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凡 何梅青
摘 要:相对剥夺感理论在旅游目的地居民感知研究中具有一定解释力。依据相对剥夺感的认知—情绪二维概念进行交叉重组,将乡村群体划分为积极外控型、积极内控型、消极外控型、消极内控型四类群体,探索不同群体参与旅游感知特征,为实现对乡村参与旅游不同类型相对剥夺者的心理疏导提供理论借鉴。
关键词:乡村社区 旅游相对剥夺感知 群体分类
中图分类号:F5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298(2018)12(c)-060-04
比较作为一种心理现象广泛存在于社会群体中[1],相对剥夺理论作为旅游社会心理学的研究视角,为人们如何应对客观环境中经常发生的剧烈变化提供了宝贵见解,在提高旅游目的地居民旅游支持度、旅游者满意度、旅游从业人员服务水平及目的地经营管理水平方面有广泛的理论及应用潜力[2]。乡村旅游作为国家实行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途径之一,一方面带给乡村群体物质、文化水平显著提升;另一方面旅游收入差距的扩大致使一部分群体在与他者进行比较的基础上容易产生主观的“相对剥夺感”,这种迅速膨胀的相对剥夺感不利于群体参与旅游的秩序性。以往学者大都从社会交换、社会认同、社会表征等理论视角对旅游目的地居民感知进行研究,鉴于旅游引发的目的地居民参与社会心理现象较为复杂,深入挖掘居民参与旅游社会心理特征需要从适宜的理论视角进行探索。本文基于相对剥夺理论,从理论层面划分参与乡村旅游群体类型,并选择典型案例从群体层面探索不同群体之间的旅游相对剥夺感知特征,为实现对乡村参与旅游不同类型相对剥夺者的心理疏导提供理论借鉴。
1 相对剥夺感理论
相对剥夺感指一种认知和情绪体验,其操作性定义指个体或群体通过与参照对象比较而感到自身处于不利地位,进而感受到愤怒、不满等负面情感的一种主观认知和情绪体验[3],这种不利的认知和负面的情绪并非源于绝对条件劣势,而是与他者对比的内心主观感知结果。人们往往选定与自身某社会属性相近的个人或群体作为参照物,将自身利益得失与参照群进行比较,如果认为自己本应该且可以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就会产生剥夺感。由此可见,相对剥夺感的产生具有以下逻辑:首先基于参考群体进行认知比较;其次对个人或群体处于不利地位进行认知评价,然后认为这些缺陷是不公平的;最后对这种不公平产生消极情绪[4]。因此,相对剥夺感不仅包含比较这一认知成分,还包含由此产生的不公平感、愤怒及不满等情绪成分。关于参考群体,人们可以在自我和他者之间进行人际关系的比较,也可以在内群和外群的群体间比较[5]。据此,有学者提出个体相对剥夺(IRD)与群体相对剥夺(GRD),个体相对剥夺是指将自身与周围其他人比较而主观感到自身处于不利地位[6],群体相对剥夺是将内群体与外群体比较而感知到内群体处于不利地位[7]。除了参考群之外,时间也是剥夺的另一个方面,依据时间维度可将相对剥夺分为纵向相对剥夺和横向相对剥夺[8]。Crosby(1976)认为两种人格特质会影响相对剥夺感水平,一种是内控型人格特质[9],这类群体往往将事情的成败归因于自身,因而相对剥夺感较低;相反,外控型群体往往将事情的成败归因于他人或外部环境,因而相对剥夺感较高。总而言之,相对剥夺理论弥补了绝对剥夺理论在社会心理學中的缺失,即人们是如何主观地解释自身及参考群体在社会中的地位,从而形成他们的认知、情绪即行为反应。
2 相对剥夺感理论在社区参与旅游中的应用
国内外关于相对剥夺感在旅游中的应用较少。Seaton在论述相对剥夺感定义、成因及危害的基础上,以古巴为例分析了旅游地居民存在的三种相对剥夺现象[10];Raoul(2007)从旅游者角度出发,认为限制旅游者的旅行自由是一种剥夺,并揭示了媒体不仅夸大恐怖事件还掩盖了旅游地存在的社会剥夺现象[11]。彭建等从理论层面出发,对比了旅游研究中三种社会心理理论的解释力,提出相对剥夺理论视角的独特性和互补性[12]。廖维俊等采用扎根理论的质性研究方法自下而上地基于相对剥夺感视角探索了非惯常环境下旅游者不文明行为的形成原因[13]。李平等从内在层次结构、成因及影响因素定性分析了旅游弱势群体相对剥夺感[14]。王剑等通过构建相对剥夺指数,并以贵州自然保护区为例定量研究了东道主社区居民相对剥夺感的差异,得出居民相对剥夺感强弱与居民对旅游发展态度呈负相关关系[15]。
蔡克信等依据类型学方法,以时间-空间为划分依据从相对剥夺感视角将旅游地居民群体类型划分为双重相对剥夺者、横向相对剥夺者、纵向相对剥夺者、双重相对满足者四类群体,并以贵州西江苗寨进行了验证[16]。通过实践也证明,乡村群体在参与社区旅游发展过程中,由于旅游经济收入存在明显差距,旅游经济分配存在明显的分异,这种客观存在的物质或经济距离刺激乡村群体从心理上产生一种缺失感,导致认知和情绪不断分化,强化了群体间的相对剥夺感,尤其是在那些旅游发展迅速、社会转型剧烈的民族地区,相对剥夺现象越发普遍并对旅游业健康发展产生影响。将相对剥夺理论用于旅游目的地社区居民感知研究正式基于比较的角度来研究居民参与旅游态度问题,更强调客观环境之外人内心的主观真实感受,尤其适用于对社会弱势群体态度和行为倾向研究。因此,有必要加强相对剥夺理论在旅游领域的研究,为乡村群体参与旅游发展的充分性、可持续性寻求适宜的对策。
3 乡村社区旅游相对剥夺感的群体类型划分
3.1 群体类型的划分依据。
前期对青海省乡村社区群体参与旅游感知调研中发现,乡村群体在参与旅游过程中易受其他群体影响且较为复杂,与其他群体进行比较成为乡村群体参与旅游认识及情绪存在明显分化的潜在条件,认知主要从归因方式上表现为内控—外控分立状态,情绪主要表现为积极—消极两极分化趋势,因此本文拟假借相对剥夺理论,以认知—情绪为维度,基于分类学方法,将乡村群体参与旅游感知进行交叉重组,划分为积极内控型、积极外控型、消极内控型、消极外控型四类群体类型(如图1所示),为在复杂的乡村群体参与旅游感知中细分乡村旅游相对剥夺感的群体类型并探索不同群体旅游相对剥夺感知的特征及差异提供理论依据。
3.2 不同群体类型的相对剥夺感特征。
第一,积极内控型。此类群体更倾向通过纵向比较进行自我审视,无论是参与旅游中获得的经济收益还是旅游发展带给乡村环境的改变及与社区群体之间的交往关系均呈现出较为清晰和理性的认知。具体表现为对乡村旅游发展具有独特见解,同时参与旅游主观能动性强,主动了解游客需求,不断对经营环境、供给水平进行改善,与游客能进行良好沟通,与邻里亲戚、外来朋友的往来互动更趋频繁,积极主动、开放活跃的认知思想使其能够及时抓住乡村旅游发展机遇,在乡村社区中充分利用各类资源,激发和挖掘自身潜能,在乡村旅游中找到自身角色定位,并先入为主获得客源和市场,乡村旅游带给这类群体在物质方面的改变无论从纵向还是横向比较都是前所未有的,基于物质超越感使得这类群体对参与乡村旅游不仅仅在经济认知上持积极态度,同时在精神层面的社会关系维持也持积极情绪,不定期举办的乡村文艺活动对乡村文化的活化及乡村群体的归属感产生起到积极作用,此类群体更易融合到乡村群体中,不斷通过自身审视和调整来适应环境变化,摆脱乡村弱势群体的标签,因此社区排斥相对剥夺感较低。
第二,积极外控型。此类群体参与乡村旅游认知趋于外控型,情绪较为积极,更期望借助外力提高能力。由于该类群体大都以往未参与旅游相关行业,凭借靠近村落核心景区的优势条件自主创业或政府政策支持参与旅游,从以往以中青年男性打工为主女性务农为辅的家庭就业方式转而更依托于家庭成员或邻里亲戚的帮助参与旅游,旅游为此类群体提供了不同以往的就业方式和经济收入来源,因此物质带来的纵向满意度使得此类群体的归属感良好。但参与旅游主观能动性较差,与游客之间的沟通互动较少,旅游宣传推介能力欠缺,因此业缘交往圈际依然受限,但同时又真实地感受到游客、外来经营者等外群介入对本群的自然、生活环境等方面的剥夺,期望游客可以再多一些、政府帮忙宣传,却很少谈及从自身方面进行提升,同时与积极内控型群体之间的经济收入差距使其物质欲望继续膨胀,表现出因未享受到与积极内控型群体应有的旅游经济收入而产生不满情绪,认为该类群体拥有较多的经济资源,这种物质的充足使其拥有一定的关系、政治资源,相比之下这些都是自身缺乏的,说明此类群体从心理上与积极内控型群体之间存在一定的排斥感,而这种排斥感随着与积极内控型群体之间的经济距离拉大而越强烈。正如某村民所说:在外地打工,既挣不上钱,又照顾不了老人和孩子,还经常受到歧视,现在好了,在自家门口做生意,路好了,生活环境也好了,又照顾了老人和孩子,比在外面打工要好的多。就是在旺季时游客的车辆特别多,有的游客开车速度特别快,对村里小孩的安全产生影响。
第三,消极内控型。此类群体参与乡村旅游认知片面,横向比较中产生的心理落差较大,心态失衡表现明显,不满情绪表露突出。该群体认为自身缺乏参与旅游的经济条件、社会关系,将参与旅游中所面临的问题归咎于弱势能力,这种相对剥夺感看似是将参与旅游存在问题归因于自身,对自身参与旅游条件、能力评价过渡自负,表现在情绪上是对游客的介入持不满情绪,认为游客行为对村落环境产生破坏,同时来往的车辆在造成交通堵塞的同时对小孩的安全产生影响,对村委会、企业等利益方介入的不满情绪,这种一方面怀疑自身能力;另一方面对外界环境的片面认知和消极情绪使得这类群体参与旅游的外显行为表现缺乏理性,随意介入随意退出旅游经营活动,同时参与旅游缺乏秩序性、自我控制性、约束性、持久性,这种消极情绪状态的持续使其对参与旅游失去自信和动力,最终选择退出,对乡村旅游参与秩序及乡村文化的保护与活化产生不可修复的影响。
第四,消极外控型。此类群体参与乡村旅游认知片面,情绪消极,横向及纵向剥夺感均表现突出。该群体认为依靠自身力量无法更好地参与旅游,将参与旅游的困难及挫折归因为不稳定的外在环境,对外部环境有较强的依赖性,将期望及诉求的实现寄托于村委会、政府或社会力量,当诉求与期望无法实现时,其情绪会从开始对其他群体的敬佩之心转而成嫉妒、否定、对立、不满、怨恨等消极情绪,认为其他群体的参与行为妨碍了自己的利益,并且对方是非正当、不公正的时候,在此类群体内部共同认知与互动感染下,这种不满情绪会蔓延,强化了其参与旅游的相对剥夺感。其突出的结果表现在他们发泄不满情绪时的具体对象即参考群,尤其是将自己处于弱势的原因更多地归因为社会和其他群体时,强化了其参与旅游的相对剥夺感,表现在此类群体对参与旅游的经济获益的渴望,并对这种渴望产生过多的期待而这种期待无法成为现实时,与其他群体横向比较的相对剥夺感更易激发,情绪表现消极,这种负面认知和消极情绪抑制了参与旅游的自信心和主观能动性,这类群体往往会采取放弃参与旅游的消极举动来寻找其他谋生之道,这也是乡村社区参与旅游缺乏内部秩序的关键影响之一。调查发现,由于村落空间位置带来的相对劣势,使这类群体的游客接待量远远小于靠近核心风景区的参与者,他们要承受与内群(村民)空间位置差异带来的旅游经济相对剥夺感及外群(游客)介入带来的环境相对剥夺感等负面影响,因此无论是横向比较还是纵向比较均呈现出较大的心理落差和失衡。
4 结论与展望
本文以相对剥夺感理论为视角,依据相对剥夺理论的认知—情绪概念维度将乡村社区参与旅游相对剥夺感知进行群体分类,并对不同群体类型特征进行分析,发现乡村群体旅游相对剥夺感知较为复杂,是经济、环境、社会关系等认知与情绪的综合表现,旅游经济收益不满是影响不同群体参与旅游感知情绪差异的根源,旅游经济收益较为满意的群体其情绪表现较为积极,旅游经济收益不满的群体情绪表现较为消极。积极外控型和消极外控型群体占多数,他们大都将参与旅游的问题及困难归咎于外界环境,同样其相对剥夺感知也亦受外界环境影响,当外界环境对自身参与旅游有利时,其相对剥夺感所表现的情绪是积极的,当外界环境对自身参与旅游产生阻碍时,其相对剥夺感知更趋向消极。清晰客观的认知更趋产生积极情绪,模糊不清负面的认知更趋产生消极情绪。乡村群体参与旅游相对剥夺感是在认知与情绪表现非理性的情况下所产生的主观性感知,片面的认知和消极的情绪是在自身期望无法实现或无法满足的相对主观的情况下受外部环境刺激所产生的综合反映,而这种认知偏差和情绪消极的长期累积会使得群体无论对身体还是心理状态均产生负向影响,对群体参与旅游的主观能动性产生直接性的摧毁,因此要实现乡村群体参与旅游的良性、可持续性发展,必须关注不同群体参与旅游的认知及情绪表现及变化,从而制定相应的心理疏导措施引导群体客观审视自我,积极主动的参与乡村旅游发展。
同时未来将更深入研究影响乡村群体参与旅游相对剥夺感知的前置和后置影响因素,并探索这些影响因素与相对剥夺感知之间的内在关系,从而丰富相对剥夺理论在乡村旅游中的理论深度及应用,并对情绪进一步细化的同时探索纵向相对剥夺与横向相对剥夺感知的相互影响关系,更深层次的挖掘乡村群体旅游相对剥夺感知理论内涵。在研究方法上,未来尝试从行为心理学的视角,采用实验法和观察法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将相对剥夺感作为中介变量,进行群体旅游相对剥夺感与行为之间的关系研究,从而探索乡村群体产生旅游相对剥夺感的内在逻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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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一般项目)“旅游发展对青海民族村寨传统文化利用与保护研究”(12BMZ053);青海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青海省乡村旅游发展动力机制研究”(18037)。
作者简介:胡凡(1992-),女,陕西韩城人,硕士生,主要从事民族文化旅游方面的研究;何梅青(1972-),女,硕士,硕士生导师,青海大学财经学院学科带头人,教授,主要从事民族文化旅游方面的研究(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