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玲
路过柳浪闻莺的钱王祠,我想起吴越王钱镠给他回娘家的夫人写的一封书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翻阅历史,一代君主钱镠留名千古的不单是他铸就江山的功绩,还包含着一段柔情蜜意的爱情故事。吴越民众被他们君王的爱情深深地打动,就编成《陌上花》山歌,四处传唱。清代学者王士禛说:“‘陌上花开,可緩缓归矣,二语艳称千古。”当年苏东坡任杭州通判时,听到《陌上花》的山歌后,英雄相惜,便写了三首《陌上花》。
仅九个字,钱镠的这封书信堪称史上最短、最美、最动人心魄的爱情诗。
陌上花开了!
我们到植物园去看桃花。我们在一株桃树下铺好席子,摆上书和食物,席地而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女儿翻开《诗经》在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应景!
书看久了,倦了,不知不觉中睡意袭来。有些凉意,我醒了。桃园里一地花瓣,我们坐的席子上、我的身上全是花瓣。
“妈妈,你睡了好一会儿,刚才有风,花瓣就跟着风飘下来了,像下了一场花瓣雨。”
一场花瓣雨?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不知怎么地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广为流传的诗就是最好的写照。
陌上花,终究开了!
刚来杭州是在五年前的八月,我住的一个新小区里有许多树,叶子明显已经有些泛黄。
“这些树叫什么名字?”“它们会开花吗?”每一次,我都问树下来往的人,但每一次我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
“这些树好像会开花。”一位牵着母鸡在院子里溜达的老奶奶跟我说。
“真的会开花?花是什么颜色的?花好看吗?花期多久?”
“我不确定,我也是新搬来的。”溜鸡的老奶奶招架不住我的提问,到别的地方去了。
等待,再等待,那些树新长出了嫩叶。没多久,叶子变得很肥大。
“妈妈,快来,快来,这树有花蕾,这些树会开花。”一大早,女儿倚在窗口对我大叫。
我们连忙跑到树下。真的,那是会开花的树,它长花蕾了。没过几天,花就次第开放,每一朵都华丽极了,一瓣又一瓣,一层又一层。我想见到此花,就会知道“华丽”的意思,因为那些花就是“华丽”的代名词。很快地,我们知道了那些树的真实身份,它们叫“晚樱”。
院子里、马路上、钱塘江边,一排排、一片片都是晚樱。有芙蓉红、玫瑰红、珊瑚红、杜鹃红、石榴红、辣椒红,千万种红,半边的天都被辉映着艳丽了起来。
陌上花,又开了!
缓缓归矣,缓缓归矣!我心已是“陌上花开”。
选自《风过小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