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演奏的“硬件”和“软件”

汝艺

中国二胡的风格可以说是千差万别，丰富多彩，无论是江南丝竹的《行街》、西北秦地的《迷糊调》、南国粤风的《饿马摇铃》、北方蒙古的《草原上》，还是潮州海上的《寒鸦戏水》、齐鲁大地的《夸山东》、中原风貌的《十八板》等等，无不显示出二胡独奏风格的巨大差异。

“风格”一词在晋朝的著作中就已出现，指的是人的风度品格，南朝时期刘勰的《文心雕龙》中转而指文章的风范格局，唐宋时期又多被用作诗词绘画的品评用语，而到了近现代，“风格”一词则在美学、文学、绘画、建筑等艺术领域被广泛地使用。

音乐风格特指在音乐范畴中各种音乐要素如曲调、节奏、音色、力度、和声、织体和曲式等富有个性的结合方式，这些要素不同而又特殊的结合方式，产生出一种显著又独特的音响。中国民族民间音乐风格千差万别，这是由于中国地域辽阔，且地形地貌、季节气候、宗教文化、民族习俗差异较大而形成的，例如中国从东到西横跨了五个时区，南北季节差异明显，最有意思的是从西到东海拔的落差，从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到沿海城市青岛，从平均海拔最高的城市拉萨到平均海拔最低的城市上海，我国是世界上海拔落差最大的国家之一，这样的地理特征造就了我国纷繁复杂的人文环境，不仅有不同的宗教信仰，众多的民族之间的差异与融合，使得产生于其中的中国民族民间音乐成为一个巨大的音乐宝库。

每一首乐曲都有着一种典型而独特的音乐风格，但是要想准确地把一种风格表现出来，少不了与之相一致的表现技术。

二胡风格技术展示最常用的为左手的各种滑音、颤音和揉弦等技术，大致可分为上下滑音、回滑音、垫指滑音、大滑音、大小二度三度颤音、滚揉、压揉、滑揉等。而从这些基本的风格技术中，又根据风格的不同衍生出了各种不同的运用，这便被称为“技术风格”，例如垫指滑音是一种非常典型、使用广泛的风格技术，无论在我国的北方还是南方几乎各地演奏中都可以见到。垫指滑音是通过在所要滑动的两个音程之间垫上一个或者两个手指，再配合手指在琴弦上的滚动和按压取得的一种滑音效果，这是一种非常有特点的滑音，由于它在滑动过程中带有相当的压力，因此其音响效果具有较强的力度和韧劲。

我国各地都有垫指滑音这种技术风格，但用的最多也最具代表性的是陕北和江南地区。陕北当地称垫指滑音为“搂音”，顾名思义，意思是将音搂抱在手里。而在江南，垫指滑音则被称为“一把抓”，这一叫法非常形象地表现出这一技术的动作要领。因此，要把某一地区的音乐风格表现好，掌握这一地区的风格技术至关重要。所谓风格技术，指的是演奏某一风格所运用的特定的演奏技术，但是在具体运用中，我们发现为了表现不同的音乐风格，同样的一种风格技术会有很不一样的运用，这便是技术风格，例如陕北的垫指滑音多是上垫指滑音，而江南多为下垫指滑音，这种技术相同而运用不同的现象在风格上产生了巨大差异。上垫指滑音的音程走向由低向高，落音是通过压弦获得的，滑音过程由松到紧，其风格高昂有力、富有激情，并有一种扣动人心的感染力，如在《迷糊调》《秦腔牌子曲》等乐曲中大量上垫指滑音的运用，表现出浓郁的陕北风格。而下垫指滑音音程走向由高到低，滑音过程由紧到松，落音是通过先压后松获得的，其风格轻松愉快、生动有趣，有一种诙谐昂扬的秀美之情，让人内心愉悦，在《行街》《江南春色》等乐曲中随处可见的下垫指滑音，表现的就是典型的江南风格。由此可见，相同的风格技术由于不同的运用方式能形成明显不同的艺术效果。

在我国河南、河北、山东等省，虽然也有垫指滑音的技术指法，但用的最多的是上下滑音，而且很多是超过三度、四度甚至八度的大滑音，因为这一带流行的戏曲和曲艺中多用坠胡、坠琴当主奏乐器，而坠胡和坠琴都带有指板，把位几乎和大提琴一样很大，这样就导致一般的垫指滑音无用武之地了，而三度音程以上的上下滑音变成了重要的风格特点，滑揉也成为这一地区音乐风格的一个特征性技术。

说到滑音，就不得不提回滑音，它是一种很有特点的风格技术，其技术要領就是用一个手指先按住一个音，然后向低音或高音滑动，再迅速回滑到原来的起始音。这一风格技术给人一种回转强调之感，使音乐表现更加深情委婉。在具体展现时也因为不同地域的音乐风格而有不同的运用，通常情况下，大多数地方使用的是下回滑音，如江南、中原等地，但是在广东潮州等地则是上下回滑音都用，许多时候甚至更多地运用上回滑音。

在音乐演奏实践中，人们经常会发现这样一种有趣的现象：即便有的演奏者把各种风格技术都做得很标准，但还是无法将风格表现到位。那是因为从技术层面上来讲，还有一个隐形的技术因素，即动作过程的控制，包括速度、力度和右手用弓的配合掌握。仍以垫指滑音为例，上垫指滑音由于多表现北方人的豪爽热情，其滑音动作往往直接了当、干脆有力、速度迅捷，运弓力度和幅度也比较开阔。而下垫指滑音由于多表现江南人的灵巧典雅，演奏时往往强调韵味和委婉，滑音动作细腻连贯、不急不燥，运弓力度和幅度一般不大，尤其是换弓和换弦，音头和弓头比较婉转，多强调粘、连、润等内在力度的表现。其实，这些动作的运用才更是一种技术，可将其称为“隐形技术”或者“隐性技术”，它们往往是演奏者最难也是最需掌握的核心技术，并直接影响到风格表现的准确性，而隐性技术的掌握与演奏者个人的音乐知识结构、阅历深浅以及对音乐的感觉有直接关系。

由此可见，风格技术是表现音乐风格的根本，可以将其比喻为音乐表现的“硬件”，而如何运用所掌握的技术以及对技术运用的具体把握和分寸拿捏是音乐风格表现的灵魂，可以称其为“软件”，这两者之间关系的相同与不同需要每一个演奏者有一个清晰的了解和认识，以便在演奏实践中把握和处理，进而更全面准确地掌握和表现各种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