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波
有效的影响多是在“同类”中发生的,但教育仅凭影响是不够的,有效的教育还需要另外一种媒介,那就是学生对你的崇拜。
我真的不太喜欢颇带一些匪气的“老大”这个称号,但我还是生生地从我的一个学生头上夺过了这个称号。面对一个刚刚接手的“乱班”,作为班主任,我必须要成为他们的“老大”。
那一年我刚调入这所中学,还没到一个学期,校长就让我“半截子”去接一个“乱班”的班主任工作。这个“乱班”可算颇有名号,前几天的那场架打得“蔚为壮观”,“战场”的人黑压压一片,砖头瓦块横飞,多人头破血流。最后惊动了县政府,县长亲自过问。我知道校长的压力有多大,但更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压力。
我们学校紧邻县体校,两个学校又共用一个操场,为踢球两校学生经常“摩擦走火”,结怨已久,面对身强体壮的体校生,我们的学生一直是吃亏忍让。直到这一届,有了我们班的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同学,三天两头都要打上一架。他在班里一呼百应,俨然成了学生们的“老大”。
接手这个班后,我想必须要先拿下这个“老大”。为此,我每天都在观察他,有意接近他,但他好像对我不屑一顾。
终于有了一次机会,那天大课间,我正在教室和学生闲聊,一个学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喊着“老大……”见我在,就没再说下去。我看了看那个学生,又扫视了一下大家,有意大声说:“老大?谁是老大?”
教室里一下静了下来,我尽量把语调放缓:“同学们,大家请记住,从今天开始,我们班只有一个‘老大,那个人就是我。”
没有人说话,尤其是我从“老大”的脸上读到了那种不屑。我没容得他们醒过神来,就用激将法,直点“老大”的名字,我说:“怎么?你不服吗?不服咱俩单挑比试比试?”
“老大”分明中了我的计,仰着脸说:“比就比,谁怕谁。”
这时同学们好像一下缓过神来了,起着哄叫好。我说:“大家说,比什么?”有人说“掰腕子”,“老大”说:“好,就掰腕子。”
大家都围拢过来站脚助威,我知道那多是来声援“老大”的。规则是三局两胜,我没给“老大”留一次机会。
同学们有些失望,“老大”还是一脸的不服。我说:“不行咱们再玩一把‘较劲儿。”大家一下又来了神儿。
“较劲儿”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双脚一前一后站开,两人手拉手,前后左右对拉对推,谁的脚先移动谁就算输。三局两胜,我有意识地让了“老大”一局,“老大”似乎也感觉到了,一句话没说,满脸通红地走开了。
从此以后,“老大”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不再张揚,开始认真学习了。我看得出他开始服了,他也几次主动找我谈心。我的话在班里也一下“灵验”了许多。
我趁势把学生的过剩精力引导到学习上来。为了提高他们的学习兴趣,我在语文课上公布了两条承诺:一是只要是我给同学们留的命题作文,我和同学们一起写,一同参加讲评;二是只要是语文课,什么时候学生学累了随时可以叫停,由学生给我随便命题,我当场口头作文。
所有同学在我这个文武双全的“老大”面前都服帖了,我甚至感觉到了学生对我的那种崇拜。
有一次,在《假如……》命题作文中,我有意描述了那个谁都会惋惜的“假如”。作文是这样写的:“夕阳下,墓地又多了几个馒头,牢房又增添了几个窝头,母亲的泪就是我们桌前那盆还冒着热气的老汤。这是一桌多么悲惨的青春人生的晚餐!”我以我特有的冷幽默,再加上我绘声绘色地朗读,诉说了那场不堪回首的“战斗”。我听到了几个女生的抽泣,我感觉到了同学们内心的震撼。
一年下来,摸爬滚打,我不断给同学们制造“震撼”。这个闻名的“乱班”不见了,同学们的脸上没了以前的“戾气”,多了几分阳光;家长们纷纷写来感谢信,家长的脸色变了;领导几次提出表扬,领导的脸色变了;我的脸色也变了,变得一脸的菜色。
但我很欣慰,我渐渐习惯了学生称呼我“老大”,我也真的喜欢上了“老大”这个称号
当我们不能有效地对学生施以影响,给予教育的时候,在学生心中,你肯定已然不是他的“同类”。教育不能忽视这种“同类效应”:有效的影响多是在“同类”中发生的,但教育仅凭影响是不够的,有效的教育还需要另外一种媒介,那就是学生对你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