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琦
将近二十年前,那时我二十多岁,我记得我妈妈就对我说:你根本没长大。转眼二十年过去了,我妈妈还在这样说。其实这么多年类似这样的话她也说过许多次,比如,你什么时候才能走上社会呢?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呢?以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二十年来她老人家总是在重复以上的话,看来我妈妈是对的,我真长不大了。这也不奇怪。像我这么一个人,在图书馆工作了十多年,又不想当官,还喜欢文学,我怎么可能长大呢?不长大就不长大吧,反正我就这样了。妈妈,原谅我。
我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立志去图书馆。原因很简单,因为图书馆闲啊,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看书。我大学期间其实看书不多,所以打算以后去图书馆看。大学毕业之后,有一段时间我没工作,在家里闲着。我爸妈自然着急,于是就托人帮我找了几个。对此我是无所谓的。我当时的想法是,我是要写小说的,除此之外我其实真不感兴趣。现在想想,那时我真年轻啊!
我妈妈有个亲戚在北京的某中学教书,后来升作了校团委的头儿。有一次我们在别人家里碰见了,我妈妈就跟她也提起了我找工作的事。那人当了一辈子老师——老师嘛,尤其是我们那年代的中小学老师,大部分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病。一听说我妈妈托她帮我问问工作的事,她立马端坐起来,完全变了另外一种态度,言谈话语中还把我小小地教育了一番。说什么我就是缺乏“社会经验”、“不谙世事”、“不现实”之类的。这让我不胜其烦。说到最后她问了我一句,对于工作的事,你是怎么看的?我说,我无所谓。我真是这么想的,并没有冒犯谁的意思。但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错了。我看到我妈妈的脸上一瞬间掠过一丝忧虑,而我的那位老师親戚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之后她们就谈到了别的,像刚才的那番谈话根本没说一样。
大约半年之后我还是找到了工作,而且确实就在图书馆。能找到工作我妈妈是托了人的,她不能看到儿子整天不为自己的前程担忧。孩子幼稚,家长能幼稚吗?于是我就来到了某高校的图书馆,生活也确实如我所想,整天闲着只有看书。老实说,我还是很珍惜我的工作的。
只是,同事们普遍认为我是一个闲人。一开始我还想试图告诉他们我并不闲,但后来发现没用,于是也就不说了。
在图书馆除了看书之外,我就写我的小说。
我记得写完第一个短篇小说时我的一个同事还看了。看过之后她问我写这个东西的目的之类的话,她还问我认不认识这方面的人,言下之意是只有认识圈里的人才能发表。我说我不认识什么人,写这东西暂时也没想发表。然后她就笑了,就像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想发表你写它干什么?”她问。
一时我竟无言以对。
而同时我也吃惊地发现,我这位同事的观点竟然和我妈妈如出一辙。即,想走某条路,必须先认识这条路上的人,而至于水平、能力之类的倒在其次。
她们都是五十开外的所谓过来人,在社会里混过的,只是我对这些都不屑一顾。
我安静地读我的书,上班和上自习没什么区别。而此时我的同学们也都纷纷走向工作岗位,他们无一例外忙得四脚朝天,没有一个不羡慕我的。在得知我还有寒暑假时他们恨不得要杀了我。对此我表示理解,他们再不能像大学里那样混了。那时的日子,可真滋润啊!
我的高中同学徐大威毕业之后去了城建,驻地在马甸桥附近。因为离我所在的学校很近,我没事就过去找他玩。据他自己说干的都是一些体力活,每天在工地的脚手架爬上爬下,监督这个测量那个,累得要死,而且根本不是自己喜欢干的。这工作是他爸给他找的,所以我每次去他都要先把自己的爸爸骂一顿,然后一边抽烟一边在他那简易房搭的办公室里打电脑游戏,鼓捣出很大的动静。那简易房搭得摇摇欲坠,一楼是民工宿舍,二楼是他们的办公区,逢有人上楼就跟地震似的。徐大威一脸愤怒地打着游戏,不一会儿就被领导的电话叫走了。临走时他又大骂了他爸一句。
我不得不说,徐大威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他天生就是一副受虐狂的长相,别人看到他那八字形的疤拉眼简直想不虐他都不行。而且此时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巴巴地看着你,似乎在向你发出邀请:快来虐我吧!如此说来,徐大威被他的领导虐、被他爸虐,也就不足为奇了。
总之吧,以上这些就是我刚开始工作时的一些情况。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其实在这过程中我也想谈谈我那些爱叨逼的同事,谈谈我迫于压力贿赂了某野鸡杂志社并最终将我剽窃的论文大言不惭地刊登其上并评了职称,谈谈在工作中我是如何地不积极、如何地不爱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所有的这些事,但是这些事,不谈也罢。
在这一过程中,我妈妈前期对我的提问是,是不是该评职称了?中期的提问是,你能评上高级么?最后我看我妈妈是彻底放弃了,于是后期她老人家只是偶尔对我说上一句,好好干吧,别被人开了。
我想这当然不会了。我说过的,我还是很珍惜我的这份工作的。
其实,我来图书馆工作只是想写一部关于我大学生活的长篇小说。在经过多次失败后,我也终于写完了。在此之前我还写了大约十个短篇,老实说并不多。我想这要归结于我这方面的不勤奋。这些短小的故事我也给一些知名的杂志社投过,结果都是石沉大海,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那些知名的杂志社全都是一些国有事业单位,也即国家拿钱养着。我对这种地方还是很熟悉的,你看看我是怎么工作的就知道了。他们要不然音信皆无,要不然就是接电话时态度很不好,有几次我还没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请问,”我在电话里说,“我的那篇?菖?菖您的杂志社收到了吗?”
对方呆了半天才极不情愿地答了一句。
“收到了。”
“哦……”
一时我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我本以为这个接电话的中年妇女会主动跟我说两句的。
“谢……”
我的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我想也许我妈妈是对的,认识人才是首要的,我还是太嫩了。
小说写完我一时有些因任务完成而迷失自我——难道我真要在图书馆里耗一辈子吗?这里固然清闲,但却缺乏生活。而且,老实说,钱也挣得不多。
一转眼我们毕业也那么多年了,你看看我的那些同学现在都在干吗:出国的出国,挣钱的挣钱,有的还开起了公司。一概都是实实在在地、充分地和社会接触。再看看我呢?写小说。或者整天在图书馆里看《史记》。有时我会突然自问一下:我没事吧?
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窗外阳光灿烂。窗外就是那一片躁动不安的所谓社会。身处在这片躁动不安之中,我难免也躁动不安了,也想要纵身一跃而入,在里面起一番哄。
就像徐大威说的:
“你丫整天在图书馆待着,能写出什么来?你得接触社会,懂吗?”
“怎么接触社会?”我问。
于是徐大威告诉我,去弄个“滴滴打车”,没事出去拉趟活儿。或者买点儿毛绒玩具放在汽车后备箱里拉到公交站上去卖。
“这些都可以,”徐大威说,“都是接触社会,都比你待在图书馆强,而且你还能多点儿收入不是?”
“去你大爷的!”
“你想接触社会,又不肯付出,我也帮不了你了。”
“我是说接触社会,没说去社会底层啊!”
于是我们互相骂了对方一句“傻逼”,结束了谈话。
我知道,在我妈妈和徐大威的眼中,我始终就是一个雏逼。但我也不能为了接触社会把自己那么不当东西吧?
在图书馆待了十年以后我结了婚。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男大当婚嘛。虽然我十年前的想法是一跃进入作家行列从此过上淫乱的生活——那时候我是根本没想过要结婚的。
在图书馆期间我谈过两次恋爱,搞过一次破鞋,最后玩现了只能和一个纯洁的姑娘结婚。结婚三年后,我老婆告诉我她怀孕了,于是我一退再退,从不结婚到现在连孩子都快有了。
我斗争了一晚上,最后同意让我老婆把孩子生下来。
其实说“同意”是不正确的,我不同意我老婆就不生了吗?她虽然以温柔中夹带着害怕的语气告诉我她有了孩子,但我能看出来她的态度是坚决的,这事恐怕也由不得我了。
孩子生下来之后,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便接踵而至。首先我从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感受到,我需要钱。
钱对我来说可以无所谓,但你能对孩子也无所谓吗?
通过朋友的关系,我开始兼职给一个娱乐公司做文案。所谓文案,就是写一些电视节目的画外音,偶尔也攒一些短小的剧本。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行业骗子很多。有时你费劲巴拉地写了许多稿也不会通过,最后很可能连钱都拿不到。节目的负责人往往很有主见,也挑剔,我不明白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写。而有时完工之后你连人都找不到了。电话再没人接,而之前他催你交稿时那电话可是一个接一个的。
鉴于此,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不干了。我就是没那命吧,或者说,就是豁不出去自己。
在那个公司我有一位同事整天逆来顺受地被老板要求改剧本,改得头发一天比一天少。他不像我,家在北京,有后盾,所以只有逆来顺受。
“我他妈快受不了了!”
这是他经常在公司里跟我说的一句话。
我妈妈听说我出去做兼职一开始还是挺高兴的,但得知我知难而退后又把那句老话重提了一遍: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基本上,我出去做兼职就是玩票性质的。
而就在同一时期,徐大威在城建工作了几年以后也终于受不了了。他辞去了城建的工作,改去一家招投标公司上班。
他之所以辞职是由于他们领导最近把一个比他年轻五岁、来单位年头比他少、但却是关系户的儿子提拔成了他的顶头上司。那孩子对徐大威相当地不客气,指挥他干这干那,有时还以命令的口吻让徐大威开车接他。徐大威现在虽然也是个小头目,再不用在脚手架爬上爬下,但他觉得,还不如让他回去爬脚手架呢。
就这样徐大威辞了职,我记得他辞职那天我还去看了他,我们两人一起在他家楼下吃了顿麻辣烫。
我知道,这件事绝对超过了徐大威的承受底线。他其实挺能忍的,天生的受虐体质嘛。何况,他现在也有了孩子,是个女儿。
我的孩子是个男孩,现在四岁了。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徐大威比我幸运,男孩多闹啊!
有时我看到徐大威的女儿,声音娇娇的,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吃着东西,再看看我们家这位,你要不管他他一会儿准能上了桌子。
而且极不听话,比如你让他过来吃早饭,得重复个二十遍,最后生生把自己逼疯;你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像得到了提示,非干不可。
就像那天早上,他吃饭时跷着二郎腿,我提醒了他一句,他顿时两眼放光,好像发现了我的弱点,于是就把二郎腿跷得高高的,然后一副欣赏的样子看着我。我觉得他特别喜欢看我崩溃的样子,似乎能从中体会到莫大的乐趣。于是我就对他说:对和错我已经告诉你了,以后我只说一遍,不重复了。
我扪心自问,我十八岁才叛逆,他怎么才四岁就叛逆了呢!
我老婆也一直在劝我。孩子还小嘛,又是小男孩儿嘛,小男孩能有听话的么?况且以前家里都有院子,孩子能跑得开,现在他圈在这几十平米的楼房里,精力散不出去,家里乱点就乱点吧。
我环顾室内四周,见一地的锅碗瓢盆、玩具、水彩笔、小汽车、加湿器、电饭煲、电磁炉,等等,觉得她說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然后一个小时不到,她自己也崩溃了。我听到卧室中传来我老婆对孩子的大喊大叫,那种崩溃的样子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自从孩子上了幼儿园以后,我和我老婆就开始认识各种各样的孩子家长。
有些家长成了朋友,有些家长则确实病得不轻。
那天我去接孩子就碰到了这么一位。因为我孩子和他孩子一起上一个课后的兴趣班,所以一个星期里我们总有两天会碰上。
我发现,一起等孩子的时候他总会在言谈话语中透露一下他家住哪儿,详细至小区名字,借以向别人显示自己在北京可是有房的,而且是黄金地段。第一次见面说完之后第二次见面还会原样再说一遍,次次如此,以致我现在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他家住在万柳一带,那一带的幼儿辅导班可多了,十分地繁华,十分地方便,倍儿有面子。他儿子上了钢琴、跆拳道、美术、围棋、数学、冰球等诸多辅导班,其中冰球还是美国教练。
那天我们又碰到了。我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彼此保持着距离,因为我可不想再知道一遍他家住哪儿。
我发现那天他显得特别地手足无措,戴着一副眼鏡的胖脸涨得黑紫。
他突然像是对我又像是没对我说似地自言自语叨咕了一句:“今天我的车限号,骑电动车来的……”
然后一会儿工夫不到,他就骑着一辆电动车落荒而逃般驮着他那可怜孩子跑远了。
接下来的一次我们照例在幼儿园门口碰到。他再次显得手足无措,之后没多久又在我旁边叨咕了一句:“车撞了……”显然,他又是骑电动车来的。
我扭头看向他,对他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老实讲,我都为他难受,真不想再看见他了。
那天我还真没看见他,我接到孩子往外走,来到车边,刚要上车,就听有人狂按喇叭。可我并没堵着别人。再一看,是停我后面的一辆奔驰,此时那位爸爸正把头伸出驾驶室,手里鸣笛不已,他还把一只手伸出车窗指着自己的车,向我喊道:“看!我的车!我的车啊!”
“傻逼!”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我这句话,我把孩子在车里安顿好后,厌恶地开走了。
在这之后我就很少去接孩子了,只是让我老婆去,我受不了那刺激。只是偶尔我去的时候还是会碰到他,碰到他则必出怪事。
比如那次,我们再次并排站在了一起,又彼此保持一段距离。
“今天周末,肯定特别堵!”他一边盯着手机查看地图一边对我说。
我想他今天还算正常。
“你说我走哪条路好呢?”他挨近我接着说,“哪条路都是红的!”他捏着两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作开合状,以此放大和缩小地图。
我向他推荐了几条路线,他频频点头,最后说:
“好!那就走这条路吧!”
之后我接到孩子先走了,坐在车里正系安全带,就看到他骑着那辆电动车,后面驮着他的孩子,一溜烟似地溜走了……
我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在恶俗电视剧里出现,没想到就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眼前,真是把我惊得可以。
我把这件事跟我老婆说了。
“变态!”她听后只说了这一句。
虽然我老婆是个俗人,但在这一条评论上她无疑表现得“三观”正确,甚得我心。
我应该知足了,因为我想起徐大威就经常向我抱怨他的老婆。
徐大威说他老婆现在被她们办公室里的一个胖女人带坏了,整天地比吃比穿比网上购物,前一阵她非让徐大威给她买一件五千多的大衣,徐大威不给她买,她就一连几天不理他,也不给他做饭,然后有一天,徐大威开车出了事,跟别人撞了,赶紧给他老婆打电话,没想到他老婆的第一反应不是问徐大威受伤了没有,而是阴阳怪气地说,该花的钱省不了,你看,撞车了吧,你要给我买那件大衣就不会撞了!
徐大威给我讲完这件事之后,痛心疾首地总结了一句:
“老佟啊!你说我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哇!”
为了安慰徐大威,我就和他一起痛骂了一番他的老婆。什么“物质女”、“拜金女”、“不坚定”全说出来了,看来我们对一位妇女的要求还真高呢。他老婆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就像我和徐大威是普通人一样。
徐大威其实挺不容易的,他到了新的公司后比原来更忙了。
而且他那家公司是国有企业,他又没有编制,所以更得卖命地工作。
他上班,给领导跑腿,还隔三岔五出差,在各种各样的人面前装孙子,逢年过节还得挨个给各个领导家、客户家送礼,回到家老婆还不给他做饭,因此,他就经常特别羡慕地对我说:你过的简直是神仙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跟我上一天班试试!
如果我有什么烦恼跟他说说,他一般也会这么宽慰我:你丫就是闲的!——你看,不光我的那些同事认为我是闲的,连徐大威,我认识了二十年的最好的朋友,也认为我闲的。人和人之间还真是咫尺天涯啊。
一转眼我和徐大威都已工作了十几年,看看现在的徐大威,再想想从前,我已很难把眼前这个苦逼男和当初那个坐在简易房搭的办公室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脑游戏然后在我面前把他爸臭骂一顿就是因为他爸给他找了这么个烂工作的徐大威联系在一起了。徐大威,按我妈妈的标准,已经长大了。
徐大威最近一次跟我联系是老生常谈地抱怨了一下工作累,以及说了说自己当天的一些工作安排:
“我下午两点半公司要开会,现在快一点了,还他妈没吃饭,但要马上出去一趟,给别人递个文件,递完文件还要赶回来开这个会,然后公司里还有一些东西要盖章、拿走,明天,妈了个逼的,和领导开车去河北……”
哦对了,徐大威在说这番话之前先是长叹了一声,以此作为兴。
就像徐大威所羡慕的,我的工作确实很轻松。
如果不看书我可以整天待着。喝喝茶,看看视频,或是给领导多发几条微信联络一下感情,使领导时时感受到我的存在。
和领导搞好关系,这难道不是很必要的吗?确实。
现在,我们室的科长还有一年就要退了,她是想让我接她的班的。原因很简单,我们室除我和她外都是编外人员,不论是业务还是资历,都应该是我。
但是结果呢……那天下午我去开馆内每周的例会,馆长突然宣布,他已经从馆内别的部门另调了一个编内人员到了我们室做副科长,以协助科长的工作。其意图十分明显,此人就是以后的科长了。
怎么说呢,这件事对我来说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知道馆长也像所有人一样认为我是个闲人,按他的理解,此人胸无大志,在工作中不积极,只知道混。我当然明白他所谓的胸有大志和工作积极是个什么样子,但那不是我想做的。
当时我坐在会议室内,听到这一消息,我面无表情,却感到脸上就像有细细的电流通过,麻酥酥的。我知道这么多年馆长一直对我有意见,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深深的怨恨。开会的过程中我瞟了他几眼,见他端坐在那里若无其事地说着,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其实,我对所谓的当官是无所谓的,只是觉得有些丢人罢了。
事后我把这事跟我老婆说了——本来不想说的,但最后还是说了,因为她看到我情绪不对怀疑我搞了外遇。
我老婆也为我愤愤不平,她说:“不积极又怎么了!你是不是把本职工作做了?”
我说我当然做了,而且还做得不错。
我老婆说你做什么了。
我说,最起码早上我还给办公室开个灯吧!
我也跟徐大威说了我的遭遇,一副义愤填膺被人捏了的口气。徐大威听后一连给我出了许多个主意。其中不乏该争的还得争、工作中还是要适当地积极等等这些。我说,你还不如给我找几个人打丫一顿呢。徐大威说,也成,这么多年哥们儿在外面也没少混,黑道白道也认识了不少人。
我说:
“还是你能混啊!”
最终,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很无奈,是不是。只是我觉得有些对不起爸爸妈妈。这么多年我妈妈一直说我没长大,我本应该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的。
通过我大学同学的关系,我最终认识了北京的一批作家。
怎么说呢,他们可以说是我大学时代的启蒙者。
我把自己的那篇关于我大学生活的长篇小说拿给他们看,他们每个人都提了一些意见,这让我进步很大。
我必须承认,在这一点上我妈妈是对的,认识一些圈内的人总是好的。
他们还称赞了我那几篇短篇小说,说写得相当地好,鼓励我继续写下去。
最终,在他们的推荐下这些短篇小说开始在杂志上陆续发表了。
我想我可能真就像我妈妈说的那样,永远长不大了,这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