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塔夫的孤独

2018-08-29 11:00胡雨玭
北方文学 2018年23期
关键词:孤独

胡雨玭

摘要:《一个世纪儿的忏悔》塑造了奥克塔夫这一经典的“世纪儿”形象。本文试以文本细读法分析小说语言体现的强烈孤独感,将奥克塔夫的孤独与其他“世纪儿”如维特、勒内、阿尔道夫、恰尔德·哈罗尔德等人做共时的比较,并与卢梭《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中的孤独情调与“独语”文体做历时的观照,多角度探析孤独感的成因。

关键词:缪塞;世纪儿;孤独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是缪塞惟一的长篇小说,借奥克塔夫与皮埃尔松夫人的爱情悲剧,生动刻画了十九世纪初法国青年孤独病态的精神状态。

奥克塔夫是生于拿破仑帝国时期一代人的典型。他出身贵族,游手好闲,因受背叛开始堕落,直到父亲病故才良心发现,决心过健康的生活。他在乡间爱上了善良、虔诚的皮埃尔松夫人,却因冷酷多疑导致两人最终分开。

一、孤独自白

奥克塔夫没有倾听者:密友和心爱的情妇勾搭,好友岱日耐一心要他学坏,甚至把自己的情妇作为礼物送给他。父亲去世,唯一能教导他的人只留下了一本日记。梅尔康松神甫虚伪狡诈,邻居尼埃尔夫人卖弄风情,他和皮埃尔松夫人的恋情带来无穷烦恼。

他常常痛苦地自言自语。在决心离开初恋情人时他质问自己“难道你疯了?”(1);他讥笑自己的猜疑,蔑称自己是“可怜虫”(2);有时他给自己忠告,称自己为“我可怜的朋友”(3)。小说中这样的自白俯执即是,尤其是第五章中通篇的心理分析,充分显示了一个受伤青年敏感的内心。自言自语有时通过“遥远的声音”传达。当他端详熟睡中夫人苍白的脸庞,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对我反复吟唱一首被我遗忘很久的古老歌谣”(4),这首歌谣是他的第一个情妇从前常唱的,也是让他开始忏悔自己暴行的引子,是他良心发出的歌声。有时,他忍受不了仿佛要将血都冻住的可怕的孤独(5),甚至对物品诉苦。他向雏菊感慨人情凉薄,对有条纹的平布短”诉说不舍:“‘我,离开你?失掉你?噢,可爱的短裙!你想独自离我而去?不,我不能抛下布丽吉特。”(6)

除了直抒胸臆,作者也通过复数人称衬托个体的孤独。第一节中作者坦诚写作目的,“除了我还有很多人正受着这种病的折磨,我是为他们写这段往事的,虽然我并不太知道他们是否会给予关注”(7)。我是为他们写作,但他们不一定知道自己的悲哀,也体会不到我作为清醒者的痛苦。

二、直接原因

奥克塔夫的孤独,首先来自情人的背弃,这直接导致“我”从一个性格开朗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尖刻多疑的“世纪儿”。但其病根不在情妇的背叛,而在于没有心灵寄托,他“无法设想一个人除了爱还能做别的事”(8)。背叛只是一时的打击,是游手好闲导致他的脆弱与放荡。这已不只是一次受伤,还是一场信仰危机。

无所事事的空虚源于对现实的失望。如题目所言,奥克塔夫是一个“世纪儿”。小说中对“病因”有直接的分析,即一七九三年法国大革命和一八一四年拿破仑战败(9)。“世纪儿”是生于拿破仑帝国的一代人,他們向往英雄与战争,在拿破仑倒台后不但满腔抱负无处施展,还面临对王权与神权的信仰危机,因此怀疑、否定和嘲笑一切,沉迷纵情声色的荒唐生活。这样的社会中,爱情也受到摧残,不再纯真。所以背叛者根本上也是受害者。

缪塞凭其天才的诗化语言,深刻批判了拿破仑暴政带来的恶果:“那时,欧洲只有一个人真正活着,其余众生都仰其鼻息而苟活。法兰西每年向这个人奉献三十万年轻生命,这是交给凯撒大帝的捐税。”(10)李建军指出,“从对独裁政治和历史悲剧的反思深度和批判力量来看,缪塞的作品是优于卢梭的。”(11)

三、共时与历时比较

“世纪病”一词出自缪塞,但“世纪病”早已有之,它源于自我与环境的不协调(12)。文学史上还有很多,比如二战后“垮掉的一代”和苏联的“解冻文学”。孤独是“世纪儿”共有的特征,这种孤独感“表现的不是一个人孤立的感情和痛苦,而是整个时代的感情、憧憬和痛苦。”(13)

维特敏感的性格与社会格格不入,他深爱单纯的姑娘夏绿蒂,却求之不得;想在官场干一番事业,却看不惯官僚气和势利眼,穷人的惨剧更使他对残酷的社会彻底失望,在孤独中毁灭。

哈罗尔德也是孤独的,他厌倦了上流社会的奢靡,不满现实而离开家乡,漂泊海外。他说“我没有爱过这人世,人世也不爱我”(14)。

这种孤独还可以追溯到“浪漫主义之父”卢梭。卢梭出生低微,家境贫寒,做过学徒和杂役,靠勤奋成了著名的哲学家。他性格孤僻,“几乎和所有朋友都搞不到一起”(15),树敌无数。他在遗作《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中写道:“从童年时候起,我就被投入到社会的漩涡中,因而很早就从经验中知道我生来就不适合这个社会”(16)《梦》是他归隐后所作,主要表达对社会的厌烦与对孤独的喜爱,“只要是我单独一人,便立刻恢复心灵的宁静”。(17)他甚至偏激地认为“一生中在人们当中进行的种种研究,几乎没有是不能像我今天这样准备把我的余生孤孤单单地幽禁在一个荒岛上进行的。”(18)

总之,奥克塔夫的孤独与动荡的时代有关,他的孤独是“世纪儿”共有的心理特征,与卢梭在《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中的孤独情怀存在承继关系。

注释:

[法]缪塞:《一个世纪儿的忏悔》,陆秉慧译,译林出版社2003年版,第31页。

同上,第149页。

同上,第241页。

同上,第273页。

同上,第130页。

同上,第176页。

同上,第3页。

同上,第30页。

[法]缪塞:《一个世纪儿的忏悔》,陆秉慧译,译林出版社2003年版,,第18页。

同上,第5页。

李建军:《忏悔伦理与精神复活——论忏悔叙事的几种模式》,《小说评论》2006年第6期。

吴祖明:《欧洲文学史中的“世纪儿”形象》,《人文论谭》2010年第2辑。

[丹麦]勃兰兑斯:《十九世纪文学主流第一册》,张道真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2页。

[英]拜伦:《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杨熙龄译,新文艺出版社1956年版,第185页。

李建军:《忏悔伦理与精神复活——论忏悔叙事的几种模式》,《小说评论》2006年第6期。

[法]卢梭:《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李平沤译,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26页。

同上,第114页。

同上,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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