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知识产权所束缚的全球创业

莫什·阿德勒

你想创业？你该开一家飞机工厂吗？

“不！”你对自己说，“要开一家飞机工厂我就需要几十亿美元，即便哪家银行真的给我一笔贷款，帮我跨过这道门槛，飞机市场也很小；全世界销售的飞机不到4000架，我找到买家的几率有多大呢？”但开办一家运动鞋工厂肯定是可能的，每天卖出去的鞋有数百万双。并且鞋子和飞机不同，小工厂就可以生产。

所以，干吗不开鞋厂呢？

垄断无处不在

但事实上，尽管在工厂规模、相关技术复杂性以及产品销售数量上有所不同，进入制鞋业并不比生产飞机简单多少。每天有数百万双运动鞋售出，但运动鞋市场同飞机市场一样具有垄断性，或许更为严重。波音（Boeing）占全部飞机销量的49%，空客（Airbus）则占据40%市场份额。在运动鞋市场上，尽管耐克（Nike）的市场份额似乎正在下滑，阿迪达斯（Adidas）的竞争力越来越强，但耐克仍旧占全球运动鞋销量的62%。

为了获得客户，你将不得不在自己生产的鞋子上印上耐克的钩子或者阿迪达斯的三道杠——当然，这样做是非法的。

这让你考虑生产某种与时尚和流行无关的东西，一种可以用非常少的资本生产、没有与之相关的“必备”品牌的日用产品。

牙膏怎么样？

稍稍研究一下牙膏市场你就会发现，即便牙膏也是被大品牌牢牢掌控。高露洁（Colgate）和佳洁士（Crest）两家公司占据79%市场份额，再加上水晶莹（Aquafresh）和舒适达（Sensodyne），四家公司的市场份额达到99%。从创业者的角度而言，购买耐克或高露洁商标使用权所需要的钱，与开设一家飞机工厂所需要的钱是一个数量级的。

为什么如此相互迥异的产品市场会具有同样高的垄断性？

是品牌吗？2016年，耐克花费逾10亿美元让各领域的运动员穿它的产品，又花了20亿美元打广告。1997年高露洁推出一款新牙膏的时候，花了相当于今天1.5亿美元的钱来做推广。

反正肯定和产品质量无关。2016年1月，大众汽车（VW）成为全球最大汽车制造商，可是它还是欺骗了数百万顾客，并让我们都暴露于致癌物污染之下。

打造品牌并不新鲜，但如今它是全球性的。如今，全世界的消费者消费的是完全相同的产品，这也正是中小规模制造商正在消失的原因。

对美国制鞋业而言，这种大洗牌“稳定而持续”，比如1985年就是灾难的一年：仅这一年就有91家制造商关门，其中31家位于缅因州。垄断品牌的确立及其对创业的灾难性影响并不限于制造品。麦当劳（McDonalds）和星巴克（Starbucks）等快餐连锁店正在吞噬本地口味，在全世界取代着所有者自己经营的餐馆和咖啡馆。

“强制许可”削弱垄断

然而，尽管品牌对我们有各种影响，品牌的打造却依赖于我们为其建立的一个支点。耐克这样的公司进行声势浩大的市场推广的资金来源是它们赚取的垄斷利润，而使这些公司获得垄断地位的是我们通过政府不计回报地授予它们商标、专利和版权。

为了理解知识产权法对自由生产的破坏性，我们不妨想一想，美国最高法院裁决三星（Samsung）应为销售圆角智能手机支付多少罚金。苹果和三星的争端始于2011年，当时苹果指责三星抄袭iPhone和iPad的圆角设计和一些技术。这起诉讼引发一场专利战，在多个国家衍生出约50起讼案。苹果在早期的裁决中占据上风，2012年陪审团裁决三星赔偿约10亿美元。陪审团发现三星抄袭了iPhone和iPad的多个硬件和软件特征。后来一位联邦法官将赔偿金额减少了4.5亿美元。最新的裁决是苹果可获得5.39亿美元赔偿。

三星在整个辩诉过程中，甚至没有对侵权进行抗辩，它的上诉完全只是围绕罚金的多少。

政府授予商标、专利和版权不应是无条件的。那么，我们应要求受益者让这些知识产权为全世界任何希望使用的人使用，由后者向其支付收入的一个较低固定比例（比如1%）。

当然，在这些许可下生产的产品的质量必须得到保障，而且质量问题有经过验证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比如牛奶，作为食品，它的质量安全至关重要，为保障牛奶的品质，每个生产商必须在牛奶盒上印上识别生产工厂的数字代码。这个简单的措施足以保障品质。可以要求任何以及所有生产者使用类似的标准化编码，这不仅将保障品质，同时不会造成—种产品优于另一种产品的错觉。

毫无疑问，“强制许可”将大大削弱知识产权法造成的垄断力，同时，打造品牌的动机和营销资金都会随之减少。一方面品牌的吸引力会降低，另一方面同一品牌的不同生产者会相互竞争，这会使价格降低，贫穷国家的消费者也能够负担得起这些产品。耐克运动鞋在每个国家都可以有许多不同的生产者生产，消费者可以与生产者同属一个国家，甚至同属一个地区。

知识产权应旨在提升大众福祉

担心过度保护知识产权会阻碍创新及创新成果的传播，已经不是什么新观点。但因为现在知识已经成为经济活动和竞争优势的主要推动力，这种观点的影响力正在不断扩散。

专利规则反映了长期以来被人们所普遍接受的一种假设：那就是强力保护能从根本上激励企业投身创新活动。事实上，最新研究发现，鲜有证据表明专利促进了创新活动。

恰恰相反，由于锁定了专利所有者的优势并推升了新技术成本，这样的保护往往会减少后续的创新数量、延缓专利扩散并提高了市场集中度。过去几十年来，这种状况已经导致许多经济体垄断势力滋生、生产率增长放缓和不平等现象加剧。

专利还导致游说和寻租行为盛行。绝大多数专利是为了制造防御性的法律丛林来遏制潜在竞争者，而不是为了创造商业价值。随着系统逐渐扩大，专利钓饵和诉讼行为也随之飙升。专利流氓诉讼占到美国知识产权侵权诉讼的3/5以上，仅1990年—2010年间所造成的经济损失，估计就高达5000亿美元。

专利绝不是创新生态系统中唯一的重要因素。政府还通过直接出资进行研发和财政刺激来推动创新的发展。政府研发开支的重点是确保基础研究的公共利益，而这往往会产生有益于整体经济的溢出效应。

由私营企业通过商业渠道研发的许多突破性创新，往往都源于由政府出资的研究成果。近期的例子包括谷歌的基本搜索算法、苹果智能手机的关键功能，甚至包括互联网本身。专利改革应当思考，禁止由政府支持的研究申请专利，因为政府出资的研究成果应当无偿提供给所有市场参与者。

应该用知识产权让所有人的福祉得到提升，而不是让少数人赚钱。

自由贸易协定让商品得以自由流通，但它束缚了人们生产这些商品的自由。我们需要的是自由贸易及生产协定，只有这样，世界各地的人们才能享受更便宜、更优质的产品，同时有机会自由创业，自己生产被用来消费的大多数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