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均, 刘洪端, 白 娇, 于风旭
主动脉壁内血肿(aortic intramural hematoma,AIH)形成于主动脉内膜与中膜之间,占主动脉综合征10%~25%。最常见诱发因素为高血压,84%患者伴有高血压[1]。Stanford A型AIH累及升主动脉及主动脉弓,B型局限于降主动脉。AIH自然病程及治疗方式仍存争议,A型病程特点与主动脉夹层相似,预后凶险;B型有近1/3自然吸收,但仍有发展为典型主动脉夹层及破裂的报道[2]。关于B型AIH治疗,药物保守疗法效果褒贬不一[3],胸主动脉腔内修复术(TEVAR)越来越受到临床重视[4-5]。本文回顾性分析西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2014年4月至2017年6月收治的急性AIH患者临床资料及影像学表现,探讨治疗策略。
2013年4月至2017年8月共收治急性AIH患者39例。其中男24例,女15例;年龄52~83岁,平均(72.0±5.8)岁;根据主动脉夹层 Stanford 分型,14例为A型AIH,25例为B型AIH;主要症状包括胸痛、背部疼痛、腹痛等;伴发疾病有高血压、糖尿病、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陈旧性脑梗死、慢性肾功能不全等(表1)。发病至入院时间1 h~11 d。AIH急性期定义为症状出现后2周内。
表1 39例AIH患者临床及影像学资料
所有患者入院后均在24 h内完成首次胸部CT平扫及主动脉CTA检查,并行主动脉及颈部大血管三维重建。AIH诊断标准:CT成像表现为新月形或同心圆形主动脉壁增厚(>5 mm),无确切内膜撕裂证据,可伴发内膜钙化斑内移、溃疡样突起、主动脉穿通性溃疡;平扫CT血肿呈高密度改变,CT值一般为60~70 Hu,注射对比剂增强后增厚管壁不强化。2名放射科高级医师共同对影像学结果作出诊断。诊断明确后分别测量血肿厚度及主动脉管径。
所有患者入院时均接受控制血压、心率,镇痛等积极药物治疗,目标收缩压为90~120 mmHg(1 mmHg=0.133 kPa),目标心率为 60~80 次/min。临床及影像学评估后,按照治疗规范确定治疗方式及流程(图1)。①药物治疗:入院后严格卧床休息2周,给予持续心电监测,氧气吸入,静脉持续泵入艾司洛尔控制心率,硝普钠或尼卡地平控制血压,血压及心率波动减小后改为口服药物;治疗中每周行主动脉CTA检查了解病变情况,随时调整治疗方案。②急症外科手术:明确诊断后分析血肿累及区域、分支血管受累情况,全身麻醉后体外循环下行涉及病变主动脉的人工血管置换术,包括升主动脉置换,必要时行主动脉弓部血管置换、冠状动脉重建及主动脉瓣置换。③TEVAR术:全身麻醉下仰卧位,左侧桡动脉穿刺,将标记导管送入升主动脉,造影观察病变情况及与左锁骨下动脉开口范围;根据术前CTA结果选择入路,腹股沟行纵向切口,经股动脉穿刺插入超硬导丝,沿导丝送入支架输送系统,静脉予肝素3 000~5 000 U后释放腹膜支架,复查造影观察支架情况并确认封闭完全,术后予以药物严格控制血压。④复合手术:全身麻醉后胸骨正中切口开胸,非体外循环下行主动脉弓部3分支血管(头臂干、左颈总动脉及左锁骨下动脉)与4分支人工血管端-端吻合,人工血管近端与升主动脉作端-侧吻合,重建主动脉弓;术中标记头臂干入口位置,透视下释放腹膜支架覆盖原弓部3分支内口。
CT成像显示,Stanford A型血肿厚度为5~16 mm,平均(7.3±5.0) mm,升主动脉管径为 34~67 mm,平均(39.4±7.0) mm;B 型血肿厚度为 6~17 mm,平均(9.2±4.0) mm,降主动脉管径为 27~56 mm,平均(36.4±6.0) mm。
图1 急性AIH治疗流程
14例A型AIH患者中7例接受急症升主动脉人工血管置换术[心包积血(图2①)2例,疼痛持续无缓解1例,伴发升主动脉溃疡样突起(图2②)1例,主动脉管径>50 mm(图2③)2例,升主动脉血肿>7 mm 2例],其中2例同时重建冠状动脉,术后1例因低氧血症死亡;7例接受药物治疗,治疗后4例血肿有所吸收,1例疼痛反复,予升主动脉置换术,1例伴发降主动脉溃疡样突起,予TEVAR术(图2④),1例升主动脉血肿吸收,但发展为局限性B型主动脉夹层(图2⑤⑥),予降主动脉TEVAR术,后支架远端再次发生穿通性溃疡及局限性AIH,再次行TEVAR术。
图2 急性A型AIH影像学表现
25例B型血肿患者中10例接受药物治疗,治疗后3例血肿吸收,5例血肿稳定(图3①),2例发展为主动脉夹层,其中1例经TEVAR术好转,1例行急症外科手术;12例接受降主动脉TEVAR术[初次支架植入5例,药物治疗后期支架植入7例,其中3例血肿厚度>10 mm(图3②③④),3例伴发溃疡样突起或主动脉穿透性溃疡(图3⑤⑥),1例降主动脉管径>45 mm],一期支架释放成功率为96%,术后复查均未见内瘘发生,无支架移位,无截瘫;3例接受复合手术,手术均较顺利,术后复查主动脉CTA显示弓部血管无明显扭曲、狭窄,血流通畅,支架形态好、无移位,无内瘘及动脉瘤形成(图3⑦⑧)。
所有患者随访 3~36 个月,平均(21.4±12.6)个月。影像学检查显示38例血肿均减小或完全吸收,主动脉无明显扩张;1例出现逆行A型主动脉夹层,再次入院后因急性心脏压塞死亡。
图3 急性B型AIH影像学表现
AIH是一种特殊类型主动脉病变,其影像学改变为主动脉壁新月形或同心圆形增厚(>5 mm),而主动脉内膜无破裂。AIH形成机制尚存争议。Krukenberg[6]首先提出主动脉壁内滋养血管破裂出血学说,称其为“没有内膜破口的主动脉夹层”。AIH自然进程呈高度可变性,血肿可完全吸收,发展为主动脉夹层,或形成动脉瘤破裂等。有研究认为AIH患者经治疗后血肿可完全吸收,吸收率为25%~64%[7]。 Eggebrecht等[8]报道显示 28%~47%未经治疗的AIH发展为主动脉夹层,早期动脉瘤形成及破裂概率高达20%~45%。
2010年美国及2014年欧洲心脏病学会指南均认为,对累及升主动脉的Stanford A型AIH,应予外科手术治疗[2,9]。国内研究亦推荐对大多数A型AIH 行急症手术治疗[10]。 Matsushita 等[11]研究提出,相对于Stanford A型主动脉夹层,A型AIH较少引起主要分支血管缺血或累及主动脉瓣,但心脏压塞发生率较高。根据相关研究证据,AIH患者发生心脏压塞、升主动脉内径>4.5 cm或血肿厚度>7 mm时仍强烈推荐外科手术治疗。近期研究报道外科手术治疗AIH患者病死率为4.3%~10.9%,相对于保守治疗病死率明显降低[12]。 然而,Song 等[13]报道对85%有症状A型AIH患者进行内科治疗,住院期间病死率(7.9%)与接受外科手术病死率(10.7%)差异无统计学意义。一项以亚洲人群为主的meta分析提示,A型AIH患者手术治疗死亡率(10.1%)与药物治疗死亡率(14.4%)相当[14]。 但上述 Song 等[13]报道中排除了伴发主动脉穿通性溃疡或溃疡样突起病变患者。与欧洲指南相比,本研究在系列影像学监测下对部分未伴发心包积血、主动脉直径无明显扩张、血肿厚度较小及入院后经治疗血流动力学稳定、疼痛得到控制的部分A型AIH患者,采用积极的药物治疗,使其中部分患者血肿吸收,取得了良好疗效,并未出现难以接受的高病死率;同时,对部分A型AIH伴降主动脉病变患者,予以降主动脉TEVAR术。国内外亦有关于A型AIH接受降主动脉TEVAR术治疗的报道[15]。本组2例降主动脉TEVAR术后近期疗效良好,但其中1例于支架远端再次发生AIH。可见,A型AIH在TEVAR术治疗中除了公认的可能形成近端逆行主动脉夹层,还面临发生远端病变风险,需要特别引起重视。
近期欧洲心脏病学会指南提出,对单纯B型AIH患者应予内科药物治疗,对出现相关并发症或有症状的复杂患者推荐 TEVAR 术[9,16]。王志伟等[17]报道对无钙化B型AIH采用全程药物治疗,中期随访结果显示血肿吸收良好,疗效满意。本研究中对非复杂型B型AIH患者采用保守治疗,影像学随访结果显示疗效确切;对TEVAR术治疗患者,根据疾病不同阶段临床特点并结合主动脉直径大小、血肿厚度变化及局部溃疡样突起形成等影像学表现,分别选择在急性期或亚急性期干预,术后影像学表现均显示良好的主动脉重塑。由此认为,病变进展与其发生时间是指导治疗策略的重要因素之一。此外,近年报道显示高分辨CT发现部分AIH患者存有局灶性内膜破坏,表现为溃疡样突起、微小穿通性溃疡等[18],使简单病例趋向复杂化。有学者报道B型AIH患者急性期出现溃疡样突起需严密监测,提示应予积极的TEVAR或外科手术干预[19]。目前有报道对部分非复杂型B型AIH采用TEVAR术,提出早期严格药物治疗与选择性、预防性TEVAR术相结合,可取得良好效果[20-21]。
本研究对部分伴发主动脉弓部穿通性溃疡的复杂B型AIH患者,采用人工血管重建主动脉弓结合TEVAR的复合手术,在不借助体外循环及心脏停跳下完成病变隔离,术后随访结果显示疗效良好。复合手术可最大限度地修复病变部位,保证疗效,还可避免应用体外循环、深低温停循环等,减少了外科手术相关并发症发生率。
综上所述,外科手术仍是A型AIH首选治疗方式;对部分经严格影像筛选患者,严密监测下内科治疗仍能取得不错疗效。随着TEVAR技术不断进步,B型AIH适应证呈不断扩大趋势,但远期疗效尚需相关随访结果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