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反脆弱

最近读到两篇文章，因其强烈的对比而让人印象深刻。一篇是年近90的褚时健近期的一次演讲内容整理，其中谈到他从70多岁开始重新创业，哀牢山上种褚橙的心路历程，谈到了他对人生挫折的看法，对敬畏的认知。另一篇则是关于“80后天才创业者”茅侃侃自杀的消息。茅侃侃曾经和李想、戴志康、高燃一起登上主流媒体的封面，被称为“IT四少”，如今却因资金链断裂而自绝。

我并不想评价孰是孰非。因为每个人都活在自己才能感同身受的独立宇宙。不同的人，对于自我的认知、对于外界评价的反馈、对于压力的承受度、对于成功或失败的定义和解读……都决定了他这个“小宇宙”的边界和阈值，决定了他的人生弹性、环境适应度、感受内在平静和对外输出快乐的能力。换句话说，并不存在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可以确保每个人都过上“幸福而成功的生活”。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每个“小宇宙”的特质和边界早已既定，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活在其中，终此一生都如牢笼里腾挪，岂不是一种悲哀的宿命论？是不是意味著，有的人天然具有逆境中的反弹力，可以越挫越勇，就像褚时健70多岁在人生低谷依然东山再起；而有的人即便年少成名，鲜衣怒马，也敌不过命运的一次小小捉弄，只能将生命拱手相让。

关于宿命论和自由意志论，有着永不停息的争论。其实，被困的与解困的，都在于这个“我”。“我”既是囚徒又是狱警，只看你选择成为哪一个。褚时健在演讲中说：“我从小养成的习惯，认定了要干的事，只想赢，不想输。”先从信念上相信自己“一定要赢”，而信念本身就成为打破宿命的武器。

有人说，我也很想赢啊，这信念也很强大，为什么还是输了？恰如褚时健在演讲中提到，现在很多年轻人心目中的“赢”，其实是想走直线，一蹴而就把事情做成。但“人生很多事，不是一条直线”，“困难多，搞好一点，信心就大一点，只有这样走，一步一步来。比如橙子，只要一公斤能赚一分钱，上万吨就能赚多了。你想心急，就做不成”。换句话说，打破宿命，首先要有赢的信念；但这还不够，在你发愿、尽力之后，还要有“任何结果都欣然接受”的淡定和坦然。

作家纳西姆·塔勒布提出过“反脆弱”的概念。他说，失去控制、充满不确定性、面对混乱和失败……这些通常让人避之不及的状况，才是让你变得更强大的助缘。如果一个人能够在这种境遇下获得成长，那就是具备了“反脆弱”性。而这种能力是可以习得的。例如刻意保持压力源，多行动，去探索，去遇见新奇的事物，感受不确定性。善于从错误中学习，认识到失败和成功都在传递某种信息，错误也是一种特殊的教育。

说出道理总是容易的，直面自我在困苦中翻滚，才是真正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