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改革开放的决策以来,中国实现了伟大的历史转折,完成了由站起来到富起来的历史性飞跃。回首那段历史,很多人认为改革开放只与十一届三中全会有关,其实不然。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量变是质变的前提和必要准备,质变是量变的必然结果。中共高层作出改革开放的决策,在此前至少经历了两次重要会议的积淀。
1978年召开了国务院务虚会,会议只“务虚”,即只作讨论,不作实策。它是中共认识到以开放促改革的转折点。“其中有两个文件对后来的实际决策发生较大影响,一是9月9日李先念的总结讲话;一是7月28日胡乔木的发言。”李先念认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原则,但自力更生绝不是闭关自守。为了大大加快我们掌握世界先进技术的速度,必须积极从国外引进先进技术和设备。这比关起门来样样靠自己从头摸索,要快不知多少倍。”胡乔木代表中国社科院、国务院研究室作了发言,发言强调了“经济规律的客观性”,阐述了“为什么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管理方法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等问题,提出:“只有把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先进科学技术和先进管理经验结合起来,把外国经验中一切有用的东西和我们自己的具体情况、成功经验结合起来,我们才能够迅速提高按照客观经济规律办事的能力,才能够加快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步伐。”胡乔木发言中提出的观点,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当时中央高层领导和许多经济学家的共识,很多观点后来融入了由他主持起草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中。这次国务院务虚会是“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中共高层重视经济体制改革和对外开放的开始,使高层认识到改革和开放对于现代化建设的极端重要性。因此,“我们党能够重视经济体制中的问题,重视改革,发轫于这次务虚会”,可以说,国务院务虚会酝酿了改革开放的正式决策。
1978年11月10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中央工作会议。会期原定20多天,但会议中途情况发生变化,最终开了36天。华国锋在开幕当天宣布会议议题是:第一,进一步贯彻以农业为基础的方针,尽快把农业生产搞上去,具体讨论《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和《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试行草案)》两个文件;第二,讨论、商定1979年和1980年的国民经济计划安排;第三,讨论李先念在国务院务虚会上的讲话。大会没有设秘书长,在举行第一次会议时,华国锋宣布在议题之前先讨论一个问题,即讨论从1979年1月起把全党的工作着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问题。从大会的议题看,会议主要是讨论经济工作,但同时又要求拿出两三天的时间讨论党的工作重心的转移问题。华国锋强调:“这是一个关系全局的问题,是我们这次会议的中心思想。”那么到底应该在什么思想的指导下,用什么样的方针和政策来实现工作重心的转移呢?
1978年5月,在胡耀邦组织下掀起的“真理标准大讨论”涉及到到底该坚持什么样的指导思想的问题。“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理论问题探讨,而是一场重要的政治论争。其政治意义在于,它是一次重大的思想解放运动,推动了人们重新认识毛泽东晚年的政治遗产,重新认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与实践。”尽管自“讨论”掀起以来,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已经得到全国多数人的支持与赞同,但是与之相对的“两个凡是”的支持者仍旧在负隅顽抗,中央高层为此也分为两种意见,未有明确答案。思想的混乱导致行动的无措,思想上达不成共识,实践上就会出错。这次中央工作会议是一场党内高级会议,陈云推动了会议议题的转变,使会议朝着绝大多数人希望的方向进行。11月12日,陈云在东北组的发言中,提出了坚持有错必纠的方针,中央应该对一些影响大、涉及面广的历史遗留问题给予充分考虑和作出决定,引起了与会代表的强烈反响,改变了会议议程。陈云的发言实际上涉及到纠正“文化大革命”中及其以前的“左”倾错误的重大问题,直接指出当下的中国共产党应该坚持什么样的指导思想的问题。各组在分组讨论中,纷纷要求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平反冤假错案。“这个发言是工作会议上向‘左’倾错误开的第一炮、点的第一把火,它像重磅炸弹,打乱了错误领导的阵脚,起到了扭转会议方向的关键性作用。”会议自此打破沉闷的气氛,与会者充分发言,值得肯定的是,这次会议上党内民主得到充分发挥,党内政治生活得到充分开展,华国锋起到了重要作用。华国锋认真听取大家意见的态度,给与会者留下了深刻印象。有与会者回忆:华国锋“对大家提出的问题,一个也没有回避,态度诚恳”“凡是讨论中提出的重大问题他都作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复”“几乎没有见过党的最高领导人能够这样听取大家的意见,问题解决得如此彻底明确”。
会议高度评价了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讨论,批评了“两个凡是”的错误方针。指出“两个凡是”背离了党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是完全错误的。12月13日,华国锋在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式上作了讲话,对“两个凡是”和真理标准讨论问题表明了态度。第一,在“两个凡是”的问题上承担责任并作了自我批评。第二,肯定了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党的最高领导人对当时极为敏感的政治、思想问题都表了态,表明这次中央工作会议基本上统一了党内思想,达成了思想共识。
邓小平在闭幕会上作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报告,被认为是此次中央工作会议的成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此时已经基本没有争论。“邓小平的这篇讲话不但提出和回答了在历史转折关头的一系列根本性问题,为这次中央工作会议作了总结,而且也为即将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提供了指导思想。因此,这篇讲话实际上也成为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主题报告。”之后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果断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口号,正式决策实行改革开放。因此,达成共识的中央工作会议意义深远,成为伟大转折的前奏。
有了国务院务虚会对改革的“发轫”和中央工作会议的充分准备,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京西宾馆召开。由于之前对经济建设有了足够的重视,有了“摆开来讲”的思想领域、历史遗留问题方面的针锋相对,进而取得重大共识,此次三中全会开得波澜不惊,顺利完成了各项议程,在会议结束当天就发布了公报。全会没有国务院务虚会上与会人员的兴奋与激动,也没有中央工作会议上与会人员的激烈交锋,但是人们知道,平静的气氛下孕育着伟大的历史转折。全会正式进行了拨乱反正。“拨乱反正”一词在“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被广泛使用,预示着时代的大转变已经开始。“第一个正式使用它的中央领导人就是邓小平。”“拨乱反正”本义是改正错误,返回正确。但是随着实践的深入,“拨乱”已不是简单地要返回到原有的所谓正确的认识和做法,而是越来越“反对”原有的一些所谓正确的认识,可以理解为“反对”“反着走”——当然不是绝对的反着走。“当‘反’逐步取代了‘返’,中共就开辟出了一条社会主义的新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次会议在事实上形成了以邓小平为核心的领导集体,标志着主导改革创新的力量开始占据主导权,“改革派”自此在中央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为实现伟大的转折提供了组织上的可靠保证。
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尽管华国锋间接地承认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但是并没有正式确立下来党的思想路线。十一届三中全会更像是一场程序性质的会议,将之前取得共识的成果通过党的中央全会正式确立下来。全会重新确立了“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和发展真理”的思想路线,为改革、创新、探索打开了意识形态的空间。全会果断地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否定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错误理论,重申了“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群众阶级斗争已经基本结束”的正确论断,作出了把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和实行改革开放的战略决策。全会总结了党的历史的经验教训,认真讨论了“文化大革命”中发生的一些重大政治事件,实事求是地审查和解决了党的历史上一批重大冤假错案和一些重要领导人的功过是非问题。全会决定健全党的民主集中制和党规党法,强调党中央和各级党委的集体领导。在“只进不出”的策略下,中央高层实现了权力结构的变动,事实上形成了以邓小平为核心的新的中央领导集体,为改革开放的顺利推进奠定了组织基础,使重新确立的正确的思想路线和政治路线的贯彻有了组织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