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未央
辛宜嫁了个军人,丈夫陈默在边陲的特种兵基地,他们结婚7年,在一起的时间全加起来也没几个月。后来,辛宜突然想生个孩子。那些日子,她除了调理身体之外,还看各种绘本和动画片,她要提前了解孩子的喜好,做个贴心的妈妈。
慢慢地,辛宜身边的朋友们都有了孩子,周末约着带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她每次都积极参与。孩子们当然最喜欢辛宜阿姨了,她会唱很多儿歌,还会耐心地带着他们捏彩泥,她肚子里攒的故事,比书店、绘本店里还要多。
开始的时候,辛宜以为是她和陈默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才迟迟怀不了孕,所以后来只要有假期,她就往基地跑。可几年下来,她的肚子依然毫无动静。她跑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自己不能自然怀孕,唯一的办法就是做试管婴儿手术。
辛宜打听了一下,这个过程烦琐又漫长,会受很多罪,最后还不一定有结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狠狠哭了一场,发泄着心里的委屈。哭完后,她就想,等陈默转业就好了,两个人一起面对,总比她一个人有力量。
可等她终于熬到了陈默可以转业的这一年,陈默却告诉她,他舍不得基地,想等下一批再转业。一直支撑着辛宜走下去的那股力量,突然就被撤走了。她不能确定,自己在这条艰难的路上,一腔孤勇地坚持下去,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辛宜连着一个多月没跟陈默联系。可惜,她的冷战一向只能伤到自己。陈默是个狙击手,眼神虽然敏锐,却很难感受到千里之外女人的情绪变化。那些日子,辛宜被困在婚姻的死胡同里进退两难,她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和力气,整个人只剩下了焦虑和憔悴。
两个月后,陈默突然回来了,他告诉辛宜,前些日子他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了,然后紧紧抱了抱她,说:“我们都好好活着,就是最重要的。”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辛宜清楚他工作的性质,他参加的任务,大都要面临生死考验,她的心里隐隐作痛,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辛宜跟陈默提了想做试管婴儿手术的事,陈默痛快地答应了,说:“好,我们一起去医院。”然后,他又皱了眉,“不过,以后你就更辛苦了。”听陈默这样说,辛宜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她原本以为他不想转业,是某种暗示,是对这段婚姻不在意。现在看来,是她自己把内心的隐忧过分夸大了。
陈默临回基地的那几天,他们躺在暖洋洋的阳光中,舍不得午睡,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说着闲话,有关宝宝,有关以后。
还算幸运,辛宜只受了一次罪,就成功受孕了。怀孕初期,情况很不稳定,她请了病假,在家卧床休息。虽然有点百无聊赖,但摸着肚子里那个小小的希望,辛宜还是感觉很幸福。
那天凌晨,辛宜接到了陈默的视频电话,她头一次见识到他的慌乱,他满头是汗,说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她一个人走丢了,他集合了全队的兄弟到处去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他像是自我安慰地说:“咱生个儿子吧,能在你身边,替我保护你。”
那一刻,辛宜听着陈默粗重的呼吸,看着他焦灼的表情,很想隔着屏幕抱抱他,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好好愛自己,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2018年春节前夕,他们的孩子出生了。这孩子来得比预产期提前了20多天,还好辛宜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她没有慌了手脚,自己带好东西,叫了车,去医院的途中,打电话通知了两家父母。
几天后,她给儿子喂完奶,在护士的帮助下,笨拙地学着给孩子拍奶嗝,一抬头,就看到了病房门口的陈默,风尘仆仆的,穿越千山万水,来到了她身边。
陈默在家忙活了一个多月,尽心尽力地侍候着老婆和儿子,却只字不提回基地的事。在辛宜的再三催问下,他才拿出一纸转业函。原来,他已经被批准转到地方的武警了,下个月才开始上班。
辛宜又惊又喜,一个劲地埋怨他:“这么好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陈默的神情却极不自然,看她一眼就转身去忙了。其实,她能明白他的心情,在一个特种兵的心里,哪怕只是换了个战场,也算是“背叛”了他所热爱的基地。
辛宜从阳台收回晾好的尿布,一一整平叠好。照在床上的那道光柱里,飞舞着一些细碎的灰尘,半晌也沉淀不下来。而在这光线之外,却丝毫看不见灰尘的影子。看着宝宝熟睡的小脸和陈默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是啊,这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一切,构成了生活的N种可能。有时,我们会被灰尘迷了双眼,一时看不到光线外的东西,就像被困在了生活的死胡同里。可实际上最消耗人的,不是选择的对错,而是纠结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