Espresso与酥皮蛋糕。她一头红发衬着手臂上的刺青,脸上的笑容正是多伦多人常见的那种亲切,但又多了几分意大利式的聪慧。“这家店已经经手了三代人近半个世纪,多伦多人一代代依然喜欢同样的东西,这和欧洲一模一样。”她说。店里客人有条不紊地从货架上认出购物清单上的巴萨米克黑醋、特级初榨橄榄油、深度烘焙的咖啡豆、华夫饼、咖啡甜酒、辣酱,甚至熟稔地挑选出熟成好的帕玛森干酪。想必这正是数十年来陪伴他们家人的一贯好味。
学着像当地人的样子,我买了风干番茄、菊苣、车达奶酪、香槟火腿自制健康三明治,坐在戶外吃得大快朵颐。在嘈杂的都市日常生活中堆积的无数琐碎,在市集中被捕捉放大,最终浓缩到这一口简单朴拙的味道中。
多伦多人对美味有一股近乎固执的坚持,又怀有几分谦和的包容。想要领略这种精神,城东的Leslieville街区是个好起点。19世纪50年代只是一个小村落的它,如今已成为多伦多最炫酷的美食据点。Leslieville 的美食之旅,可以让访客以步行的方式融入本地人的日常。
旅程一开始,向导Leo贴心地送上一杯温度恰好的拿铁和手工黄油酥饼。“这是滚石乐队主唱喜爱的组合。”他说。作为向导,每一栋维多利亚风格建筑在Leo口中都如数家珍,肉铺里的香肠都是店家自制,鱼鲜店有当日捕捞的大西洋岩蚝与顶级黑线鳕鱼,主打碳烤的Barque Smokehouse餐厅里连杯子都会被烟熏以增加风味。向导的各种故事让我听得入迷, 连Tabule餐厅的黎巴嫩菜吃起来也更有味了。肉桂、丁香、烤蒜的异香与橄榄油、柠檬汁、酸奶调配出的酱汁,让菜花、茄子、鹰嘴豆泥的组合有了质的飞跃。“他们会把莳萝与漆树皮放入饮料里喝!”Leo适时地解释道。多伦多人对中东菜充满热爱,这也从一方面证明了多元文化在这座城市的深厚根基。
多伦多人从不吝惜他们对美食的赞许与对多元美味的尝试。你可以在摩登时尚的素食餐厅Plante 享受一份缀着日式薄口酱油的西瓜、米脆、牛油果沙拉,到墨西哥餐厅El Catrin吃一碟简单的夹杂着烤鱼、番茄萨萨酱的卷饼;或是等到午后,在Mildreds Temple Kitchen俊俏的欧风空间里,吃一份淋上枫糖浆的蓝莓松饼,味觉感受来得单纯却简洁有力。还不过瘾, 那就直奔酷感与创意满分的古酿酒厂区Distillery——这处由当年世界上最大的蒸馏酒厂改建成的美味空间,沉醉于手工奶酪、精品咖啡与甜品、伏特加、清酒、啤酒馆等交织而出的感官多重奏。
当然,这份享受可以进一步升级,去到多伦多丽思卡尔顿酒店的意餐厅Toca,采撷这座城市于传统料理的新派读解,提前预订Chefs Table,还有比置身后厨更加印象深刻的用餐体验吗? 自制里科塔奶酪,南瓜意饺,煎鳟鱼悉数呈上味蕾和鸣,以丽思卡尔顿经典巧克力蛋糕收尾,妙不可言。
离多伦多一小时车程的尼亚加拉大瀑布,兴许是许多人认识加拿大湖区的线索。从轰鸣不止的大瀑布开出几分钟,耳畔立刻清净下来。倚着瀑布的尼亚加拉湖小镇,更像一处大隐的世外桃源,清静自在。一种醇厚的甜美,在其中酝酿。
没错,享誉世界的加拿大冰酒正产自这里。在这片广阔寒冷的国度,出产冰酒的葡萄园几乎全挤在安大略湖与伊利湖之间的窄小尼亚加拉半岛上,自然的巧妙安排,一串葡萄在这里孕育了传奇。数百年来,冰酒保留了一种坚韧的诗意,成为加拿大人与自然成功对话的象征。
我的首站是加拿大国宝级冰球英雄Wayne Gretzky同名的酒庄。“一切取决于温度。”经理拿出一串葡萄,解释葡萄凤凰涅槃的过程。延缓采收期至严冬,让葡萄反复冰冻、解冻。采摘后,在-8℃到-14℃间榨汁,葡萄百利糖度集中浓缩至35度,进行澄清过滤,接下来再通过陈酿、冷冻、过滤除菌。“整个过程如同葡萄之间的一场内部战争。”品一口冰酒,融合了杏与橘的酒香馥郁饱满,令人完全敞开心扉;数秒过后,入口的甘甜开始变得回味绵长。
比起顾客盈门的Wayne Gretzky,在庄园般幽古的Hare酒窖里更能读懂那些葡萄生长间的窃窃私语。酒窖经理Alina变戏法般捧出数瓶冰酒,“纸、木头与金属是Hare酒庄的三大元素,体现在酒标上更镌刻入葡萄汁中。”琥珀般透亮的冰酒滑过喉咙的一刻,我立刻能明白Alina眼神中的坚毅柔韧,它们都拜葡萄所赐。仔细触摸Noble系列酒瓶上那一枚金属制兔形酒标,寻思尼亚加拉湖畔小镇古地图上阡陌纵横的线条,开始明白这古老技术背后的诗意。那些葡萄庄园里恣意又有序生长着的绿色,卑微又壮阔。这正是安省人的美味原乡——对身处自然的顺从与挚爱,塑造了他们的阔达胸怀。
高纯度的烈酒则是冰酒之外酒乡的另一种馈赠,只不过它来得更加强烈直接。在Niagara Falls Craft Distillers里,喝下一杯安大略人创作的伏特加,冰凉之水散发着凛冽如刀的气息,又好似一团燃烧着的湿柴火一样,在体内呼呼燃烧;而本地人钟情的杜松子酒一杯下肚,有力而温顺的口感把你从冰天雪地中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