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马,本名李发强,昭通彝良人,1975年生,乡村教师。有诗歌在《星星》《诗歌月刊》《上海诗人》《滇池》《岁月》等刊物发表。
搬运工
他们佝着脊背,用破口袋包着
灰色的头,仿佛在保护他们唯一的
财产。事实上,他们的身上已经糊上了一层
厚厚的水泥。他们的皮肤坚硬,头发坚硬,睫毛坚硬
如同楼房坚硬的承重柱,只有蹒跚的脚步,才是他们
不小心打造的豆腐渣工程
这些搬运工扛着水泥,每天在我上下班经过的路中央穿行
汽车遇到他们,全都停下来鸣笛
给他们行注目礼
孔明灯
一旦点燃,他便会飞起来
关于此,他是欣喜还是悲傷?
每一盏孔明灯都有自己的命运:
不能拒绝风,不能绕过
比自己更高的物体,不能预知
下一秒的天空或大地
而关于光芒,关于存在的虚无,关于
夜晚的幸福或孤独
一只萤火虫比他更有发言权
冰雹之夜
我看见所有的事物都在狂奔
老人奔向檐下,脚步很慢,像积潭里的白色垃圾
那些倾斜的事物:树、河流、人、房子
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让天空有了发动战争的理由
微信朋友圈里,人们捧着逐渐融化的冰雹
试图留下侵略者的证据。之后
一声巨响,气象局的马后炮翻过黑夜
天空和大地坐在谈判桌前,西装革履,笑容可掬
《培训会》会议纪要
作为史料部门的笔杆子,他终于
有机会端坐主席台,手持稿子,陈述空话
他像一个在月光下磨剑的人
流落江湖,稿子上的一招一式早已演得
滚瓜烂熟,可是,面对一群玩微信的刀客
他剑上的月光很快生锈
剑走偏锋的想法,被自己铸造的剑打败
他喝干了一杯茶,坐直身体
给自己松绑,然后想一鼓作气
把招式一五一十念出来
然而他仿佛患了失语症,他的舌头惜墨如金
一再过滤修辞,背叛他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便输在这里:
这一生,他一直替人磨剑,没有机会
手刃穿西装的江湖侠士
服务员过去,把他的茶杯倒满了开水
他拿着稿子,像手持一枚断剑
习惯性地端起茶杯,把滚烫的茶水
喝了一大口。一种说不出的痛插入他的身体
他想跳,想尖叫,但他依旧正襟危坐
不过,他总算被滚烫的茶水拯救了
“谢谢大家!”他的声音很怪,里面像注入了
滚烫的温度,会场里的参培人员都被烫伤了
培训会立马进入了高潮
评:
朝天马有冷眼旁观的清醒,能捕捉到不错的诗材,最大的难题在于怎样发挥语言的表现力。《培训会会议纪要》有意思,冷静描写,客观陈述,那位端坐主席台拿腔拿调很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正襟危坐者让人忍俊不禁。(朱彩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