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海
百汇街是省城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街,街道不宽,人口稠密,街道两侧饭店、商店、按摩店、旅店一个挨一个,挤挤擦擦,像森林里连成片的枣藤子。街道上讨生活的人都是小商小贩的凡夫俗子,东家炸油条,西家卖烧饼,北家停了电,南家漏了水,一年到头人间烟火,俗气生活。
我家住在这条街临街的一栋旧楼上,每天下楼买菜,上楼做饭,间或和老伴寻个清闲,兜里揣两个小闲钱,在街面找一干净的小饭店,吃上两碗麻辣烫、过桥米线什么的。之后我倒背闲手,老伴低头用牙签剔着大窟窿小眼子的牙床,在街面上闲逛一会儿,与相熟的店家扯几句闲篇再回家。回去后就失去了那份如影随形的甜蜜,我躲在书房里搞我的民间文学,老伴在客厅里看她的韩剧,形同陌路,谁也不搭理谁。
这天,我们又想在外面吃点儿啥,还没想好,先走到街面再说。我和老伴穿戴整齐,一前一后出门,在百汇街上溜达,两双老眼在街道两旁逡巡,像两架灯光昏暗的探照灯,不漏过一家店铺。突然,我和老伴眼睛一亮,看见美发店和饺子馆中间原来那个小小杂货店变成了一个酸辣粉店。门脸很小,瞅着很干净,一个好看的年轻姑娘在门口动作优雅地削土豆皮儿。那天阳光很好,光线如细小的金丝一样照射着她,像给她镀了一层金边,姑娘就显出一种成熟的美。我和老伴对了一下眼光,默契地一拐弯就走了过去。
这家酸辣粉店宽不过两米,长不过五米,进门两米是前台,一圈案板,上面摆满了姜末、葱花、咸盐、辣椒油、凉粉等,中间有个拉门隔断,里面贴墙摆两张长条桌,供吃酸辣粉的人坐。这家小店虽小却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开店的姑娘身材适中,皮肤白净,嘴唇饱满圆润,脖颈修长,精致的脸儿一笑就像一朵马莲慢慢开放,十分耐看。
看见我们进屋,姑娘很热情地尾随着,把我们让进里问坐下,笑着问我们,大爷大娘吃酸辣粉吗?我点点头,眼光一直没有离开姑娘好看的脸儿。两碗?姑娘问。我又点头。姑娘轻轻一笑,说声好嘞,稍等,然后轻盈转身,走去前台。
小店里还有两个年轻人,面对面坐着吃酸辣粉。他们太年轻了,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像两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酸辣粉比较辣,年轻人都喜欢吃,像我们这个年岁的人很少吃。我和老伴完全是被姑娘的美貌吸引来的。
透过敞开的拉门,看到姑娘在前台烧水,下凉粉,拌作料,也就几分钟的工夫,两碗冒着热气、漂着红油的酸辣粉就端到了我们面前。我和老伴慢慢吃起来。酸辣粉做得很地道,又香又辣,凉粉筋道,火候正好,吃起来很可口。我们吃饭的时候,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买酸辣粉的,都是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他们都是打包拿回去吃,最后连那两个高中生也走了,只剩下我们这对老鸳鸯。
回家后,我和老伴议论,这姑娘是哪里来的?看长相做派,根本不像咱百汇街的人呐。百汇街都是底层烟熏火燎的平头百姓,粗布衣衫,粗糙皮肤,说话大声豪气的,像吵架。这位姑娘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像深秋被枯枝烂叶覆盖的山坡上突然长出一棵鲜花朵朵的櫻桃树,太刺眼了,太格格不入了。
其实持这种怀疑观点的人不光我们两个事爹事妈,百汇街上所有店家都这么想。这些人一双双眼睛像一对对摄像头,对开酸辣粉店的姑娘进行了全天候、多侧面、多角度的观测和探寻。她芳龄几何,家住哪里?这身段这脸盘,不当明星,傍个家产千万的大款也好啊,怎么就突然出现在百汇街,在这样窄窄巴巴的地方烟熏火燎地卖酸辣粉呀?好在人家姑娘大度随和,不在乎一双双充满了探寻和疑惑的眼光,见到老太太喊大娘,见到小伙喊哥哥,见到姑娘喊姊妹,几天就和周边的店家混得一家人似的。离她最近的饺子馆、美发店的人,像她店里的伙计,有事招呼一声就好使,走个把钟头不用锁门,保证丢不了东西。酸辣粉店缺点生姜大蒜酱油什么的,到邻居家借点临时倒个短,店家都会热情地说,借什么呀,咱们谁跟谁?我这儿有的是,拿去用吧。
我和老伴第二次去吃酸辣粉的时候是一天傍晚,由于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比较湿滑,我吃完酸辣粉走出店门,还没走出两步就来了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送我们出门的那姑娘,把“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刚说了一半,我的惊险动作让姑娘一声惊呼,一把扶住了我,说大叔您可得注意呀!年龄大,骨质疏松,千万不能摔着啊!我说不要紧,谢谢啦!老伴在一旁撇着四下漏风跑气的嘴说,完蛋了你,下床就跌,出门就摔,我看你这架破机器要散架子了!我说一边呆着去,老母猪拱圈哪都有你这一嘴!
姑娘问,大叔您家离这儿远吗?我送您回去吧。我说不用,谢谢啦,你回去打理店面吧,我不要紧。她说,那您可得慢走啊!我说放心吧。半路上我对老伴说,多好的姑娘呀!老伴叹口气,唉,可惜了,家里父母要是有能耐,就凭那小模样,还不知道干啥呢!
一天午后,一辆宝马车停在了酸辣粉店门前,车里下来一个面相凶狠、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径直走进店里。看见那人进屋,姑娘脸色大变,慌张地伸手关了房门。先是听到男人粗哑的哀求声,说逢逢,你回去吧,没有你我活不了……又传出姑娘逐渐抬高的声音,别妄想啦,打死我也不会再回去!店里没了动静,过一会儿突然又传出激烈的争吵声,男人的声音粗哑而凶狠,信不信我砸了你屁股大的小店,让你滚出百汇街?姑娘说我信,你田老七多能耐呀,不过你放心,砸了我的店,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就死心吧!老板模样的男人垂头丧气地走出酸辣粉店,鼓气带冒烟地开车走了。
百汇街的人都知道了,这姑娘叫逢逢。
门挨门的饺子馆店家闯进酸辣粉店,看见逢逢独自坐在店里哭。看见有人进来,逢逢抹把眼泪,勉强露出笑脸,说进来坐呀!男店家反倒不好意思了,脸儿红红地走了。
以后有个小伙子追求逢逢。这小伙子叫占凯,当地一所大学的研究生,跟父母住在百汇街上。放暑假时吃酸辣粉,看见逢逢的笑脸就迈不动步,以后天天去吃酸辣粉,每次去都和逢逢有说有笑。逢逢显得矜持一些,和占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占凯的父母都是百汇街上的普通退休工人,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本想让儿子毕业有个好前程,找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儿媳妇。有一天儿子回来,一脸兴奋地向他们宣告,爸、妈,我爱上开酸辣粉店的逢逢啦,我要娶她!
指望儿子光宗耀祖的两个退休工人傻眼了。
父亲说,儿子你疯了傻了?你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最低也得娶个公务员啊,怎么能娶做酸辣粉的?
母亲说,儿呀,我们费劲巴拉供你念大学,指望你给我们脸上贴金,可你这是撕我们脸呀!
儿子说,爸、妈,逢逢长相漂亮,人品也好,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呀,我娶定她了!
父亲急了,你混蛋!妈拉个巴子的,念书念愚啦?你要敢娶她,就不要进这个家门!
母亲说,儿呀,你爸有心脏病,听你爸的吧,把他气倒了,咱这个家可咋整啊?
儿子摔门而去。
几天后,占凯偃旗息鼓了,主动向父母承认错误,说跟逢逢一刀两断了。前后变化像过山车,把百汇街的人造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他从店家嘴里得知了逢逢的来龙去脉,感觉受到了侮辱,所以断绝了与逢逢的来往。
百汇街的人处于社会底层,但他们善良,有正义感,对善恶美丑有自己的评判。他们不理解呀,逢逢有这么好的相貌,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啊,非要给那个姓曹的当小?是家庭所迫还是自甘堕落?不管怎么说,女孩走了这条道儿,到老了哪有好下场?百汇街的人有些鄙视逢逢,他们不再到酸辣粉店去吃酸辣粉,以前跟她走得近的人也不怎么走动了,人们看她的眼光冷漠起来。逢逢再到谁家借东西,人家便会笑着告诉她,姜没有了,蒜不多了,酱油仅够一顿的,你看……逢逢只好走人。逢逢当然感知到了其中的变化,每天默默地做酸辣粉,脸上少了些许笑容。
一天中午,附近工地一个小工在“社会主义新农村”酒家喝醉了酒,里倒歪斜地走到酸辣粉门前,掏出家伙就撒尿。逢逢喊干什么呀,在人家门口大小便!小工张口骂臭婊子,就尿你怎么啦!声音很大,半条百汇街的人都听到了,却没有人过来帮忙。逢逢脸色阴沉,一盆脏水泼在小工身上,那小工挥拳就要打人。附近几家店的老板伙计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呼啦啦围过来一群人,有劝说的,有拉架的,还有堵在门口不让小工进的。这分明是在保护逢逢啊!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个姑娘,你一个大小伙子在人家门口撒尿,已经不对了,再要动手打人就是错上加错。小工见势不妙,怕茅楼扔炸弹——激起民粪(愤),挨顿胖揍不合适,便骂骂咧咧地走了。逢逢待要感谢,一帮人呼啦啦又都散了。百汇街的人不想听到逢逢的感谢话。
日子像流水,哗啦啦流淌过去。
几个月后的一天傍晚,一台奥迪A6驶进了百汇街,在酸辣粉门口撞伤了一个路边行走的老太太。奥迪A6停下来,一个穿制服的小伙子下车后大骂,老不死的,你瞎呀?老太太的外孙女不干了,怎么的,撞人还有理啦?你还穿制服呢,真给穿制服的人丢脸!女孩挡在车前不让走,穿制服的小伙子冲到车前,对女孩拳打脚踢,还边打边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女孩被踹倒在地上,大声呼救。
穿制服的太过火,气坏了百汇街的人。走道的、做买卖的、吃饭买东西的都聚拢来,把奥迪A6圍了个水泄不通。穿制服的小伙子害怕了,钻进汽车里不敢出来,嘴还嘎巴着像在骂人。人们愤怒的情绪被点燃,有人怒吼着拉车门,要揍穿制服的小伙子,有人对着车里大骂。
逢逢扛着一箱矿泉水走到车边,对大家说,给我砸,不够我再买!有人打开箱子,一只只手拿起矿泉水瓶,砸奥迪A6。逢逢跳上汽车箱盖大声呼喊,砸它个为富不仁,砸它个臭流氓!人们砸得更欢了。穿制服的小伙子躲在车里不敢出来,吓得脸都白了。
110巡警赶来了,把老太太和外孙女送进医院,把穿制服的小伙子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当天晚上,百汇街的人就知道了,那个穿制服开奥迪A6的警察是假的,父亲是郊区一个镇的镇长,算是个官二代吧。
第二天,电视、广播、报纸都大篇幅报道了百汇街假警察撞人打人事件,媒体都把逢逢站在奥迪A6车上振臂高呼的画面放大宣传。从此,百汇街的人对逢逢的印象又回到了从前。
百汇街的人不再嫌弃她,比以前更加喜欢这个经历特殊、敢作敢为、有着十足正义感的漂亮姑娘。人生苦短,世事无常,谁还没有犯错误的时候?认识到错误改正就好嘛。逢逢不是已经走上正道了嘛,还让人家咋地呀?
逢逢的酸辣粉又红火起来,人们吃腻了大鱼大肉,吃够了煎炒烹炸,喜欢到酸辣粉店买碗酸辣粉,酸酸的辣辣的,清清的爽爽的,吃起来脑门子冒一层细汗,胃口便大开了,通身都舒坦。十块八块钱的玩意儿,香辣酸甜,调换一下口味,真不错!
小伙子们更喜欢到逢逢的酸辣粉店来,和逢逢说笑几句,看着逢逢袅袅娉娉地在店里走来走去,拿百汇街人的口吻说,养眼啊!
自打逢逢买矿泉水砸了奥迪A6,开洗车行的王小三就成了逢逢店里的常客,有事没事来坐坐,隔三差五请朋友来吃酸辣粉。朋友说王小三抠门儿,你怎么也是个小老板,请客不往名门大酒店请,专门往容不得十个人吃饭的酸辣粉店里拉,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呀?王小三眯着眼睛乐,眼光一直瞄着忙碌的逢逢。逢逢心知肚明,却不往小三跟前凑,远远地笑着,不给小三一点儿机会。
情人节那天,王小三把一辆北京现代开到酸辣粉店前,推开车门,西装革履走下车,胸前捧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后排座下来几个小三孩时的玩伴,准备为虎作伥造声势。王小三走进酸辣粉店,见逢逢正在里间擦桌子,单腿下跪,玫瑰花举过头顶,大声说,逢逢,我爱你,嫁给我吧!
逢逢脸色通红,红唇轻启,说哥们儿,对不起,你来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刚刚给我送来玫瑰花!逢逢在前台案板下拿出一束和王小三手上一模一样的玫瑰花。王小三当时脸色苍白,磕磕巴巴说,那、那好,总有个先、先、先来后到,那我就走、走啦!王小三脚步慌乱地走出店门,开车走了。他的几个玩伴也落荒而逃了。
转年春天,一个四方脸、面色黑红、文质彬彬的小伙子,背着一个时下流行的长带小布包走进百汇街,径直进了逢逢的酸辣粉店。逢逢好似知道小伙子要来,开着店门,上下穿戴簇新,秀发梳得光滑,在脑后扎个马尾巴,静静地坐在店里等着。小伙子进来,逢逢慢慢漾开嘴角,像并蒂莲花轻轻开放,自然舒展。
来啦?跟视频里一样。逢逢像跟老朋友打招呼。
小伙子也是一脸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你好逢逢,你比视频里还漂亮!逢逢乐出了声,说头一次见面就开始忽悠啊?小伙子脸一红,忙说不是不是,我说的是事实呀!逢逢走到门口把店门关上,从里面插上。接下去的故事百汇街人只有想象了。
后来百汇街的人知道了,小伙子叫刘威,工程局一个项目部副经理,家住外地,在全国各地搞建设,眼下他们的项目部正在京沈高速铁路河北段施工。
自從刘威出现后,逢逢的酸辣粉店开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十多天也不开门。刘威一来,逢逢欢天喜地,笑逐颜开,像中了大奖,脸上每个细小部位都漾着甜蜜。刘威一走,逢逢就无精打采,走路干活都没精神,常常坐在门口晒太阳,懒洋洋的,搞得百汇街上人心恓惶。百汇街的百年史上,多是脸糙手粗的凡夫俗子,头一次出现这么端正、这么耐看、不似人间的好女子,这才几天呀,就让外地人撬走啦?咱百汇街的男人也太那个了吧?但是想不通归想不通,婚姻自由嘛,咱们哪有权力干涉人家的婚姻大事呀?天要下雨,娘要家人,随便吧。
深秋的一天,逢逢悄悄离开了百汇街。
逢逢的酸辣粉店被改造成修伞配钥匙的铺子,一个黑脸残疾男人坐在屋里接活儿。百汇街的人听说,逢逢跟刘威去了沈阳,他们在那里结婚定居了,婚后逢逢跟刘威去了河北,住进了高速铁路施工的工地。
接下来的一段我比较清楚。逢逢和刘威很恩爱,白天刘威在工地指挥施工,逢逢在他们租住的房子里上网聊天玩游戏,每天过得很惬意。他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其实介绍人也就是交换了他们的QQ号码,之后他们就自己联系了。现在的年轻人处对象是离不开互联网的,以前那种写信和见面的方式已经过时。网络拉近了年轻人之间的距离,也加快了婚姻成熟的速度,这就是科技的魅力啊!
小两口在工地上过得十分甜蜜。逢逢在家每天三顿饭。晚上刘威下班回来,小两口有说有笑,聊到很晚才睡觉。刘威说,逢逢呀,我们工程人天南地北地修铁路、建桥梁,没有固定的地方,像天上没根没底的浮云,家里有什么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全靠你自己,嫁给我你不后悔?逢逢叹口气,刘威呀,我过过穷日子,也过过富裕日子,什么罪我都能遭,什么福我都享过,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就一辈子不后悔!刘威把逢逢紧紧搂在怀里。过了一会儿,他松开逢逢,脸对脸地对逢逢说,咱们拉钩发誓,一辈子真心相爱,一辈子不分离!逢逢伸出手指,很是甜蜜。
过了几个月,刘威不让逢逢上网了,因为逢逢怀孕了。电脑有辐射,会对胎儿有影响。刘威和逢逢商议,回沈阳待产吧,工地条件有限,对胎儿的发育也不好。逢逢同意,但她有些恋恋不舍。她经历了那么多,终于找到归宿,有了真正爱自己的人,生活安定,怎么舍得离开呢?临分别的那天晚上,他们紧紧搂抱在一起,说了一夜情话。
逢逢坐火车返家,半路上被一个电话又叫了回去,刘威出事了。他在桥上指挥架梁时,被一根突然断裂的钢筋打到了桥下,把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河北大地。
逢逢第二天赶回工地,去了殡仪馆。看到冰冷的刘威,逢逢泪如雨下。工地的人,有的叫她嫂子,有的叫她弟妹,大家都劝她节哀顺变,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千万别再哭啦!逢逢很听话,坐在殡仪馆里,守了刘威一夜,再没流一滴泪。她的泪都流在心里了,流了整整一夜,流成了河。
料理完刘威的后事,项目经理小声问她,逢逢,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逢逢想了想说,先回沈阳生孩子,再回百汇街卖酸辣粉。闻听此话,在场的人都呜呜大哭起来。
两年后,逢逢又出现在百汇街上。这次不是她一个人,她还抱来一个小女孩。女孩皮肤白净,双眼皮,长睫毛,眼仁黑葡萄一样光可鉴人,跟她妈妈一样漂亮。逢逢又租下了当年那家店面,还是卖酸辣粉。我和老伴经常去店里帮忙。因为刘威是我老伴的亲外甥,逢逢就是我老伴的外甥媳妇啊!
有一天,百汇街上临街的房子都被写上了红色的拆字,拆字外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我们和逢逢站在百汇街的街面上,望着那一个个大大的拆字,心里十分迷茫和惆怅,不知道这酸辣粉还能卖多久?
责任编辑 赵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