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林 柳 岩 刘乃郗
在人口增长、经济增长和技术进步等因素驱动下,全球粮食消费、生产均将持续增长,到2035年全球粮食安全形势总体状况会出现改善,但部分地区粮食安全形势仍然严峻,区域间不平衡问题更加突出,全球粮食贸易流向也会出现变化。从国内来看,预计中国在2030―2035年到达粮食消费峰值;受国内资源环境约束的影响,粮食生产增长空间有限,中国对国际粮食市场的结构性依赖程度还将上升。全球粮食安全形势的变化既为中国发挥优势、利用全球资源满足全球市场提供了机遇,也对中国提升农业国际合作能力提出了挑战。中国应顺应国际粮食安全形势变化的客观趋势,抓住“一带一路”等重大战略机遇,按照“布局全球,突出重点,内外并重,强化支撑”的总体思路,在更高层次、更大范围上积极开发利用全球农业资源。
总体来看,全球粮食消费、生产均将持续增长,贸易流向会出现变化,到2035年全球粮食安全总体状况会有所改善,但部分地区粮食安全形势仍然严峻,区域间不平衡问题更加突出。
全球粮食消费将持续增长。在人口增长和经济增长的驱动下,未来全球粮食消费仍将持续增长。到2035年,预计全球将有超过30亿人进入食物消费第三阶段,近32亿人进入食物消费第二阶段,25亿人进入食物消费第一阶段,见表1。估计到2035年全球谷物消费量将达到27.7亿吨,较2015年增长28.1%。全球大豆消费量将达到4.16亿吨,较2015年增长34.1%。
到2035年前,全球粮食消费大国仍将是那些人口和经济大国,而粮食消费增长将主要来自那些人口和经济增长都较快的国家,主要包括印度、中国、美国、印度尼西亚、尼日利亚等,这一趋势将对全球粮食消费格局产生重大影响。
全球粮食产量也将保持同步增长。从粮食供给影响因素看,全球适耕土地面积依然较为充沛,再加上技术进步和投资增长,全球粮食产量也将持续增长。预计到2035年全球谷物产量将达到28亿吨左右,较2015年增长28.2%。其中,大米为5.7亿吨、小麦8.3亿吨、玉米及粗粮14亿吨。大米产量增长主要来自泰国、越南、印度等国家,小麦主要来自俄罗斯、中国和印度等国家,玉米及粗粮主要来自美国、中国、欧盟等国家和地区。全球大豆产量将达到4.2亿吨,较2015年增长31.9%。大豆产量增长主要来自美国、巴西、阿根廷、印度、乌克兰和俄罗斯等国家。
表1 2015与2035年全球人口粮食消费结构分布
全球粮食安全总体状况有所改善。由于全球粮食生产与消费同步增长,供需总体平衡,到2035年全球粮食安全总体状况会有所改善。根据FAO(联合国粮农组织)的预测,2015至2035年之间,在发展中国家组别中,处于食物消费营养不良阶段的人口数量将大幅下降。
部分地区生产能力不足,粮食生产增长慢于需求增长,粮食安全形势仍然严峻。根据FAO对全球贸易增长趋势的预测,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南亚地区、东亚地区粮食需求会持续较快增长。其中,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南亚地区人均每日卡路里摄取量由2015年的2360、2420卡路里分别增长至2035年的2630、2690卡路里,到2035年将达到与2010年的东亚与拉美地区相当的水平。但这些地区粮食生产能力增长总体较慢,产需存在缺口,粮食安全形势仍然严峻。
不同发展水平国家的自给率的差异会进一步扩大。根据FAO预测,发展中国家自给率将进一步从2015年的92%下降至2035年的90.4%,发达国家自给率将从114%上升至117%。其中,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东亚地区粮食自给率状况会进一步恶化。
部分地区仍有大量营养不良的人口。根据FAO预测,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及南亚地区,极端贫困人口仍然会较大规模存在,还有近3亿人会面临营养不良问题。
预计到2035年,全球谷物贸易量将达到4.5亿吨,较2015年增长40.6%。大米出口量增长主要来自泰国、越南等国家,进口量增长主要来自非洲、伊朗、伊拉克等国家和地区;小麦出口量增长主要来自美国、黑海地区、阿根廷等国家和地区,进口量增长主要来自东亚、西非、撒哈拉以南非洲等国家和地区;玉米及粗粮出口量增长主要来自美国、巴西、乌克兰、阿根廷等国家,进口量增长主要来自北非、中东、中国等国家和地区。预计到2035年,全球大豆贸易量将达到1.66亿吨,较2015年增长55.3%。大豆出口量增长主要来自美国、巴西、阿根廷、俄罗斯和乌克兰等国家,进口量增长主要来自中国、欧盟、墨西哥和日本等国家和地区。总体来看,从粮食主产国到非洲、东亚的贸易量将更快增长。
图/新华社
中国谷物产量占全球比重稳中趋降。中国是全球最重要的粮食生产国,2015年中国谷物产量在全球所占比重为22.8%。未来,中国粮食产量会保持增长,仍将是全球最大的粮食生产国,但在有限的资源承载力下,面对越来越高的生态环保要求,粮食增产的空间有限,根据FAO、美国农业部、中国国家粮油信息中心预测,到2035年,中国谷物产量可能达到5.8亿吨,占全球比例约为20.8%,比2015年略有下降。
中国谷物消费占全球比重还会上升。随着收入水平提高、城镇化发展、人口持续增长,中国粮食需求还将持续增长。根据FAO、美国农业部等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谷物消费量在全球所占比重为19.6%。未来,中国仍是粮食需求量最大的国家,预计到2035年中国谷物消费量占全球比重为23.8%。
根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经济研究部课题组的测算,中国粮食(不含加工大豆)需求总量的峰值可能出现在2030至2035年间,达到7.2亿吨左右,并在以后一个时期总体稳定。从产能看,未来粮食产能的增长将主要依靠农田基础设施建设和新品种、新技术的推广应用,到2035年中国粮食(口粮和饲料粮)生产潜能可以达到6.8亿吨左右,存在约4000万吨的产需缺口。如果加上大豆,粮食产需缺口可能达到约13000万吨。从贸易发展趋势看,到2035年中国仍将是全球最主要的粮食进口国,大豆、稻米进口量将位居全球第一。
进入新世纪后,中国更加重视统筹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制定了农业“走出去”战略规划,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农业合作。中国对外农业投资总体规模不断上升,对外农业投资的地区分布呈现多元化趋势。可以预测,未来十几年将是中国由农产品贸易大国向农产品贸易大国及对外农业投资大国并重转变的重要阶段。
中国对外农业投资规模持续扩大,在全球农业对外投资中的比例继续上升。2000―2015年中国大规模土地投资项目数量为131个,占全球6.24%,次于印度、英国、马来西亚,中国对外农业投资规模已于2013年首次超过农业引进外资规模,成为全球重要的对外农业投资国家。中国农产品贸易发展报告统计数据显示,2003―2015年中国对外农业投资规模总体上以增长为主,截至2015年底在境外设立投资企业数量达到764家。
中国对外农业投资的地区分布呈现出多元化趋势。中国对外农业投资原来主要集中在欧美、日本、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和地区。随着中国与“一带一路”及周边国家地区农业合作的深入,以及双边、多边投资协定的陆续签订,中国对外农业投资区域呈现出多元化趋势,特别是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农业合作空间广阔、农产品贸易增长潜力巨大。近年来,中国对亚洲周边国家,如印度尼西亚、老挝、缅甸和柬埔寨,还有俄罗斯、保加利亚等国家的农业投资增加趋势明显。
中国对外农业投资的领域从种植业向全产业链拓展。中国对外农业投资领域正从种植等产业链低端环节向加工、流通等中高端环节延伸,开展跨国经营、全产业链经营的国际性企业数量不断增加。从对外农业投资百强企业产业链看,境外投资生产环节占64.5%、加工占9.7%、仓储占2.2%、物流占3.0%,投资重点正逐渐由生产领域向加工、收购、储运、销售等产业链高端环节拓展。
可以预见,未来在“一带一路”合作倡议等对外合作战略的推动下,中国对外农业投资规模将持续增长,质量将不断提高,布局将更加合理。
最大的机遇是,中国可以利用自身的资本和技术优势,去开发潜在生产国或区域的资源,来满足潜在消费国的需求。
全球农产品贸易持续增长,为中国农业企业“买全球卖全球”创造了巨大市场空间。全球人口的持续增长,人均消费量的增加,将拉动全球粮食及其他农产品消费持续增长。同时,全球农产品生产和消费在地域上的集中,将进一步加大区域间的供需失衡,国际农产品贸易将持续增长,为中国企业利用全球潜在资源去满足全球增量市场创造了空间。
全球农业产业链投资需求巨大,为中国加强对外农业投资提供了广阔空间。全球适耕土地面积依然较为充沛,增加粮食产量的潜力充足,关键是缺少长期资金投入。而全球农业投资明显不足,从农业投入品到作物和畜牧生产,再到下游产业均不同程度上存在资金瓶颈,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对农业领域的投资需求巨大,这为中国相对过剩的资本提供了新的长期投资空间。
未来一个时期全球农产品价格总体将在低位稳定运行,农业投资成本总体相对较低。根据FAO等机构的预测,未来两年国际农产品价格总体将会呈现“降中趋稳”的态势。2020―2025年期间,国际农产品价格仍可能在低位稳中趋升。到2025年后,印度、印度尼西亚等人口大国的居民膳食结构将进入升级阶段,农产品需求将会快速增长,如果供给不能相应增长,全球农产品价格也将再次进入上升周期,农业投资成本也会上升。因此,未来一个时期将是中国利用全球资源、加大对外农业投资的战略机遇期。
近期,一些国家经济下行压力较大,对吸引农业投资非常迫切。随着全球经济的持续低迷,巴西、阿根廷、俄罗斯及中亚国家经济发展遇到较大困难,国内投资严重不足,对吸引外国投资的意愿更为强烈。由于农业在其国民经济中的地位重要,这些国家都将农业作为吸引外资的优先领域,尤其是农业基础设施、农产品加工等领域,这些都为中国农业境外投资带来了良好机遇。
未来中国利用全球农业资源和市场的挑战主要来自两个方面:
一方面,影响国际粮食安全环境的不确定因素日益增多,主要表现在:生物能源的快速发展,粮食“能源化”趋势明显,与人争粮的局势进一步加剧;全球气候变暖与气候波动加剧、国际粮食援助货币化和粮食期货市场的投机炒作增加了粮食生产和粮食安全的不确定性;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更加重视对非洲等地区的投资,并上升为国家战略,中国对外农业投资面临更大的竞争压力;一些国家农业资源丰富,但基础设施条件差,投资环境不佳,综合投资成本较高,企业面临的非市场风险较大。
另一方面,中国农业国际合作能力不足。中国农业总体是大而不强,国际竞争力弱,在国际市场上缺乏定价权。境外农业投资主体两极分化严重,大部分小散弱,以生产环节居多,供应链、产业链掌控力总体较弱。一些境外投资企业专注于生产经营,对企业的社会责任、面向民众的公共关系及培养本土化人才重视不够。政府公共服务、行业服务、中介服务体系不健全,面向境外投资的金融和保险服务严重不足,企业资金瓶颈问题突出。中国在全球粮食安全治理体系中的地位不高,在全球粮食安全规则制定方面的话语权少,影响了大国作用的发挥。
未来一个时期,中国应对全球粮食安全形势变化,在更高层次更大范围利用全球农业资源的总体思路是“布局全球,突出重点,内外并重,强化支撑”。
布局全球,就是要树立大“资源”的理念。把发达国家的技术,成熟国家的品牌、渠道,生产国家的农业资源,新兴国家的市场都作为投资对象,建立起涵盖资源国—生产国—市场国的全球农业产业链、供应链和服务链。
突出重点,就是要加强与主要农产品生产国和消费国的投资合作。既要加强与巴西、阿根廷、俄罗斯、乌克兰、新西兰、东盟国家等主要农业投资东道国的战略合作,也要加强与印度、印度尼西亚、尼日利亚等新兴农产品消费大国的合作,加强市场信息沟通,将其发展成为中国境外农业投资的重要消费市场和出口目的地。
内外并重,就是将满足国内需求与开拓国际市场并重。既要通过建立境外农业生产、加工基地,保障国内紧缺农产品的境外供给,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也要满足东道国自身的农产品消费需求,并积极开拓第三方消费市场,改善全球农产品供求形势,保障全球粮食安全。
强化支撑,就是要完善国内财税、金融、投资支持政策,理顺管理体制,健全境外金融服务体系、政府服务体系、中介服务体系,建立覆盖重点地区和国家的服务网络,为农业境外投资提供强力支撑。
1.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农产品贸易伙伴国为重点,充分利用全球资源保障中国粮食安全
一是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重点是深化与俄罗斯(远东地区)、中亚国家、泰国、柬埔寨、缅甸、老挝等周边国家的农业合作。这些国家农业开发潜力很大,与中国农业发展存在较强的互补性和梯度差,到中国的物流成本低,与中国的政治关系总体较为稳定,可作为近期和中长期的投资主要目的地,将其建设为中国重要的“海外粮仓”。对这些国家的农业投资,要注重加强境外农业投资载体建设,鼓励建设海外农业园区等生产基地,特别是鼓励有园区开发建设经验的农垦企业在海外投资建设生产基地;在有条件的地方建设生产、加工、物流、服务一体化的综合性基地。
二是坚持品种多元化和国别多元化并举,加强与主要贸易伙伴国的长期战略合作。从未来全球农产品供求格局出发,深化与巴西、阿根廷在饲料粮、油料领域的合作,加强与泰国、缅甸等东南亚国家在大米等谷物领域的合作,加强与中亚国家在小麦、饲料粮领域的合作,重点解决中国大豆、玉米等粮食产品的结构性短缺问题。
2.利用中国资本和技术优势,提升全球的粮食供给能力
随着中国在全球经济政治地位的提升,中国应在技术、产能合作、经营管理等各方面加强对外农业合作,充分挖掘欠发达国家粮食生产潜能,尤其是提高南部非洲、南亚地区的粮食生产能力,促进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议程零饥饿目标的实现。特别要坚持长远眼光、渐进深化与非洲农业资源大国的合作。这些国家农业资源丰富,农业技术相对落后,对中国的农业技术、农艺、农资乃至农业经营模式都很感兴趣,可将其作为长期投资重点,按照“地产地销”的原则,通过加强农业合作,既帮助这些国家提高粮食生产能力,也改善中国粮食安全的外部环境。根据非洲地区国家农业基础设施薄弱的实际,要大力提倡中国企业在这些地区开展集群投资。鼓励龙头企业和产业基金组建合作开发联盟,本着“信息、资源、服务”共享的原则,以产业链为纽带,带动更多上下游企业集聚发展。
3.加快构建全球粮食物流体系和农业投资服务体系
一是谋划构建农产品国际物流大通道。着眼于中长期国际粮食贸易格局和流向的变化,在主要农产品出口国、进口国港口、国际性交通枢纽、进口国中心城市,建设一批骨干农产品物流节点,实现骨干农产品物流节点与国际铁路水路公路运输的良好衔接。推进政府间多边合作,促进农产品国际物流通道的贸易便利化。
二是加强建设海外服务体系。在重点投资国使馆设立农业参赞,搭建投资服务平台,加强政府信息支持与服务。充分利用海外华人华侨,健全境外投资中介服务体系。发挥中国涉外机构、高校、协会的优势,培养境外农业企业管理和技术人员。(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