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王伯鲁的红色人生

┃王存选 口述 田青刚 整理

我的爷爷王伯鲁，又名王居卫，1903年出生于信阳县浉河港乡（今属浉河区）凤凰地的一个书香世家。

1923年，爷爷考入信阳县立师范讲习所。那时的县立师范讲习所，汇聚了一批进步教师，如高擎宇、易桂伍和易云峰等，在这些思想进步老师的影响下，爷爷探索真理、寻求救国之路的热忱与日俱增。

“五卅惨案”发生后，信阳学界迅速行动，成立了学联会，爷爷被选为副主席，组织出版《血拼》刊物，揭露惨案真相，声讨帝国主义的罪行。1925年6月23日，信阳人民声援上海人民反帝“后援会”召开成立大会，爷爷作为学生代表作了讲话，会后还举行了游行示威活动，在群众中引起巨大反响。这一年，爷爷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6年，随着北伐战争的开始，国民革命运动趋于高潮。在豫南，革命高潮首先表现在农民运动上。而农民运动又在河南革命力量发展中具有重要的作用。至1925年年底，信阳县共成立了10个区农民协会，会员达5万人。1926年1月，我省最早的县级农民协会——信阳县农民协会成立，爷爷王伯鲁被选为负责人。时年春，中共豫陕区委书记王若飞在调往中央以前，决定把党的工作重点转到农村。三四月间，信阳、杞县、许昌三县农协会负责同志召开特别会议，决定由信、杞、许三县协会担任成立河南省农民协会筹备之责，准备大规模开展农民运动。

1926年夏，为迎接和支援北伐军，爷爷协助信阳地区早期的共产党员、地方党组织的重要领导人之一周叙伦把坚持在信南的一批党（团） 员集中到谭家河，并吸收当地一批进步青年，开办了农运干部短期培训班（对外称“青年读书会”或“暑期读书会”）。爷爷王伯鲁一边参与读书会活动，宣传马列主义、男女平等，一边做农民工作。

在农民运动蓬勃发展的情况下，爷爷与国民政府慰劳河南军民代表团一起积极推动召开信阳县农民代表大会。1927年4月17日，信阳县农民代表大会在柳林召开。大会通过了包括将全县“红枪会”改编为“农民自卫军”等一系列政治、经济、教育、党务、军事等革命决议案。

在这个时期，作为共产党员的爷爷意识到发展农民运动必须建立起农民的武装，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利用农民组织。而在农村中具有影响力的是红枪会、黄枪会等枪会组织。这些枪会秉持防匪盗、反恶霸、抗官兵、抗捐税、反对贪官污吏的原则，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农民的利益，受到了热烈欢迎。这些枪会组织不仅拥有大批农民支持，而且还掌握有枪支，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当时的中共河南省委在河南农运报告中即指出，“河南的农民运动，十之八九是枪会运动，改造好枪会、民团等武装为我所用，是发展农民运动的一项重要工作”。

爷爷决定从老家的农民工作做起。他利用探亲的名义，返回信阳西南几十里的繁华集镇冯家庄，串联返乡的青年学生，传播革命思想，启发他们的觉悟。在那里，他先后秘密发展了十多人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国共关系破裂前，他以共产党员为主体，建立了国民党区党部。为了组织农民武装，争取和改造红枪会，他还利用同学和亲友关系，与冯家庄一带的红枪会首领联络，影响了一批红枪会武装，为领导农民武装暴动奠定了坚实基础。

1927年7月，汪精卫公开与共产党决裂，背叛革命，在武汉大肆屠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形势急转直下。临近武汉的信阳也充满着血腥味，许多农民协会骨干分子惨遭杀害，协会被迫停止活动。爷爷王伯鲁和中共信阳特委的负责同志也被迫转到乡下隐蔽。同时，他们也加紧了对乡村武装的争取工作。恰在此时，位于信阳西南四望山的农民红枪会会员黄修允、王承彦等人杀死了民团团总张显卿，率领数十名武装农民占据了附近地势险要的祖师顶山寨。

四望山位于信阳县城西南45公里处，东连大别山，西接桐柏山，纵横百余里，是群山中一个较高的山峰。据说站在峰顶能望见信阳、桐柏、应山、随县四座县城，故名四望山。主峰祖师顶上有一个方圆800米的石寨，驻有两班团丁，遇有大股土匪骚扰，即通过信号与杨家寨、黄龙寺等地联系互救。冯家庄劣绅张显卿，人称信阳四大金刚之一，是当地红枪会首领，平时养兵纳妾，宰割百姓，拥有数亩田产。他曾经带领团丁并胁迫山民下山抢掠，残杀农协干部和无辜农民。1927年7月14日，黄修允等数十人结盟，以巡更为名，夜半进寨，将张显卿用刀劈死，并杀了张显卿的兄、妾，收缴了他的财产。张显卿手下的二首领扬言要积聚力量，杀绝这批农民武装。当时隐蔽在冯家庄的爷爷，敏锐地觉察到这些受难农民在反抗劣绅斗争中所蕴积的革命力量。他借中共河南省委常委王克新巡视豫南之机，汇报了关于信阳四望山枪会群众自发举事，杀死劣绅张显卿等人的情况，建议省委增派军事干部前往四望山游说。王克新听取汇报后，决定派爷爷马上回到四望山，教育、争取、改造和掌握这支农民枪会武装。

爷爷上山后，利用同乡关系，与举事农民结成生死兄弟。大家公举他为团总，表示愿意受其指挥。

1927年9月25日，中共河南省委根据中共中央八七会议决议通知精神，决定在豫南发动秋收起义，豫南特委以王克新为书记，爷爷是委员之一。不久又成立了直属豫南特委领导的中共四望山特别支部，爷爷是主要负责人之一，负责具体组织和领导四望山起义工作。同时，豫南特委还就争取、改造四望山农民武装作出了《关于四望山各问题之决定》以及《四望山目前工作纲要》等规定，要求将自发的农民起事转变为共产党领导下的全面武装起义。

1927年11月，农军暴动总指挥部成立，爷爷担任总指挥，加紧进行暴动前准备工作。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爷爷率领4个行动队数百名农军，一举攻占距祖师顶北10多公里的杨家寨，打破了杨家寨与冯家庄、龙门新店结成的反动武装联盟。接着，农军乘胜出击，攻打黄龙寺，击溃民团军千余人的进攻，占领了冯家庄。

那时，中共长台关区委也集合十几名党员，袭击了彭家湾民团，夺枪十多支，组成另一支农军，攻占了祖师顶东北10公里的婆婆寨。至此，祖师顶与杨家寨、婆婆寨的农民武装形成了相互呼应的格局。

打造红色根据地，是爷爷发动四望山武装暴动的一个打算，这一点在中共河南省委给中央的报告中就有反映。在这个报告中，讲到“豫南方面……他们企图暴动之后，至少夺取几个月的政权，编四师军队，能占据四望山为军事根据地”“想以四望山为军事根据地，由此带领农军，东征西讨”。

1927年年底，确山农民革命军百余人，南下四望山与爷爷领导的四望山农军会合，两支武装合编为豫南工农革命军，建立了豫南革命委员会。此后，两支农军密切配合，频频打击国民党反动势力，先是奇袭彭家湾车站，捣毁民团军一个营部。接着，又捕获附近芦家畈、董家岗四大劣绅，缴获长短枪20多支。12月26日，农军还攻打了信阳北关的袁家大楼，活捉了民团团长朱理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与此同时，与四望山有联络的信西、信北各地也纷纷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举义，打击反动势力，分配地主豪绅财产，形成了一场颇具规模的工农武装斗争浪潮。

为把这场农民武装斗争引向深入，1928年1月15日，时任中共河南省委书记周以栗亲自到冯家庄，召集信阳、确山等县活动分子大会，对四望山前段武装斗争进行了总结。冯家庄会议的召开，加强了豫南工农革命武装的统一与建设，产生了集中领导豫南革命斗争的政权机构，明确地提出了实行土地革命的中心任务。从此，四望山根据地的革命斗争向纵深发展。

随着四望山革命力量的增长，国民党反动势力的恐惧与日俱增。1928年春，冯玉祥指示方振武调重兵于信阳。2月3日，地方民团军旅长熊绘豳率领信阳、罗山的反动民团1800余人，在方振武军队的配合下，兵分三路，对四望山工农革命军进行“围剿”。由于众寡悬殊，工农革命军于5日下午被迫退守祖师顶。6日，爷爷召集四望山数百群众集合祖师顶寺内，大家同仇敌忾，手持大刀、长矛、扁担，协助工农革命军（此时仅剩60把枪） 守寺。敌人兵分四路从东和北两个方向连续发起十多次冲锋，都被寨内用步枪、灌子枪和滚石打退，死伤惨重。战斗中，爷爷王伯鲁始终坚守敌人重点进攻的北寨口，指挥大家沉着应战。由于力量悬殊，爷爷不得不率工农革命军下山寻找失散的队伍，中途遭到敌人的阻击，无法返回山寨。于是他又率队从黄龙寺突破包围，转战应山，数日后才折回北上。在信阳、确山交界处，他们被反动武装包围袭击，在这危急时刻，爷爷果断指挥大家分散隐蔽，他则带几个人去唐河县投入了建国豫军教导总队。在唐河，他秘密联络党团员继续开展革命斗争，后辗转遂平等地，曾任中共遂平县委委员，不久牺牲。

1957年5月16日，毛泽东主席亲自为我家签发了“革命牺牲工作人员家属光荣纪念证”，以表彰爷爷的革命业绩。爷爷王伯鲁虽只有二十多年的人生生涯，但他在豫南乃至中国革命斗争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