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柯
车内,成了我们父子畅谈的最佳场所。父亲总是滔滔不绝,兴高采烈到满脸开花。我想,车对于我来说,已不是代步那么简单。
我的单位在郊区,与一家汽车驾校只一墙之隔。远远看见几辆汽车围着几个杆子有规律地转着圈,马达轰鸣却小心谨慎,也经常看见教练在对学员讲着什么,一副训诫徒弟的样子,但那些学员并没有恼怒,只是陪着笑,一遍一遍按着师傅的教导练习着。我想起自己学车那会儿,自叹不如这些学员虔诚。
记得我当兵那会儿,连队里曾有个学驾驶的名额,我打电话和家里人商量去不去,家人的回答很明确:不去!理由很奇葩:学习开车,碰到人的几率就高。我之所以忍着没有据理力争,也是觉得自己“学开车心里没有底”。
心里没有根,源于我小时候的一次经历。那年我8岁,在家行四,听说父亲只带我去钓鱼,心里那叫个乐。天蒙蒙亮时我们就踏上了征程。记得鱼竿是平行绑在二八车架的横梁上,车的后衣架上夹着鱼护鱼抄,还有几个袋子,那里面装着鱼食和我们中午的干粮,我则跳在二八车架的横梁上,双手抓紧车把,后背依靠在父亲的胸前,那时候还不会用“顾盼自雄”形容当时的得意的样子。可是,再稳当也怕大路上有坑洼,父亲发现情况后,紧急捏双闸,还没有来得及为躲过险情而庆幸,却听见我“哇”地哭出了声,父亲双脚支地从我身后探出头,不得了了,他心爱的儿子的一根手指,正被车把中间的一个“车闸导向夹”紧紧地夹住了……
当我的手指从“夹子”里逃脱,依旧火辣辣地疼,但我没有再哭,想来,那时的孩子都很“皮实”,何况我觉得是自己的错,手若不乱放,哪能被夹住?不被家长埋怨,已经是万幸。那次钓了多少鱼记不得了,只记得父亲的叮嘱:这事,回家不许说!
字字重如千钧的叮嘱自不敢忘,我回家后没有向母亲说起手指肿痛的原因。这是我对“交通事故史”的最后结论,用现在的话说叫:“路途有危险,行车当谨慎!”当然,也是我后来极力为自己“不敢学骑自行车”辩解的最好理由。
随着年龄的增长,虽然我在初中学会了骑车,在工作后还学会了开轻骑摩托车,但儿时的心理阴影却一直挥之不去。
后来,因为工作的单位离家太远,很多朋友建议我学开汽车,父亲也说“那小木兰轻骑毕竟是‘肉包铁”。正在我心里有点活份的当口,朋友在一个国庆节前夕,为我报名了一家驾校,说是让我“以实际行动庆祝共和国诞辰”,虽然理由也很奇葩,但让我不得不接受。然而,在我决定“奔赴学车场地”时,还是不忘家里不让我学车的那个“理由”和我的“坐车夹手”的往事。
国庆节这天,我来到集结点,与3個一同学车的新手上了教练车。路上,我留心着师傅的驾驶:方向盘、左右闪火、鸣笛……到了学车点,教练知道我曾是3年驾龄的“轻骑驾手”,让我第一个坐到了驾驶座。“踩离合、给油、慢打方向盘……”在教练的指挥下,汽车缓缓行驶。
“减速,靠边,靠边,对,停车,停车呀……”教练的催促声让我彻底蒙圈了,“刹车在哪?”我头皮发麻,带着求救的语调大叫。汽车果然停住了。“我晕,声控的?”我自嘲着,一脸大汗,转脸却看见教练铁青着脸,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我,良久,良久……“哪有什么声控?”教练愤愤地说完竟然大笑起来,后面的几个学员也咧着嘴傻傻地笑,笑声令我尴尬而不知所措。这次以后,我明白了所有教练车里的教练座一侧,都安装了“踩刹车装置”。
当然,我也有可以吹牛的资本,我是那一期徒弟里第一个通过路考的人。再后来,我的那个朋友说漏了嘴:他给我报名学车,是受了我老爸所托。
时光荏苒,如今,老爸已经不再健壮,工作繁忙的我不能长时间陪伴在父亲身边。父亲每次回老家省亲、与朋友聚会……都让我开车接送。车内,成了我们父子畅谈的最佳场所。父亲总是滔滔不绝,兴高采烈到满脸开花。我想,车对于我来说,已不是代步那么简单。
(责编 刘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