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志勇
“汤圆奶奶”叫王巧英,是我的文友。她发表的很多诗文都署这个名字,这也是她的网名。汤圆奶奶家住赵县城东常信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她一年里多数日子是在十来亩梨园度过。春的花海,夏的丰腴,秋的收获,冬的沉淀,果园四季的变化带给她灵感,便都化作诗文流淌在她的笔底。
夏天到了,城里几位文友接到汤圆奶奶电话,邀请晚上到她梨园里去捉“爬叉”。爬叉是蝉的幼虫,在我们当地也叫知了猴,小的时候谁没有在树底下捉过爬叉呢。雨后的傍晚,是爬叉出土的时候,爬叉特别喜欢在土地湿润、松软的时候往外钻。我家不远有片柳林,吃过晚饭孩子们撂下饭碗抢着往那里跑,只要看到树下面的土地上有松软的土包时,就用树枝轻轻地一拨,一个蚂蚁窝大小的洞口便露了出来,再用手抠开薄薄的一层土,憨头憨脑的爬叉就出来了。
夜幕降临了,村里的房屋、街道和大片大片的梨园全都隐进浓墨般的夜色中。人们吃过晚饭,村里男女老少各自带了手电筒,拎了水桶不约而同朝梨园走去。大伙说笑着走在乡间小路上,乍看,这情景颇有几分当年趁着夜色去邻村看露天电影的味道。梨农们绕过或穿过别人家的梨园,来到自家果园里捉爬叉,在别人家梨树上看到爬叉从不下手,以避瓜田李下之嫌。捉爬叉一般从七八点持续到凌晨一两点。晚上九点以后,穿村公路开始形成熙熙攘攘的小市场,收爬叉的商贩挑起灯火,笑嘻嘻地和卖爬叉的梨农打着招呼。
“今天什么价格收?”
“五毛一个。”
“昨天不是还五毛八?”
“没办法,一天一个价,越多价格越低。”小贩耐心解释着。
尽管梨农把一肚子的不满都显露在脸上,最后还是把辛辛苦苦捉来的爬叉卖给商贩。汤圆奶奶说,今年爬叉特别少,每天就捉十来个,往年一晚最少也捉五六十个,或许是打灭草剂的原因吧。她又举了个例子说,邻居从不打灭草剂,草长高了就用割草机割,永远留一两寸草,每天都捉三几百个,一晚就能卖一百多块。
梨区每年捕捉金蝉的最佳季节是夏至前后到立秋,立秋之后就没有了。
在汤圆奶奶家吃过晚饭,几个文友来到梨园,园子深处隐隐有人声传来,弯腰望去,远处有手电光柱晃动,萤火虫般游动在林间。
大家分散开来,打着手电筒猫腰低头寻觅着。梨区人想出来一个捉爬叉的妙招,每棵树都缠上一圈胶带,这样,爬叉出了地皮朝树上爬,遇到光滑的胶带只能在下边打转转,捉起来极其方便。
爬叉这一生可是不容易。记得周作人在《蝉的一生》中写道:“其幼虫钻入土中,就树根吸水为生,大概阅四年之久,成为‘复育’。择日破土出来,复育的样子不大好看,就同药铺的蝉蜕一样,不过更是膨胀胖大,身体内充满水分。它从地底下钻出来,它并无别的器具,只是把水撒在土中,用力挨挤,四周湿泥成为三合土的的墙,隧道便渐渐成功,水用完时回到树根再去吸取,直至到达地面。所以它的洞口整齐光滑,没有一点碎土。”周作人用白描手法为读者描绘出一幅金蝉出土图,知识性和趣味性俱佳。
爬叉有极高的药膳营养价值和独特的口感,是食用昆虫中的佼佼者。汤圆奶奶除了每年卖出去五六百元的爬叉,余下来的都装进矿泉水瓶子里,一个瓶子60个,冷冻到冰箱里,一年四季都可以吃上。
有人把爬叉比作唐僧肉,有人说它是陆地上第一道麻辣小龙虾。的确,爬叉是难得的野味佳肴,而食用方法却简单,锅烧热放入油,六七成热时把盐水腌过的爬叉放入锅内,炸熟盛入盘中,撒上少许精盐或椒盐、孜然,口感特别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