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贾樟柯导演的《山河故人》的评论

Numan Faruk Sanic 桑诺仁

“我认为，一部电影之所以能够被大家喜爱，从根本上来说它必须是一件美的产 物。”贾樟柯导演去年在戛纳这样说。“谁会去喜欢一部充满社会现实，然而却缺乏一丝审美的电影呢？如果我的电影能够受国际观众的喜爱，我希望是因为电影的本质，因为它们将中国当代的现实情况呈现在了大银幕上，并且与此同时，电影也利用艺术的方式展现了这种现实。”这些话就是贾樟柯导演对于他在电影《山河故人》中想表现的东西的总结。虽然电影运用了不同的时间段，导演还是用一种非常现实以及美学的方式将中国的真實状 况描绘了出来。

贾樟柯导演的《山河故人》继续远离了过分慎重以及观察性强的电影风格，这种风格在他的早期作品中深有体现。甚至连电影的叙事也变得更加充满感情。然而，贾樟柯导演的对于电影主题的聚焦还是始终保持如一，电影《山河故人》反映了导演对于在中国发生的重大社会变革的反思，这种变革正是因为中国正进入经济全球化。电影中还有其他一些细节，导演最想要表达的主题便是中国向资本主义高速转变，运用科学技术以及商业领域的转变来反映社会价值取向的转变。电影的开场镜头便描绘出了这一新时代的开始：

一群人在宠物店男孩《Go West》的背景音乐下狂热地跳着舞，他们准备进入新的千禧年。随着这种人造的活力，这首歌用它充满乐观以及未来主义的乐曲声迎来了 21 世纪，同时，表演者无忧无虑的舞动也反映了对于年轻的喝彩。

这部电影将社会的快速变化压缩在一段仅仅 20 多年的时间段中，从最近的过去到不久的将来，从而展现了后资本主义的快速步伐。当代中国快速经济发展，社会性质、习俗以及人类关系的变革一直都是贾樟柯导演的电影的最典型的主题。但是他从来没有一部电影像《山河故人》一样，将社会变革、失去以及后悔这一系列的爆发处理得如此个人化。故事发生于 1999 年的汾阳，是一场浪漫的三角恋，切换到 2014 年然后又跳转到 2025 年的澳大利亚。这美丽的一系列事情支撑起了电影所表达的痛苦感以及强烈的场景感。这场三角恋在女主角沈涛、富裕的投资人张晋生以及贫困的挖煤工人梁子之间展开，然而却以一个可笑的结尾在电影中结束。他们早期的互动是非常生动，甚至是有趣的。张晋生开着他的新大众车带着另外两个人兜风并且骄傲地说：“咱也走进新时代了嘛。”然后，当张 真正驾驶的时候，他的自吹突然显得有些讽刺。当他不小心启动了挡风玻璃却不知道如何关掉时，其他人便意识到他对于开车经验的缺乏。这也许暗示了中国已经准备好进入经济全球化，但是精神上却还没有准备好。

电影的第一部分展现了贾樟柯导演银屏刻画者的功力，他善于创造逼真的暗喻性人物，通过他们的行为和观察可以展现出他们身上所具有的象征性的性格。梁子的工人阶级和张晋生的投机资本主义阶级之间的明显的政治讽喻在他们三角恋的争斗中显得更加直接。所以当张晋生在煤矿低价时收购它以及伤害梁子等工人的言论便成为了展开竞争的第一枪。但是竞争不是正确的词：当张晋生对沈涛挥金如土时，梁子就已经变为了一个背景角色了，他无非就是一个有时陪伴在她身旁的朋友。张晋生一直保持着主导的地位并且他想获得枪支——并且他想出一个荒唐的计划——他想用炸药炸死梁子，但是根本用不上。有两个场景突出地描绘了这场三角恋，首先是一次令人震耳欲聋的场景：他们三人分开站 在河岸旁，梁子一个人在放烟花。这个场景过了不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当晋生想用 炸药除掉自己的情敌的时候，他在同一个地点将炸药扔在了河里，但是这个时候只有两个 人。更加具有表现力的一个场景是涛在舞厅里做出决定时候，这个场景是无声的。

电影 50 分钟处，故事向 2014 年的跃进是由电影标题所标识出来的。贾樟柯导演决定将电影标题推迟到第一部分结束的时候再放映出来，由此点明了爱情与买卖的关系正是电影真正的聚焦点。然而，第一部分仍然是电影的中心部分，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长度，也是因为与第二部分的轻描淡写的描述相比，第一部分更多地展现了人物的真实生活。在这个部分中，梁子现在所患的肺癌向我们地展现出了那些推动中国高速现代化进程的工人阶级的现状。同时也包含了那些在他周围的人的感受和个人失败。然而，这个人的悲剧并没有通过忽视别的事件而被强调。第二部分也描述了涛的儿子，由他的资本主义父亲取名为多乐（谐音 Dollar），生活非常奢华并且上的是上海的国际小学，在那里，张晋生是一名非常富有的投资者。这男孩在 7 岁的时候回来参加外公的葬礼，涛也得知她的前夫现在改名叫 Peter，正打算移民去澳大利亚。

多乐的每一个想法和行动都是有非常重大的意义的。当他成人时他忘记了普通话要怎么说，他也忘记了他母亲的名字，这也代表了他忘记了中国。这种传达电影主题的特性显得比多乐的另外一个浪漫故事要重要，他对 Mia 产生了感情并且她成为了他的情人和母亲。从多乐排斥自己的根源这一行为中可以了解，他其实是有一定心理问题的。他看上去对于中国文化课程完全不感兴趣。但是他的老师 Mia 却成为了一个很好地代替了他母亲位置的人物。贾樟柯导演在这里运用了电影所有三个部分都使用到的一首 1990 年代的粤语流行歌曲，并且处理得很感人。Mia 正在听这首歌，多乐正好听到。从另一方面可以看到，张晋生就完全如讽刺画中的人物，最后困在 了自己的过度中，游荡在自己的公寓旁，拥有许多枪却没有敌人能够射杀。他谈论自由，提到澳大利亚能够合法拥有枪械，但是没有机会去使用这些枪械是丝毫没有意义的。澳大利亚在内陆和沿海都拥有广阔的土地，这些都用来丰富了画面。但是对于预测未来的不确定性降低了这一部分情节的质量，因为 这里只有一些平白的对话和拘谨的行动。因此，说这一部分是这部电影最没有效果的一章 节应该不是错误的。

《山河故人》像我们展现了人的感情，不仅仅是爱情，也有代际关系，出生，衰老，病痛，死亡。坦率地说，人的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就是：爱。并不仅仅只是浪漫的那种，而是非常 真诚，近乎灭绝的，带有责任感的那种爱。基于贾樟柯导演拍摄最后两个镜头时的方式，我想说，还是有希望的。是的，我们也许会一起丢失掉一些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方言，我们的语言，我们的故乡，我们的家庭，我们的时间，但是就算未来人们也不再重视文化，我们始终可以学会去爱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