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扬中华美育

严长元

靳尚谊，1934年生，河南焦作人。195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绘画系。1957年结业于马克西莫夫油画训练班并留校任教。执教近60年，培养了一大批中国油画的中坚力量，其开创的中国油画新古典主义的风格影响深远。曾任中央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艺术组评审委员、教育部艺术教育委员会主任、全国政协常委。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荣誉委员。其代表作《塔吉克新娘》《青年女歌手》等被中国美术馆等多个国家机构收藏。

习近平总书记给中央美术学院老艺术家的回信引起全社会的广泛关注，中央美院八位老教授耄耋之年仍然心系祖国美育事业发展的殷殷之情令人感动。近日，在靳尚谊先生那间布满画册和书籍又十分简朴洁净的书房里，这位德高望重、在当代颇具影响力的艺术家、教育家，20世纪油画中国学派的重要开创者之一，向记者讲述了自己与中央美术学院的缘分、油画创作的体会以及对时代的感悟、对教育的忧思，声音铿锵有力，思路清晰敏捷。在满头华发的映衬下，一股沉静笃定的力量弥漫开来。

与教育结缘

“普及美育是一个老问题了，但是现在提出来具有特殊的现实意义。”他从最近大家十分关注的回信谈起。早在百年前的国立北平艺专时期，蔡元培先生就提出“以美育代宗教”。如今，中国在经济社会各方面都得到极大发展，而作为专业美术学院，中央美院担负着普及美育的任务，尤其是学校所培养的艺术人才及其作品所产生的影响，对于提升全社会的审美能力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在他看来，优秀艺术作品具有独特的精神影响和审美作用，因此，对于艺术家来说，最要紧的是要创作出精品，也就是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所指的“高峰”。

“从1949年夏天我考上中央美术学院，到如今快70年了。”靳尚谊是央美第一批毕业生，自从15岁来到这里，就再没离开过。他出生于河南焦作一个教师家庭，父亲去世后家境每况愈下。“因为交不起学费，父亲的一个朋友说这是公费学校，还有助学金，管饭。”就这样，因为幼时有临摹连环画的经历，靳尚谊在亲戚的鼓励下报考了国立北平艺专（中央美术学院前身），从此开始了自己数十年的艺术与教育生涯。

“所有老师之中，董希文先生给我教益最深，从本科到研究生，他教了我三年……”说到众多老师的惠泽，靳尚谊举例说，从1951年画主题创作《开国大典》，到后来吸收了很多壁画特点的油画《春到西藏》，再到1957年与前两者拉开差距的《红军过草地》，董希文的艺术实践告诉他，一个艺术家的创新思维不是最高标准而是基本素质。

毕业后，靳尚谊留校任教，并在后来成为中央美术学院继徐悲鸿、江丰、吴作人、古元之后的第五任院长。在任14年，证明了他是一个思路开阔的领导者。1987年，美院的青年教师徐冰刚创作出《天书》时，舆论一片哗然，那些极其精美却无人能识的“伪汉字”受到保守势力的批评，靳尚谊没有忌惮这些，还带上徐冰去巴黎高等美术学院交流。在他担任院长期间，完善了造型学科和美术史学科的建构；面向新世纪，在全国率先拓展开设了设计和建筑专业，使中央美术学院成为中国美术教育的引领。

“他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美术家，是改革开放以来贡献卓著的美术教育家。他推行的教学改革理念与方向为中央美术学院‘多学科大美术的教学体系奠定基石，为当代中国美术教育格局的构建打下基础，在中国美术教育界具有里程碑意义。他肩负艺术人才‘传帮带的重要使命，长期坚守教学一线，言传身教、德艺双馨，为国家培养了一大批坚持写实画风、艺术成就突出的优秀人才，堪称一代名师。”在今年9月7日举办的中央美术学院建校百年教师节大会上，靳尚谊等20位老教师被授予首批“中央美术学院杰出教授”，他同时获颁“徐悲鸿—教育教学奖”。

为时代造像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他根据毛泽东诗词《清平乐·会昌》创作于1963年的《踏遍青山》，表现了毛泽东在长征时期带领队伍信步登上山顶的形象。那段时期革命历史画的创作经历差点让他的眼睛受损，但总结这段历史，他认为有两点收获，一是大量创作使他获得了艺术上的锻炼，二是启发他站在画布前更多地思考人生的价值和对世界的探索。他开始审视自己的特点，尝试着从广阔的画面转向肖像人物的刻画，用单纯、简练的构图以及尽可能少的人物，来反映丰富的社会内容。作为一位坚持在人物画特别是肖像创作上积极探索的画家，靳尚谊在人与时代、西方油画与中国精神等当代美术重要命题上做出了独特的回答。

1983年的作品《塔吉克新娘》被誉为“开创了中国油画的新古典主义风格”。1984年创作的《青年女歌手》广为人知，端庄的女学生坐在北宋画家范宽的《雪景寒林图》前，传递着一种严谨、古典的气韵。进入新世纪，靳尚谊又尝试从中国壁画、水墨中寻找契合点，思索着如何将西方油画的形式、语言精华与中国文化精神完美融合。于是《晚年黄宾虹》《画僧髡残》《八大山人》一个个“走来”。靳尚谊的创作既有个人艺术历程的印记，又饱含时代变迁的感怀。

当中国油画界整体风格趋于苏俄样式时，他独辟蹊径地从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的经典作品中体会形象塑造的精神性价值；在各种思潮涌入、流派纷呈的浮华年代，他埋头深耕人物画特别是肖像画创作；当人们不断叫嚷着所谓“创新”时，他强调油画的基础性语言研究……在他特立独行的背后，有在继承前辈经验基础上的学术深入，也有对中国文化独特审美的自信，更有对当代中国人精神的思考与观照。“西方油画最主要的类型是人物画，通过人物表达丰富的情感。我要为中国人造像，表现他们的精神气质，这是一个中国画家的职责。”靳尚谊谈到自己的坚持如是说。

向未来拓展

靳尚谊曾表示自己一生最热爱的两件事是艺术和教学。即使退休了，也是如此。近些年，他把精力投入至公益事业中，北京靳尚谊艺术基金会就以发现和扶持青年艺术人才、资助艺术交流和展览为宗旨。前不久，以“视野与使命”为主题的青年油画展在全国几个城市巡展，这是该基金会用连续5年的时间，发现并扶持全国艺术院校、师范院校乃至普通院校的艺术专业的青年教师，资助他们到国外观摩原作并回国举办巡展。该项目成果颇丰，第二期计划也已经启动。他介绍，明年还要举办一个面对全国院校学生的素描大展，就油画创作的一些基础问题展开研究。“我现在就是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画画也是这样，我慢慢画，不着急。现在我的画还在发展中。”

靳尚誼先生几度提到，他十分怀念上世纪50年代时，人们内心和社会整体氛围的安静。这也是他十分郑重地要告诉青年人的。“无论社会状况如何，仍应该沉下下心来认认真真做学问，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他还说中国的未来在年青一代身上，普及美育当前最基础的工作是要重视全国中小学老师的培养，尤其要强调他们在传播知识之外所必须具备的修养与人品的炼成。“怎样使他们对美的感受达到一个高度，这是当前需要重视的问题。”

“你们要有深刻而率真的情感，千万不要迟疑，要把亲身的感受表达出来，即使与现存思想背道而驰。也许最初人们不能理解，但你们为此遭遇的孤寂是暂时。不久之后，许多朋友会走向你们。创作的要点是感动、是爱，是希望、战栗、生命。”这是他不久前在央视《朗读者》节目现场为大众朗读的词句，也是其不平凡人生的艺术箴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