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波澜
摘 要:“宜红”是中国主要的茶叶品牌,创立时间久远,虽然由于主客观方面的原因,它在发展过程中历经波折,一路以来并不顺畅,但它所蕴含的历史文化价值,所承载的经济贸易价值、社会影响价值以及现代品牌价值却日益凸显,是历史留给后人的宝贵文化遗产。
关键词:宜红茶;创制;发展;价值
中图分类号:F32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332(2018)02-0001-06
中国是茶叶的故乡,种茶历史悠久。“茶之为饮,发乎神农”,[1]这句话显示中国有茶的历史已经超过五千年。当然,还有很多文献资料也记录了中国悠久的茶历史。比如,《神农本草经》载:“蜀人作茶,吴人作茗,皆合煮其叶以为香。”[2]唐《茶经》记载:“茶者,南方之嘉木……,其巴山、峡州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1]这些记录不仅指出了种茶的历史悠久,而且还把种茶的地理位置做了描述。最初的茶叶需求,多停留在生产、生活中,随着生产、生活的流变,又出现了很多的茶叶品种、茶叶的制作方式,由此衍生出很多茶文化。红茶就是在生产、生活中出现的一种新的茶叶制作方式,其特殊的工艺和实用价值,一经问世,就引起世人的关注,活跃在世界茶叶舞台。据2009年数据,红茶份额占据世界茶叶消费和贸易额的63.20%。[3]中国的“祁红”、“滇红”、“闽红”、“宜红”等红茶品牌,一直承载着中国红茶传承和创新的重任。
“宜红”作为中国红茶四大品牌之一,一直是国人的骄傲。在中国文人骚客的描述中,红茶“以汤浇覆之,用姜葱芼之……”,[4]显然,饮用红茶是一种高雅的生活方式。“巴东郡有真香茗,煎饮,令人不眠……”[5]说明巴东郡的茗茶早就令人流连忘返。饮茶的感受如此美好,文人墨客一定要弄清楚人间美味的来源。如:“西阳、武昌、晋陵皆出好茗”,[4]“巴山真香茗,其花白色如蔷薇”,[6]“巴山香茗,其名皆著……”。[7]种种记载表明,巴山蜀地是出好茶的地方。此地位于北纬30°附近,海拔400-1000米,年均气温13-18℃,年降雨量750-1500毫米,无霜期220-300天,水土肥美,雨量充沛,河流纵横,气候温和,山林茂密,人类生产、生活活跃,如此环境,最适合茶叶自然生长。因此,此地红茶能够历经风雨而不衰,与其得天独厚之条件分不开。难怪有诗云:“茱萸出芳树颠。鲤鱼出洛水泉。白盐出河东。美豉出鲁渊。姜桂茶荈出巴蜀。”[8]“宜红”茶区的制茶历史,早在一千年前,就作为地方文化标示载入史册。
一、“宜红”茶的创制历史及其发展历程
(一)“宜红”茶的创制历史
“宜紅”茶区主要是指湖南、湖北二十多个县市,该区域做茶历史悠久,影响深远。历史上有名的君山银针、青砖茶、茯苓茶就是出自湖南、湖北,但“宜红”品牌标示的红茶,出现的时间并不久远。“湖北红茶问世于16世纪末至17世纪初,其产地在五峰、长阳、鹤峰等县,距今已有近400年的产销历史。”[9]以上为李传友对红茶的调查,讲到了湖北红茶历史有近400多年,“宜红”茶品牌出现,应该在其后。
据《湖北茶叶贸易志》记载:“十九世纪以后,外贸有了较大发展,我省出口红茶贸易也随之兴旺起来。清道光(1821-1851)年间,广东茶商钧大福,带领江西技工到五峰渔洋关传授红茶采制技术,设庄收购精制红茶,运汉转广州出口。咸丰甲寅年(1854)高炳三及光绪丙子年(1876)林紫宸、卢次伦等茶商(均为广东帮)又先后到鹤峰县改制红茶,在五里坪等地精制,通过渔洋关运汉出口,渔洋关一跃成为鄂西著名的红茶市场。”[10]此时,从渔洋关精制红茶开始,始印“宜红”二字。五峰老人杨祚传介绍:“(红茶)出口了,那个‘宜红,多大的字印在口袋上,他们的口袋是专用的,每个背茶的人发一个大的油布,油布蛮新,上面都有字:中国茶叶公司‘宜红,好像是那样写的。”[11]然后经由宜都运送至武汉出口。当然,对于“宜红”茶的起源,还有一些其他的说法。比如,石爽溪《五峰长阳石门茶区概况调查报告》记载:“前清同治六七年间(1868年左右),有广东人卢某在湖南石门县泥沙镇设泰和合红茶号,专制红茶由英商转运俄国、美国、日本、英国等国销售获利甚厚,宜红声誉亦渐著,是为宜红的发展期。”《1951-1952年宜都红茶厂业务概况》记载:“宜红茶区远在六十余年前开始由广东人在石门、五峰、鹤峰边境较集中的白茶区里提倡做红茶。”翁寿楠记载:“广东香山县(现中山市)商人卢次伦(1858-1929)于光绪元年(1875),最先在鹤峰县开矿业,因失利而改经营茶叶生意,在湖南石门泥沙最先创办泰和合茶商号,教茶农做红茶,此时宜昌红茶才开端。”[12]以上种种说法,都说明了宜红茶的创制大约在十九世纪中后期,渔洋关作为鄂西茶叶集散地,精制包装,主要通过水路运至武汉出口。自此,产于湘鄂西古老的中国茶叶,历经千年风雨,最终化成红茶,以“宜红”品牌传遍世界各地。
(二)“宜红”茶的发展历程
“宜红”茶的快速发展,除了自然条件的先天优势,产量和品质得以保证外,还与1861年汉口通商,英国直接在汉口设洋行,大量收购红茶有关。清政府为了限制英国的独家贸易,于1864年允许俄国在汉口设行贸易,至此,宜昌的“宜红”茶,在汉口,不仅从海上去了欧美各国,还经陆路运到了俄国。“宜红”茶品形俱佳,深受欧美各国人喜爱,随着品牌在欧美的立足,销量大增。先英国、后西欧,而后美、德,“宜红”茶一路高歌猛进。随着西方贸易需求的不断增大,第一次鸦片战争带来的口岸开放,已经不能满足西方贸易者的需求,其后,迫于压力,清政府被迫于1876年签订《烟台条约》,宜昌开埠由于运输的便捷,宜红茶出口量大增。“1888年,汉口茶叶出口量达86万担,占当时全国茶叶出口量的40%,‘宜红茶占了很大份额”。[13]“宜红”茶的兴盛,直接使“宜红”茶精制、集散产地渔洋关,一跃成为湖北省三大红茶市场,每年采茶、制茶旺季,茶工达到5000余人。繁荣,兴旺的茶叶生意,得以吸引远道而来的茶商纷纷设庄收购红茶。“湖北汉阳茶商义成生、仁华、志成等6家茶号受其刺激,也去设庄。到民国初年,渔洋关有源泰、源泰恒、忠信昌、恒记等茶号22家。”[14]小小的渔洋关,已经不能满足茶叶生产、精制的需求,为了扩大“宜红”茶的生产基地,鹤峰、咸丰、石门等地设庄收茶。[15]
但从贸易的角度说,“宜红”茶确实遇到了难得的发展机遇。由于其本身具备精细秀丽,色泽乌润,香味鲜醇,叶底红亮,滋味醇厚,汤色红亮等特色,而且还兼“冷后浑”等奇特现象,随着广泛的传播,“宜红”茶尽显其能,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很快跻身中国“四大红茶”之列。[16]“1886年前后是‘宜红出口的最兴盛期,年均出口15万担”,[15]遂有“宜红”,“昔年运销国外,颇有声誉”[17]的说法。
二、“宜红”茶的价值体现
茶叶得以千年源远流长,本身的价值是其能够流传下来的根本。最初,茶叶只是作为生活资源之必需,处在自产自销的阶段,随着各民族交流、交往的不断扩大,具有地方特色的茶叶,就是一种特殊的资源,在它身上承载着各民族的经济、政治、文化特色。这就如一个民族的形成一样,是个历史过程。“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是在几千年的历史过程中,逐渐形成的。”[18]茶叶的其他价值,也是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呈现的。“宜红”茶的生产和贸易,尤其是出口贸易,不仅使湘鄂诸县经济、政治、文化的交流、交往更加密切,而且在品牌的树立过程中,还会有民族自豪感和自尊心的构建。因此,“宜红”茶作为民族兴衰的历史见证者,贡献给中华宝库的,不仅仅是促进经济、文化等显性的东西,它所见证的历史,就是贡献给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瑰宝,随著时间的推移,它将更加熠熠生辉,日显其重要价值。
(一)“宜红”茶的历史文化价值
茶叶,因其本身功用价值一直深受人们的喜爱。尤其是《茶经》的问世,“茶”不仅仅是茶,她还有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宜红”茶,作为武陵山和大巴山的重要特殊资源,把茶区的经济、政治等社会生活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特殊的文化靓景。
“宜红”茶的历史文化价值,是在“宜红”茶的长期种植、采摘、制作、销售、饮用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是“楚茶”文化的传承和发展。鄂西民歌《六口茶》,反映了青年男女追逐爱情、向往幸福生活的古老愿景,也是“楚茶”文化的真实再现。随着《六口茶》的远播,茶文化已经融入了民俗,淌进了当地人的血液,意义绝非单纯品饮茶水之景,“宜红”茶文化在“楚茶”文化的基础上得到了传承和发展。在“宜红”茶区水浕司,每当茶农喜摘新茶,就会邀请亲朋好友、邻里乡亲去帮忙采茶开园,采茶姑娘穿新衣、围新裙,犹如过节一般,随着锣鼓器乐的一同奏响,男女青年载歌载舞,恍如一幅人间仙境图画。采茶的歌舞,都是对种茶技术和技能的描述,也是对采茶时喜悦心情的展现,体现了茶区人们积极向上的生活情怀。
在鹤峰,素有四道茶的风俗。“第一道普通茶,叫百鹤清茶;第二道糯米甜茶;第三道油茶汤;第四道圆茶。”[19]饮茶过程跟生活息息相关。舞中有茶,茶中有舞,相隔有序,大约三支舞曲过后,训练有素的礼仪小姐便送来一道茶,使人有足够的时间品味茶中的含义。从四道茶的制作中,可以了解其中长幼有序的文化,也能看出质朴茶农丰富多彩的生活。
“宜红”茶区习俗多,有关茶的表现形式也多,故事、茶歌、舞蹈,都会在有关茶的流程中有所表现,作为文化的载体,除了“四道茶”,还有罐罐茶、擂茶、捡英茶等等。这些茶的饮用,都有一定的操作流程,基本跟当地的生产、生活相关,要么是为了农忙时解渴,要么是体现当时当地的一些习俗。“宜红”茶片区的茶歌,有些叙事、有些描述青年的爱情故事。茶成了茶区老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已经深深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茶园乡、茶园坡、茶子坡、茶桩坡、茶叶坡、野茶坪、茶园坪、茶店子……”这些以茶命名的地区,反映了茶在当地百姓中的位置。“大量的地名以茶命之,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20]
“宜红”茶文化不仅体现在茶区人们的自娱自乐,随着“宜红”茶的出口,“宜红”茶文化还是一个民族尊贵的体现。伴着“宜红”茶的生产技术和饮用文化传播于世。在英国,红茶饮用文化已然成为国际红茶文化一道独特的风景。据传,1662年葡萄牙公主凯瑟琳嫁给英国国王,当时,带有221磅红茶和几套中国茶具作为陪嫁品。尤其在婚礼上,凯瑟琳优雅的饮茶仪态,被英国大肆渲染,引发了一场英伦的“红茶热”,凯瑟琳也被称为“红茶公主”。在“红茶公主”的影响下,“英国成为世界上人均茶消费量最大国家,茶消费约占全国各类饮料消费的一半。”[16]
“宜红”茶部分产品出口至英国,中国茶文化也顺带传入英国,在这里,茶文化得到了极大的发扬。英伦的早、中、晚,以及下午茶,四种形式,与文化、艺术、礼仪等紧密相连,对饮茶用具、冲饮方式、饮茶环境、饮茶礼仪等都有详尽的要求,饮茶的过程,把浪漫的休闲情怀,精致典雅的生活态度,体现的淋漓尽致,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社交和家庭修养。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宜红”茶文化体现的是一种积极向上,精致典雅的生活状态。
(二)“宜红”茶的经济贸易价值
“宜红”品牌确立,出口到欧美诸国,使“宜红”茶区的茶叶生产上了一个新台阶,给当地经济,尤其是当地的老百姓,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实惠。一方面,让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变得更加便捷;另一方面,“劳动意味着收入增加。”[21]对改善当地百姓当时的窘境,无疑是有帮助的。在长乐坪的调研中,田奇美老人告诉我们:“我小时候也背过两三次茶,工钱是百斤百里三毛六,钱比较少,但是能买些盐、火柴一些生活用品。”[22]老人描述了当时背茶的艰苦场面,脚上要磨破几层皮,身上也会磨破皮,为了节约饭钱和减轻背茶的重量,身上往往只带一点干粮(一般是苞谷面)去搭伙,又饿又累,很多人坚持不下来。马克思说:“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23]生产活动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人们在生产活动中,生产方式决定着社会的性质和面貌。“宜红”茶既是古老和传统的产业,又需要传承和创新工艺。农业社会时期,茶叶生产的工艺,代表着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制茶工业的出现,工业技术成了关键因素,茶叶加工的每一次进步,都推动着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两者相辅相成。无疑,“宜红”茶的贸易,极大推动了武陵山和大巴山地区的经济发展。
第一次鸦片战争,清政府被迫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很多口岸被迫通商,受被动通商拉动影响,茶叶出口(主要指红茶)贸易大幅增长,茶叶种植和茶叶生产与年俱增,广东茶商携巨资到绿茶产区推广“绿茶改制红茶技术,促进红茶生产的快速发展。”[24]受这一背景影响,“宜红”茶的生产和销售得到了长足发展。仅在“宜红”产区五峰,就呈现出如下茶园:前茶园、后茶园、楠木、小茶园、草圩湾、渔池坪、马子山、柳林子、沙子坵、白沾坡、大坡、瓦屋场、水浕司、石梁司、采花、楠木桥、富足溪、长茅司、珍珠头、大名山、大湾、土门子、中溪、大村、杀头坡、印台、偏坡山、沐浴山、远望坡、石板沟、三叉石、杜格河、水浕司、长茅司、采花,茶园“连亘百余里”,[25]广泛的茶叶种植,产量大增,茶叶相关产业也不断发展。背脚工、骡马队更是“络绎不绝”。[26]茶的规模种植和制作,使茶的贸易异常活跃,各民族之间经济交流更加紧密。“茶叶贸易鼎盛时期,渔洋关作为鄂西最大的茶叶市场,是汉口茶市的主要来源地。”[26]仅在精制“宜红”加工地小镇——渔洋关,就是“茶工万计,骡马千匹,木船百只。街市热闹,通宵达旦,素有小汉口之称。”[28]
鸦片战争之后到1880年,虽然印度、斯里兰卡也开始引进种植并制作红茶,但是中国红茶生产与贸易处在鼎盛时期,中国茶叶仍占世界主导。据海关资料显示,“1840-1895年間,中国工夫红茶年均出口约5万吨,其中1880年出口10.01万吨,较1840年出口量增加6.0倍,创下了历史最高记录。”[29]茶叶的生产和销售的极大提升,促进了粗茶的收购,从鹤峰、石门等地的粗茶,通过背夫和骡马源源不断地运到精制茶叶基地渔洋关。汉阳桥就是渔洋关附近的一座石桥,也是当初石门、鹤峰背茶客进入渔洋关的要道,桥旁保存完好的一段骡马古道,仍旧褶褶生光。通过磨光的石板,人们似乎可以看到当初这条古道上的车水马龙。
在渔洋关茶店子的郭韵升老人告诉笔者:“我们家开了个店,人和骡子都可以住,那时候的收入还可以,每天差不多有二十多个人住,收到一抽屉钱,除了盐和一些日常用品,平时的一些支出也就够了。”[30]在相对偏僻,封闭的环境中,单一的生产方式,少数民族群众的生活艰苦,如果有其他产业作为补充,对改变窘况,很有帮助。在长乐坪调研中,刘建军老人告诉笔者:“原来的田地少,没有什么收成,只能背茶,赚点小钱。解放前,我从13、14岁开始背茶,背几十斤茶,从采花背到渔关。百里路百斤茶,也就3毛6分钱。”[31]茶叶的生产,促进了相关产业的发展,茶农虽然辛苦,但仍然乐此不疲,因为在物质条件异常艰难的情况下,能够靠体力争取一线活路,确实是不错的选择。茶农的主观上,没有刻意去追寻商品贸易带来的改变,但是,由于外界的影响,从客观上来讲,推动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宜红”茶区属于偏僻的少数民族地区,交通不方便,是茶叶相关产业的发展,促进了当地交通改善。“宜红”茶推动了当地商品贸易的发展。
(三)“宜红”茶的社会影响价值
“宜红”茶品牌树立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宜红”茶效应搅动了少数民族地区一盘死水的现状,为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和发展,带来了契机,影响深远。
“宜红”茶的生产和运输,形成了一条古茶道,起自湾潭龙桥,途径将军垭、采花、鹤峰等产茶区,最后运送到渔洋关进行精制。在五峰遗留下两块“汉土疆界”碑,立于改土归流前夕,一块在五峰水浕司乡怀抱窝的竹桥,另一块在付家堰镇红渔坪的漂水岩。[32]碑文铭记,容美土司与汉族交界地区,发生了大规模的田地权属之争,为了妥善解决争议,双方协商在争议地带建立两座“汉土疆界”碑。据此可以看出,立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汉土各民族是各段交割,独自为政,民族之间的交流甚少,无法体现民族平等和团结。“宜红”茶兴盛之前,各民族交往甚少,是不利于经济发展,也不利于民族平等、团结、协作和共同繁荣。
“由于受到通商口岸开放的客观影响,宜红茶需求大增。”[33]民族之间的交流、交往、贸易增加。“百顺桥”位于五峰与鹤峰交界处,修建于“宜红”茶出口高峰前,这座石桥桥头立有一块“百顺桥碑”,记载了容美土司田舜年在康熙二十八年(1689),进京晋见皇帝的经过。“百顺桥”通塔坪长官司衙署,又是五峰、石梁、水浕司、下洞等长官司的必经之路,是去宜都、荆州等地要道。据碑文推测,五峰、鹤峰、古长乐坪、长阳等地,当时已经联通,百顺桥为湘鄂西等地经济文化交流,提供了前提条件。起初,盐茶等日常生活用品通过此桥运往民族地区,为各民族的生活带来极大方便,后来“宜红”茶异军突起,发展异常迅速,收购、转运,百顺桥起到了重要作用,这也真正为各民族的平等、团结奠定了良好基础。“宜红”古茶道是“各民族交融发展的基础。”[34]
“宜红”茶区地处民族地区,在古代,交通极为不便,陆路交通是该地区主要,也是仅有可供选择的出行方式,因此,在“宜红”茶区,陆路沿途留下很多遗址,比如:“兴文塔石刻、柴埠溪摩崖石刻、贞节牌坊石刻、宠狗碑石刻等。”[34]石刻记载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地理地貌,其中也涉及到茶叶的种植和生产,茶叶作为经济交换、文化交流,政策传递的纽带,对促进民族平等、团结、共同繁荣功不可没。也因为有茶叶的运送和交流,让这条充满曲折、艰难、满满岁月痕迹的古道,更具魅力。2009年,文物普查,对“宜红”古茶道的发现和挖掘,是湘鄂西“宜红”茶区民族平等、民族团结的重要佐证。
“宜红”古茶道的意义,不止于“宜红”茶区的茶叶贸易,它既是历史上“宜红”茶区各民族文明交流融合的一个重要渠道,也是促成“宜红”茶区各民族沟通联系,情感、心理上彼此亲近和靠拢的主要纽带。唐、宋时期,在湘鄂民族地区,推行的是羁縻政策,到后来发展为土司制度,无论是羁縻还是土司制度,生产关系仍局限于民族内部,无法跟外界进行经济、文化的沟通和交流。清朝,改土归流政策全面推行,各土司之间的交流理应更多,但是,生产关系的固有,没有形成认同的经济载体,使得民族、地区之间的交流,只限于片段式的点点结合,不可能在民族地区形成影响。“宜红”茶产业的兴盛,使各民族经济、文化交流加剧,“发挥文化凝聚作用,推动各民族共同发展,是促进民族团结和增强民族凝聚力的内在要求”[35]这种文化自觉性的经济交流,是促进民族团结和共同繁荣的内在需求。
(四)“宜红”茶的现代品牌价值
“宜红”茶还原了武陵山和大巴山茶区人们的生产、生活原貌,这一珍贵的文化遗产,不仅为保护“宜红”茶区的非物質文化遗产提供了第一手资料,也预示着,珍贵文化蕴含的内在价值,为开发利用提供了广阔前景。
1.“宜红”古茶道可开发成旅游黄金线路
“万里茶道”被习近平主席称为“世纪动脉”,是18世纪丝绸之路衰落之后的一条重要国际商道。“宜红”古茶道位于万里茶道的茶源地,在万里茶道中,有重要作用。“宜红”古茶道地处中国中部,思想观念和交通状况都有进一步提升的需要。因此,“宜红”古茶道利用开发万里茶道古文化之路的契机,充分发挥人文与自然生态环境的优势,发展地方特色文化旅游产业,将是绝佳的机会。
目前,地处“宜红”茶区的5A景区——三峡大坝已经享誉中外。如果能把“宜红”的历史内涵和文化内涵纳入到整个湘鄂西发展进程中,形成鄂西、湘西旅游发展文化品牌战略,“宜红”将堪比三峡大坝。
“宜红”古茶道沿线要求发展的愿望是迫切的。但是,中部地区仅仅依靠传统产业,已经没有优势,“宜红”品牌注入新的活力,让其呈现出独具特色的品牌效应,是生态文明整体战略中,最有价值的思路。如果能够挖掘“宜红”的历史和文化内涵,充分发挥“宜红”古茶道的特色产业,将有以下四点优势。第一,万里茶道将奠定良好的区域支撑,开发出具有中部特色的旅游产业(包括“宜红”相关产品);第二,特色旅游带来游客和产品的进一步流动,将促进思想观念转变和更新;第三,旅游产业带来的通讯、电力、交通的改善,将极大提高“宜红”古茶道沿线群众的生产、生活水平;第四,旅游产业带来的良性循环、将进一步促进人文和生态环境的保护。
因此,利用“宜红”古茶道的有利资源,充分发挥特色旅游,意义重大。
2.“宜红”品牌的确立,对弘扬民族文化将起到推动作用
发展“宜红”品牌旅游产业,不仅仅把“宜红”定位在一个旅游品牌上,“宜红”应该是一个文化品牌。“宜红”茶历史悠久,记录着“宜红”茶区群众不畏艰难险阻,英勇拼搏、生生不息的斗争精神。看似一杯茶,实则蕴藏着汉族、土家族、苗族等各族人民历史和文化的印迹,他们的斗争和情谊、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交融,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痕迹,是中华民族宝库中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宜红”品牌的确立,会有更多的学者对“宜红”茶区各族群众的历史过程追根溯源,挖掘出各民族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和坚韧不拔的民族精神。这一展现民族文化走廊的过程,将对保护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加强与其他民族文化的交流,提供更为广阔的空间,这种互动,对于开发“宜红”茶区的民族文化的特点和内涵,进一步促进现代民族文化的发展,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余论
“宜红”既是输出的商品,也是输出的文化,它作为一条重要的纽带,实现了与外界的商品交换,改善了各族人民的生活需求,促进了湘鄂西茶叶的进一步发展、繁荣,这种交融和发展,形成了共同的民族心理,对促进民族团结,共同繁荣,抵制外辱,作用重大。在中部崛起的今天,“宜红”作为历史留给后人的宝贵文化遗产,已然形成一道独特的靓丽风景,漫漫古道上,它以多元特征,融入中华民族大家庭。
注 释:
[1] (唐)陆羽:《茶经·六之饮》,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14年。
[2] (魏)吴普等:《神农本草经·三卷》,人民卫生出版社,1963年。
[3] 封槐松、陈宗懋、林智等:《全球茶叶市场现状和展望》,《中国茶叶》,2010年第8期。
[4] (魏)张揖:《广雅·释茶》,商务印书馆,1936年。
[5] (宋)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
[6] (梁)任昉:《述异记》,崇文书局,光绪元年(1875)。
[7] (明)朱权:《茶谱·煮泉小品》,中华书局,2012年。
[8] (清)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出歌(孙楚)》,中华书局,1958年。
[9] 李传友:《湖北茶树地方品种资源调查及选优初报》,《茶叶通讯》,1984年第2期。
[10] 李兴铎等:《湖北茶叶贸易志》,中国土产畜产进出口公司湖北省茶麻分公司,1985年。
[11] 五峰县长乐坪镇甘沟村杨宗堂访谈资料,2017年7月13日。
[12] 曹绪勇等:《“宜红茶”源流考》,《中国茶叶》,2017年第39卷第5期。
[13] 江荻君:《“宜红”区毛茶产销调查》,《中国茶讯》,1950年第10期。
[14] 陶德臣、王金水:《中国茶叶商品经济研究》,军事谊文出版社,1999年。
[15] 张耀武:《文化视野下的宜昌红茶产业发展研究》,《三峡论坛》,2016年第5期。
[16] 刘晓航:《五峰渔洋关是万里茶道湖北段与羊楼洞并列的重要支点》,《农业考古》,2016年第5期。
[17] 龚永新等:《复兴五峰茶叶计划书》,湖北省建设厅,1943年12月。
[18] 费孝通:《中华民族多元一体》,香港中文大学发表讲演,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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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张新华:《土家族与茶文化》,《茶叶》,1999年第1期。
[21] [美]萨缪尔森:《微观经济学·第三章》,人民邮电出版社,2009年第18版。
[22] 五峰县长乐坪镇田奇美访谈,2017年7月13日。
[23] 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人民出版社,1961年。
[24] 龚永新:《宜昌红茶产业发展研究》,《湖北农业科学》,2014年第20期。
[25] 吴仁润:《鄂西茶叶产销调查》,《国际贸易》,1946年第1卷第7期。
[26] 张博经:《“宜红”精制》,《西南实业通讯》,1942年第5卷第2期。
[27] 万建辉:《五峰也是万里茶道茶源地》,《武汉文史资料》,2016年第6期。
[28] 刘晓航:《五峰渔洋关是万里茶道湖北段与羊楼洞并列的重要支点》,《农业考古》,2016年第5期。
[29] 陈栋等:《从我国红茶产业数百年兴衰的启示试论中国红茶的发展思路》,《广东茶业》,2011年第3期。
[30] 五峰县渔洋关镇茶店子郭韵升访谈,2017年7月8日。
[31] 五峰县长乐坪镇洞口村刘建军访谈,2017年7月9日。
[32] 刘自兵:《长乐有香茗,四方共趋之论明清时期五峰县所在地对外主要交通路线》,《三峡论坛》,2016年第2期。
[33] 孙杰:《宜红茶闲话》,人民网,2009年4月28日。
[34]《五峰土家族自治县概况》,湖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
[35] 《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人民日报》,2011年10月18日。
责任编辑:黄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