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添勤 陈思 徐一驰 韩小野
2018年2月25日21时18分,平昌冬奥会闭幕式上,踏着音乐和灯光线,来自北京體育大学的22位翩若惊鸿的轮滑少年和2只憨态可掬的熊猫队长,足下生风翩然起舞,中国结、橄榄枝、龙首、凤羽……一个个意象跃然台上。
2018年2月28日,从平昌回国不过第二天,在冬奥会闭幕式上为世人奉献了一场完美表演的北体大的轮滑少年和带队老师如约出现在《大学生》杂志社记者面前。采访地点约在北体大食堂三层咖啡馆,当4名身着鲜红色羽绒服,上面印有“中国”字样的小伙子们出现时,甚是乍眼。带队老师王晓亮、熊铮及22名轮滑演员中的王晨、杨逃、2名熊猫替补演员韦恩剑、冶智勇,作为80名表演演员中的代表,接受了本刊专访。
“刚看到方案时想推掉”
观众最终看到的是24位轮滑少年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其实最初这个创意是被设想由滑板来完成的,因为“这样容易模拟滑雪的场景”,但是在对实际完成能力和表演效果进行综合考量后,总导演张艺谋最终还是选择了用轮滑来表现冰上项目的动作。于是,找到了北京体育大学轮滑球专项的王晓亮老师,希望由他找到合适的演员并带队完成训练。
方案最终敲定下来已是2017年11月初,此时距离正式的表演仅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我最初看方案的时候,都想过能不能推掉。”王老师笑言。
表演团队在北体大内部经过了严格的选拔,除了对轮滑技术的要求,能入选的队员们还要经历身高、体重、仪态等方面的层层筛选。“刚开始的时候这个活动是保密的,只说是一个特别大的活动,要去境外,当时只是觉得很酷。”
王晓亮老师直言“除了时间紧迫,完成整个方案对同学们无论是个体还是团队配合都有很高的要求。以滑行橄榄枝这个图案为例,最大的难点在于它是一个圆形的形状,大家在面向观众进行表演时并不能看到彼此的动作,很难保证演出整齐划一”。
接下任务在体大排练两周后,2017年12月1日,集训l队伍正式进驻昌平武警指挥学院,那里早已搭建好了与平昌冬奥会闭幕式舞台大小相同的训练场,通过层层筛选的小伙子们在随后的誓师大会上看到了总导演张艺谋,才终于明白——这个盛大的活动居然是到冬奥会闭幕式上去表演!
“最难的是配合最怕的是摔倒”
为了更好模拟实际演出环境,所有的排练都在室外进行,零下十几度,风力七八级,同学们既要熟悉演出路线和动作,又要完成和其他人以及冰屏等舞台设施的配合。
排练中,正如王老师所料,对“轮滑少年”们来说轮滑动作并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准确咬线和动作整齐。表演只有短短8分钟,演员的滑行距离却相当长,还需要做好肢体舞蹈动作,并随着音乐与地投线吻合,这些要求学生必须对舞台比例、位置、速度、动作熟练到极致才能做到。
“其实去昌平之前我们已经训练了十天,把第一个‘麻花图形练完了。”“那时候还没有投影,我们只能拿着北京理工大学老师给的图,在操场上用粉笔画出一模一样的图形,顺着画线练。练完之后再把剐蹭的地方补好,有时候有一点点偏差,就必须擦掉重新画。”粉笔画线的工程量主要在描点,在巨大的场地中央建立坐标系,然后轮滑路径的每一个点都要描出来,实际练习的时候再压上去。“我们每一次训练都要把这些点记在脑子里,因为真正表演的时候舞台上是没有这些点的,每一个拐点我们都得烂熟于心。”
虽然最终的表演效果是投影跟随着轮滑少年的步伐,但在前期的练习过程中,却是需要这些小伙子们将投影的轨迹刻在心里,然后按轨迹滑出图案,与投影造型配合得分毫不差,好像脚下的线是他们滑行出来的一样。
没有任何仪器,只凭着最原始的粉笔描点和大盘尺测距,轮滑少年们硬是在场地里练习完成了包括麻花、中国结、龙、凤、橄榄枝、2022等10个图案。
“另外还有一个最难的是,任何一个人摔倒都可能引起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接连摔倒,整个队形就完全乱了。”王晓亮老师说。而对于“熊猫”来说,摔倒更是致命的。因为道具在演员身体周围高高撑起,演员摔倒后自己站不起来。而且道具是用竹子做的且灯条密集,一不小心运动员和道具都会有损伤。
“我们俩相比其他轮滑队员,还要穿上熊猫的造型,那一套衣服大约有30斤,全靠肩膀受力。每天长时间训练完之后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熊猫替补演员韦恩剑告诉了我们更多训练时不为人知的细节,“其他人训练间歇都还能坐着休息一下,而我们穿着熊猫造型的完全不能坐,没法休息。因为这一套衣服即使是三四个人帮我们一起穿,也要十几二十分钟才能穿好,为了休息而脱掉,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每一个动作和配合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打磨,体能上的疲惫逐渐演变成心理上的压抑,而封闭的训练环境对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们而言更显得异常枯燥。最初的新奇被劳累和疲倦取代,不知道能否完成好的任务,使每一个人都心事重重。王老师担心的情绪和心理问题开始暴露,“在这个时候我们指导员的工作重心就由技术指导更多地转向心理疏导”。
2018年1月,流感席卷北京,这些队员们也没能幸免。团队里的人几乎都感冒了,1/3都在输液治疗。每一个图案的滑行也不是很顺利,训练过程中,难免有些火药味儿。“其实摩擦多多少少都有,有我们队员和导演团队的,和服装团队的,其他部门之间的。”熊猫服装最初完全没有按照演员们的实际身材标准制作,这使得四名队员在训练的时候遭受着极大的痛苦,做出的动作也别扭不成形。大家训练当中受的伤也各式各样,有的因为摔倒了手被钉子划了大口子,也有人为了保护熊猫造型不被损坏而把自己的膝盖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最好的预案就是没有预案”
大年初二,当其他同学都沉浸在阖家欢乐的春节喜悦中时,这些封闭训练了近三个月的少年启程奔赴韩国,开始进行最后的场馆适应训练。
虽然带队老师在国内时强调过要有国家意识,但是只有到了最真实的环境中时,演员们发自内心深处的国家使命感和荣誉感才被真正激发出来。
表演团队抵达韩国后住在在关东大学,帮大家安顿停当后,王老师不忘挂起一面五星红旗。“一开始的时候旗挂在窗户外面,但是我觉得,咱们挂国旗不是为了给外人看的。”思考之后,王晓亮老师将国旗挂到了走廊里。“窗户是朝南的,这样从太阳升起到落下,阳光总能直接照在咱们的国旗上,红彤彤的,一看就特别振奋。”
“我告诉孩子们,你们就代表了这个国家,你们要对自己和对国家有信心。”
然而,在韩国的训练并不是一帆风顺,其中最大的挑战来源于天气。风、雪、雾,这些都会对演出造成很大的干扰。
“当时平昌下雪,舞台上有水,还有之前放完烟花之后留下的油和残渣。我们有一次彩排,一下子摔倒了11个人,有一位女导演当时就哭得不行了。”于是导演团队开始想各种各样的预案来应对,包括让推屏演员手拿抹布随时准备冲上舞台进行人工清理。“我们在轮滑鞋后跟插了钉子来抓地,还裹过胶带。动作要求也在不停地更新,常常是在训l练当中不断地改过重来。”
为了适应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30名轮滑少年在寒冷的异国他乡一遍遍练习,在夜色中来来回回地游走,保持排面,细抠动作,将人与冰屏的穿插互动练到万无一失。“其实在摔了11个人之后,我们做动作开始有点畏首畏尾了,总怕有意外出现,这样一来,导演要求的动作形态和艺术表现力就会大打折扣。后来张艺谋导演告诉我们,演出当天,放开了滑,大胆地摔,摔倒了就再站起来!张导说,最好的预案就是没有预案。”
“当然有遗憾,但大局为重”
“在80名演员中,我俩是那两只熊猫的替补演员,另外还有4个人是22名轮滑演员的替补,其余50个人是推屏的演员。我们经历的都是同样的训练,直至在平昌上场之前,我们两组‘熊貓都还不知道谁会正式参与表演。”熊猫替补演员冶智勇说。替补演员与正式演员的身份,是在八分钟表演结束后才明确的,在此之前,张艺谋导演一直强调的是“谁状态好谁上”。
闭幕式演出当天,50位推屏演员们需要全程穿着黑色隐身衣,在表演之初将冰屏推上舞台,结束后再推下来,同时在屏幕被自然因素影响的时候,人为控制。没有人看得到他们,尽管这是最原始的手段来弥补现代技术可能出现的失误。在理应得到鲜花与掌声的人群中,这56个人(50人推屏,6人替补)堪称幕后英雄。
对于一百天的艰苦训练却没能上场的遗憾,冶智勇说:“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再说只要能参与到这个盛会里,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我知道自己不能上了之后,从演员通道里看向外面,有好多中国人手里举着国旗,冲着我们挥手,给我们呐喊加油,真是太令人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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