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与四十年：教师培养与教师培训的关系

王红，华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教师教育学部常务副部长，教育部督导专家、广东省督学，教育部全国中小学幼儿园教师培训专家组成员、教育部中小学校长培训专家委员会成员、广东省中小学校长联合会常务副会长。主要研究领域为教师教育、教育经济与财政、教育产业资本化、校长领导力与学校发展、基础教育、比较教育（中美教育比较）。参著《2001年中国教育发展报告》《简明教育经济学教程》《教育财政学研究》《流动儿童义务教育及财政问题研究》等。

四年培养一名入门教师，四十年历练一名优秀教师。

人们在谈起“教师教育”时，往往会很自然地理解为“师范生培养”。而事实上，“教师教育”的概念经历了四个阶段的迭代：20世纪初期，癸卯学制，师范教育自成体系；20世纪80年代，全国师范教育工作会议上明确了师范教育为主、教师培训为辅的发展思路；21世纪初期，《国务院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对教师终身学习和发展高度关注，以“教师教育”取代“师范教育”的概念；2011年，《教育部关于大力加强中小学教师培训工作的意见》明确提出，加强教师培训是新时期教育事业科学发展的重要任务和紧迫要求，推动了教师教育的重心由职前培养向教师培训转移，奠定了职前职后教师一体化发展的基础。

然而，概念的嬗变与事业以及学科的建设和发展并不同步，主流观念依然存在误区，认为师范教育是“正规军”，而教师培训是“杂牌军”，口头上说重要，但内心依然轻视，具体表现为：高校不重视，参与培训工作的教师工作量不纳入绩效考核，培训成果也不被重视；培训者不敬畏，缺乏对教师成长规律的敬畏，缺乏深入研究，在设计培训课程时，采取“拼盘”策略，缺乏内在一致性、逻辑性和针对性；教师自身不关注，只重视学历提升，而认为教师培训是“非必需品”，缺乏“刚性需求”。

的确，在资源短缺型教育发展形态下，师资匮乏，把教师培养出来是首要的；而在资源相对充足型教育发展形态下，教师的数量并不是约束教育质量提升的关键要素，把教师提升为“好教师”才是最重要的，而好教师的培养并不是靠师范教育阶段的四年职业养成期就能完成的，更重要的是要在工作实践中历练。从时间长度上看，师范教育管一个教师养成初期的四年，而教师培训则要管教师成长的四十年。

面对四年与四十年的关系，我们必须更加关注、重视教师培训。

首先，从教师培养与教师培训的复杂程度来看，教师培训更为复杂、对象更难教、难度更大。相对于师范生的懵懂而言，在职教师已拥有较为丰富的个体经验，对师范生的培养就好像是在白纸上渲染图画，而对在职教师的培训则意味着对个体经验的重组和行为的改变。无疑，个体经验和行为的改变比行为的养成难度更大。

其次，教师培养对教育的影响是潜在的、预期的，而教师培训对教育的影响是现实的、直接的。教师培养的对象——师范生，通常要等到毕业以后从事教育教学才会真正对中小学生产生影响；而教师培训的对象是在职教师，他们在教学实践中与学生朝夕相对，教师培训对他们的影响和改变可以即时迁移到实践中，会对教育实践产生直接的影响。可以说，每影响一个老师，教师培训就会影响数十个甚至数百个学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教育实践的快速变化促使教师持续终身学习成为必须。教育变革的日新月异，使得师范生在教师培养阶段所学的知识在毕业后很快就过时了，必须通过持续的学习（教师培训）来更新自身的知识体系；教育目标取向也发生了重大改变，由原本的知识传授转变为能力生成和思维发展；教育信息化对教师功能作用提出新要求，教师不再是知识的搬運工，而要成为学生成长的陪伴者和引导者。这些都决定了师范生四年的所学远远不能满足教育教学的需要，必须要时时刻刻通过教师培训更新提高，促进专业成长和发展。

当然，强调教师培训的重要性并不意味着要弱化教师培养。教师培养是职业养成的关键环节，如果基础没有奠定好，职后教师培训还要纠偏，难度更大，所以，在教师培养阶段奠定规范的基础不可忽视。师范大学的英文为“Normal University”，非常形象地表明了师范教育的属性。“Normal”的意思是“标准，规范”，这恰恰表明了教师培养的功能，就是要在教师的职业养成阶段奠定符合教师职业发展规律的标准和规范，凸显了初始能力发展阶段的特性。只有在初始阶段奠定了良好的符合规范和标准的基础，才能使后续的职业发展事半功倍。

因此，教师的专业发展必须要职前职后一体、培养培训贯通。首先，师范院校要认识到教师培训不再是师范院校可有可无的附加功能，而应该成为师范院校的内生功能，是必然的责任担当和使命；同时，教师教育职前职后一体化也不仅仅强调高校对教师培训的责任和担当，还要强调地方教育管理部门和中小学校对师范生培养的责任和担当。正如教师培训是大学内生功能一样，地方教育管理部门和中小学校也要把师范生培养当做自己的必然职责，因为，师范生毕业以后是为地方教育和中小学校服务的，他们在大学中的培养质量直接影响着地方教育的质量，把师范生培养好，不仅仅关系到大学的质量和声誉，更关系到地方中小学的教育质量。所以，唯有大学积极而敬畏地担当教师培训的使命、地方教育部门和中小学积极而主动地参与师范生的培养，才能够真正地促进职前职后一体化，才能够真正地让教师成长的四年与四十年都能得到持续的滋养。

编辑 _ 王雪莉

配图 _ 葛金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