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瓜

2018-09-11 13:17杜少君
学生天地 2018年23期
关键词:拐子草滩瓜田

○竹 风/文 杜少君/图

学校放暑假的时候,也正是瓜果成熟的时节,尤其是村外田地里,有不少人家会种西瓜和香瓜。我们远远地看着瓜地里的瓜都能流出口水。

到了暑假,调皮的孩子们就会想方设法地偷几个瓜尝尝鲜。村子里的大人们常说:“歪瓜裂枣,谁见谁咬”,偶尔有人口渴了去哪家瓜地里摘一两个瓜吃也算不上偷的。但是对于我们这帮顽皮的孩子,家家都防范得厉害,生怕我们糟蹋了他们的瓜。为了看护瓜田,种瓜的人家都在瓜田里建一座小房子,或者用蒿草搭一个窝棚,我们这边叫“瓜棚”。

这一年,又是西瓜和香瓜成熟的时节,我们一帮孩子瞄上了拐子叔的香瓜。拐子叔人长得黑黑的,瘦瘦小小的,因为小的时候腿受过伤落下了残疾,走路总是一拐一拐的,跑起来就更慢了。拐子叔没有结婚,自己一个人住在村子最南头孤零零的两间草房子里。草房子再往南是草滩,往西是一片玉米地。平日里,拐子叔总在草滩里放羊。他把羊赶进草滩,羊开始吃草时,他就回到村子里,等天晚了,他再去把羊赶回来。他很少跟村里人待在一起。

拐子叔种的瓜田在村西,从瓜田这头到瓜田那头,距离大约有一百五十米,宽有二十多米。瓜田东边是一片玉米,西边是一片谷子。为了防备有人来偷香瓜,拐子叔特意在挨着玉米地和谷子地的两侧种上了两垄不爬蔓的豆角。不爬蔓的豆角秧很矮。有一尺高,里面根本藏不住人。我们要想偷到拐子叔种的香瓜,就必须要越过这道“封锁线”。为了对付这道“封锁线”,我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性地在一根竹竿上绑了个铁钩子,打算躲在挨着瓜田的谷子地里,去钩田里的香瓜,这样不至于被拐子叔发现。

可是我们这个发明创造,到实际用时却有些不管用了。

我们躲藏在谷子地里,五庆把长长的钩竿伸进瓜田,却只能钩住瓜秧,怎么也钩不住圆圆的香瓜。五庆努力地钩了几次,香瓜都像跟他作对似的,就是不上钩。

天钢见五庆笨手笨脚的,也等得不耐烦了:“真笨,把钩竿给我!”说着一把从五庆手中夺过钩竿,“看我的!”

只见天钢挥起钩竿,凌空照着一个香瓜甩过去。这一甩,天钢的确用铁钩子钩住一个香瓜,可是他用的力气太大了,就在铁钩子钩住那个香瓜的同时,“咔嚓”一声,竹竿竟然在绑着铁钩子的地方断了,只剩一根光棍竹竿还捏在天钢的手里。

天钢逞能却逞出这么个结果,我和五庆都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天钢佯装无事,朝我俩一挥手说:“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两个爬进去,我在这里给你们站岗放哨。”

什么冲锋陷阵的事儿都让我跟五庆上,我和五庆虽然不满意,但天钢毕竟是我们的头儿,只能执行命令。

我从谷子地里探出头,朝拐子叔建在瓜田里的小房子那边望了一眼。也许是已到中午的缘故,我没有看见拐子叔的身影,瓜田里也是一片寂静,只有蛐蛐在瓜田里鸣叫。

我和五庆匍匐在地。就像影视剧中八路军过敌人封锁线一样,爬进了两垄豆角地,然后从豆角地里又爬进了瓜田。我伸手摘下一个香瓜,转身一甩手,就像抛球一样抛给在谷子地里放哨的天钢。天钢伸手接住了,还不忘吩咐我说:“大华,再摘,多摘点,我把裤子脱下来。”

我明白天钢的意思,他是想把裤子脱下来系住两个裤脚当袋子,用来往里面装香瓜。

天钢一边解裤带一边朝五庆喊:“五庆,你个馋嘴巴,快摘,别吃!”

我扭头一看,只见五庆趴在瓜田里,正双手捧着一个香瓜在吃。“咔嚓”一口,“咔嚓”又一口。看着五庆的吃相,我忍不住趴在瓜田里偷笑起来。

然而还没等我笑完,就听天钢在谷子地里大喊了一声:“快跑,拐子叔来了!”他的裤带解了一半又匆忙系上了。

听见天钢这一声喊,我也顾不得什么了,双手一撑地便跳起来,转身就往谷子地里跑,可是慌乱中不小心被豆角秧绊了一跤,脚上穿的一只鞋子就掉在了瓜田里。

“我的鞋子!”我叫了一声。

五庆在后面推了我一把说:“还要什么鞋子,别让拐子叔抓住!”

我回头一看,果然看见拐子叔正一瘸一拐地朝我们这里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头扎进谷子地里,然后慌忙逃离了拐子叔的视线。

我们一口气跑出谷子地,跑到村前一片柳树林里,发现拐子叔并没有追来,这才立住脚喘口气。

偷香瓜没有成功,我还失去了一只鞋子,这鞋子要是被拐子叔捡到,岂不是成为上门揭发检举我“罪行”的最好证据?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爸爸是个出了名的要面子的人,这要是被人兴师问罪到自己家门上,他那粗糙的大巴掌肯定又要雨点般落到我的屁股上。

天钢看出我的担心,一边掰着我抛给他的那个香瓜,一边安慰我说:“不就一只鞋子吗?有什么要紧,我有一双鞋子跟你的一样,一会儿我回家取来给你,看拐子叔还怎么用那只鞋子当罪证!吃瓜,吃瓜!”

天钢把掰开的香瓜递给我一大块,剩下的他跟五庆分了。我咬了一口香瓜,感觉拐子叔种的香瓜确实很甜。

吃过了香瓜,天钢溜回村子里把他的鞋子拿来了,果然跟我脚上穿的一样。

然而这天傍晚,在外面玩了一天的我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拐子叔正站在院子里跟爸爸说着什么。我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赶紧藏到门后,大气不敢喘地站着。

只听拐子叔对爸爸说:“我在草滩里放羊,正好捡到了娃的鞋子。想着娃找不着鞋子应该急坏了,你们大人再责怪他,娃岂不受委屈了?”爸爸搬了一把椅子让拐子叔坐:“这娃一放假就野得不行,鞋子掉了都不知道,得亏您给捡到了。”拐子叔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笑笑:“我也是来送瓜,顺道把娃的鞋子捎过来。我那瓜棚还是你帮着盖的呢,现在瓜下来了,摘了些拿过来,给你们尝尝!”没想到拐子叔压根儿没有提我去他瓜田偷瓜的事儿,甚至还帮我掩盖了“罪行”。看着拐子叔那憨憨的笑容,我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一年我十岁。那天拐子叔一瘸一拐从我家离去的身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感觉那瘦瘦小小的背影似乎透着一种别样的光芒。从那时起,虽然拐子叔依然年年在田里种香瓜,可是我和天钢、五庆却再也没有去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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