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文水方言的人称代词探析

崔孟媛

摘 要：文水方言的人称代词具有丰富性、单复数形式多样性和表义、用法复杂性的特点。当人称代词处于主宾语位置时，情况较为简明；当人称代词处于领属位置上时，根据依存程度的不同其形态语法也呈现多样形式：当人称代词领有亲属称谓词、社会关系名词或者集体名词时，领者对属者的认同、属者对领者的依存程度高，形态句法趋于整一，通常为人称代词复数形式后直接并置亲属称谓词；当人称代词领有方位名词、一般名词、身体部位等私有化程度非常高的名词时，领者对属者的拥有、支配程度增强，人称代词的单复数形式与意义有更清晰的对应。

关键词：山西方言 文水方言 人称代词

根据《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报告》，文水方言在山西方言中属于中区方言，根据入声是否分阴阳，文水方言是并州片的一个地点方言。尽管文水为一个小县城，但其方言却具有明显的区域性与复杂性，城镇与乡村的方言、一个村与另一个村的方言都不尽相同。本文以文水城镇内部的方言为例，分析当其人称代词处于主宾语位置和领属位置时的不同情况。

一、主宾语位置上的人称代词分析

文水方言中，当人称代词处于主宾语位置时，情况较为简明，且用法与普通话类似，在此不做赘述。具体情况如下：

第一人称单数为“我”（???425），复数为“我么”（??425m?33）；第二人称单数为“你”（n423）或“各人”（kɑ?43???35），复数为“你么”（ni22 m?33）；第三人称单数为“他”（ta33）或“兀家”（u??21t?ia33），复数为“他么”（ta33 m?33）。如：

（1）我（???425）和你（n423）相跟乎去。（我和你一起出去。）

（2）你（n423）把东西给我（???425）。（你把东西给我。）

（3）他（ta33）给你么（ni22 m?33）打电话咧。（他给你们打电话了。）

（4）我么（??425m?33）赢了他么（ta33 m?33）啦。（我们赢了他们了。）

（5）兀家（u??21t?ia33）考上大学啦，各人（kɑ?43???35）考上啦没啦咧？（他考上大学了，你考上了没有？）

二、领属位置上的人称代词分析

文水方言中，当人称代词处于领属位置时，充分体现了山西方言人称代词的一大特色：表现形式的多样化和表述意义的细腻性。总体看，领属位置上的第一人称代词有“我”（???425）、“我”（k??312）、“我么”（??425m?33）三种形式；第二人称代词有“你”（ni22）、“你”（n423）、“你么”（ni22 m?33）、“你家”（ni22 t?ia33）四种形式；第三人称代词有“他”（ta33）、“他么”（ta33 m?33）、“他家”（ta33 t?ia33）、“他么家”（ta33 m?33 t?ia33）四种形式。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第一人称代词中的“我”（k??312）和“我”（???425），第二人称代词中的“你”（ni22）和“你”（n423）。具体情况如下：

“我”（k??312）是专门性领格代词，多修饰亲属称谓词，或用在关系亲近的人前面，也可以用于单音节处所名词前，作定语时跟中心词结合较紧，后不能加定语标志词“的”。“我”（???425），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我”，与“我”（k??312）功能互补，“我”（???425）后面一般不能带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称谓词和单音节处所名词，作定语时跟中心词结合较松，后一定要加定语标志词“的”。“你”（ni22），表示双方关系较为亲近，后一般没有“的”。你（n423），表示单数义，用于定语时后要加“的”。

根据唐正大的“认同与拥有”理论，在认同的视角下，人称代词可依据依存程度进行区分。“认同、依存”所反映的语义——句法配对模式在领属格式中的主要趋势是，领者对属者的认同、属者对领者的依存程度越高，则形态句法上就越整一，主要表现在排斥“的”的使用；反之则为“拥有、支配”，独立性增强。前者在文水方言中主要体现在领有亲属称谓词、社会关系名词或者集体名词中；后者主要体现在领有方位名词、一般名词、身体部位等私有化程度非常高的名词中，下文将具体说明。

（一）领者为人称代词，属者为亲属称谓词

这里的亲属为泛指，所有与领者相关的亲属都可囊括在内。这种情况下，由于领者对亲属的认同性最强，拥有关系并不明显，无法支配亲属，所以属者的独立性较弱，语法上表现为领者和属者之间直接并置，即无“的”衔接。此外，当属者为亲属称谓词时，领者位置的人称代词都可用复数形式“我”（k??312）、“你”（ni22）、“他”（ta33）来领有属者，即文水方言的人称代词往往单复数同形，人称代词复数形式既可表示单数意义，也可以表示复数意义。这种表达在文水方言中极为常见，即人称代词复数形式后直接并置亲属称谓词。无论该亲属关系为直系或非直系长辈血亲、平辈、晚辈或姻亲，都为适用，且并不区分文化水平与书面色彩。如表3。

值得注意的是当人称代词表复数意义时，在现实语境中，领属关系的表达方式会变得更为灵活多样，除了最常用的人称代词复数形式“我”（k??312）/“你”（ni22）/“他”（ta33）后直接并置亲属称谓词，还有其他两种形式：一种为介绍他人时，用“我么”（??425m?33）/“你么”（ni22 m?33）/“他么”（ta33 m?33）+的+亲属称谓词。如下句（1）；另一种为聊天对话中，谈论起亲属时，用“我么”（??425m?33）/“你么”（ni22 m?33）/“他么”（ta33 m?33）+亲属称谓词，这时没有“的”的衔接。如下句（2）。

（1）这是我么（??425m?33）/你么（ni22 m?33）/他么（ta33 m?33）的叔叔。

（2）我么（??425m?33）/你么（ni22 m?33）/他么（ta33 m?33）叔叔特有錢。

同時，现实语境下的两种人称代词复数形式“我”（k??312）/“你”（ni22）/“他”（ta33）和“我么”（??425m?33）/“你么”（ni22 m?33）/“他么”（ta33 m?33）也存在着细微的区别。以第一人称代词“我”为例，“我们”（??425m?33）是在强调关系的不唯一性，即指双方来自不同的家庭，或说明双方关系较远。如：“我么（??425m?33）哥哥”，即表示双方不是一母同胞的关系或关系较远；双方若有血缘关系或关系亲密则用“我”（k??312）来表示，如：“我（k??312）哥哥”。

（二）领者为人称代词，属者为社会关系名词或者集体名词

社会关系领属或者集体名词领属可以看作是亲属关系领属的隐喻与投射。但社会关系和集体名词领属明显比亲属关系更具有拥有和支配的特性，而不是认同和依存，所以反映在其语义——句法的配对模式中，领者对于属者的领有就是用“的”。在文水方言中，拥有和支配，与认同和依存并不处于完全对立的状态，所以其可以表现为单数、复数多种形式并存，但多以复数为主。如表4、表5。

当人称代词领有社会关系名词时，情况较为复杂。当人称代词表单数意义时，通常使用人称代词复数形式直接并置社会关系名词，但第一人称与第二人称还可以使用人称代词单数形式+“的”。当人称代词表复数意义时，第一人称既可以用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形式“我”（k??312）直接并置社会关系名词，又可以用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形式“我么”（??425m?33）来领有社会关系名词，中间有没有“的”的衔接与上文讨论同。不过，第二人称代词和第三人称代词表复数意义时，都只用人称代词复数形式“你么”（ni22 m?33）/“他么”（ta33 m?33）领有社会关系名词，中间“的”的衔接看具体话语语境。

当人称代词领有家庭、单位等集体名词时，使用人称代词复数形式直接并置家庭、单位等集体名词的形式，因为被领属语不可能属于个人，所以单数意义用复数形式来表达，但受对话场景的影响，也可理解为单数意义。“家”可理解为人称代词复数词尾，与“么”有相同的用法。

（三）领者为人称代词，属者为方位名词或一般名词、身体部位名词

当人称代词领有方位名词、一般名词、身体部位等私有化程度非常高的名词时，领属语对被领属语的拥有、支配关系越来越强，排他性和控制性越来越强，即形态句法上对于“的”的排斥减弱，独立性相对增强；此外，“数”特征与描述对象实际的数性质相吻合，即单数表单数，复数表复数。在语法意义上，复数是每个特定个体的总和，语义可以拆分。如表6、表7。

可以看出，当人称代词领有方位名词时，分别用人称代词单数形式与复数形式表达其对应的意义，即用单数形式“我”（???425）/“你”（n423）/“他”（ta33）和复数形式“我么”（??425m?33）/“你么”（ni22 m?33）/“他么”（ta33 m?33）分别表达单数意义与复数意义。较领有亲属称谓词、社会关系名词和集体名词而言，人称代词对方位名词的排他性和控制性增强，衔接词“的”越来越倾向于独立出现。

当人称代词领有一般名词、身体部位名词时，人称代词对被领属语有了绝对的拥有与支配关系，衔接词“的”也完全独立出现。同样，其依然用单数形式表单数意义，复数形式表复数意义。

三、结语

总体来看，文水方言的人称代词在语法功能上都能作主语、宾语和定语。当人称代词处于主宾语位置时，情况较为简明。当人称代词处于领属位置时，总体看，领属位置上的第一人称代词有“我”（???425）、“我”（k??312）、“我么”（??425m?33）三种形式；第二人称代词有“你”（ni22）、“你”（n423）、“你么”（ni22 m?33）、“你家”（ni22 t?ia33）四种形式；第三人称代词有“他”（ta33）、“他么”（ta33 m?33）、“他家”（ta33 t?ia33）、“他么家”（ta33 m?33 t?ia33）四种形式。在认同的视角下，人称代词依据依存程度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形态语法。当人称代词领有亲属称谓词时，领者对亲属的认同性最强，普遍表达形式为人称代词复数形式后直接并置亲属称谓词，但由于现实语境的原因，其呈现出多样的表现形式；当人称代词领有社会关系名词或集体名词时，比领有亲属关系更具有拥有和支配的特性，反映在其语义——句法的配对模式中即“的”的出现，人称代词的单复数形式与意义也有了更清晰的对应；当人称代词领有方位名词和一般名词时，其对领属语的排他性和控制性越来越强，即“的”越来越能够独立出现，且可以分别用人称代词单数形式与复数形式表达其对应的意义。这充分体现了文水方言人称代词表现形式的多样化与表述意义的细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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