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钥匙

彭启殷

一串钥匙

彭启殷

一

林大威是个下岗人员，下岗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后来干上偷盗的活了。有句老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林大威却专门在他家附近干。他有他的“盗理”：熟人熟面的对方不会防着他，这样就更容易得手。的确，林大威的运气一直非常好，用他的话来说，现在干十天挣的钱，比上班时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这天，林大威一出门，就碰到了一个老熟人。这人叫孙达，是一家贸易公司“达飞公司”的老总。林大威曾经帮孙达搬过家具，因此知道他住在自己家不远的高档小区501号房。

“孙总你好！”林大威远远地喊了一声。

对方似乎有急事，只看了林大威一眼，就匆匆地走上停在一旁的小车。就在孙达关车门的时候，一串钥匙掉了下来。可能是走得太匆忙，孙达并没有注意到。

“哎，孙总！”林大威于是又喊了声，可是，孙达的小车已绝尘而去。

林大威走过去，捡起孙达的钥匙，心里骂道：“有钱就了不起？连应也不应一声！”骂完，觉得还不解气，干脆把孙达的钥匙扔到一边。可是，刚扔下，林大威匆忙又捡起来，他突然有一个念头：“这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啊！有了钥匙，不是更方便了吗？好你个孙达，也该你倒霉。”想到这，林大威乐了，于是直奔孙达家。

孙达家很快就到了，林大威正要开门，突然想到不知里面还有没有人，于是，他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他想好了，要是有人出来，就说是来找孙总办事的。然而，里面没一点动静。

“有人在家吗？”林大威又轻声地叫了两声，里面还是没动静。

“真是天赐良机啊。”林大威高兴极了，拿出钥匙开门。门还真被打开了，林大威闪身进去并随手关上门。“我的老娘！”一进屋，林大威对里面的豪华装修看傻了眼。可是这都搬不走呀，林大威要的是钱！

于是，林大威走进卧室，他觉得里面特别冷。突然，他吃惊地发现，床上竟躺着一个似乎正在熟睡的女人! 林大威大气不敢出，生怕惊醒床上的人。他轻手轻脚地在抽屉里找他要的东西，终于在一个抽屉里，发现有好几万元的现金。林大威兴奋极了，飞快地往口袋塞钱。

忙完了，林大威转身想退出，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人，一看就呆直了眼：这熟睡的女人太漂亮了，尤其是眉间的美人痣。林大威看了好一会，突然觉得体内有股东西在涌动，他走近熟睡的女人，定定地看着对方，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在加快，最后，林大威实在忍不住了，匆匆脱掉衣服并一把拉开盖在对方身上的被子，像饥饿的野狼一样扑向熟睡的女人。然而，就在林大威接触到熟睡女人肌肤的一瞬，他惊住了：对方的身体硬硬的，冰冷似铁，分明已经死去多时！

林大威魂飞魄散，慌忙跳起来，匆匆穿上衣服，飞快地逃离了孙达家。

二

林大威丢了魂似的，许久才回过神来。

“真见鬼！”林大威来到他经常光顾的一家小吃店，要了碗面条，边吃边想着刚刚碰到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吃完了，林大威怀疑是自己心里有鬼而看错，他决定回去看看，反正有孙达家钥匙，方便。于是，林大威扔下一张人民币，起身离开小吃店前往孙达家。

孙达家很快就到了，林大威犹豫了一会，拿出钥匙想开门，突然，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林大威愣了一下，很尴尬地冲对方笑笑。对方也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大威，然后问林大威找谁。

“这……这不是孙总家吗？”林大威笑笑。

“是的，可孙总不在。”中年妇女看了一眼林大威说。

“是吗？那我改天再来。”林大威转身匆匆离开，他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开门。

林大威边走边想开了，这中年妇女是谁？看她的样子怎么一点不惊慌？难道她没看见床上的死人？林大威疑惑不解，低头想着这一连串的事。“反正自己啥也没干，怕啥？”最后，林大威想开了，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说得好啊。啥也没干，怕啥？”突然，林大威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是跟自己同道的哥们“小胡子”。

“你小子要吓死人啊！”林大威白了对方一眼。

“想啥呢？”对方盯着林大威，一脸神秘。

“我能想啥？”林大威笑笑。

“发财了？”对方又问。

“去去去。发啥财？”林大威笑骂道。

“不发财刚才吃一碗面条就给了一百块？谁信？说吧，在哪得手的？”小胡子笑着。

“什么？一百？”林大威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扔的是5块钱。

“刚才我也到那家小吃店了，老板都说了。威哥，你就别瞒我了。这样吧，我也不缠你了，老规矩，请小弟喝一杯。”小胡子笑着拍拍林大威肩膀。

的确，林大威是记得的，他跟几个道上的哥们说好了，谁得手大单，谁就要请客，小胡子时常请他喝酒的。没法子，林大威只好请小胡子到一家小饭店喝酒。

几杯下肚，林大威话多了起来，酒也越喝越多，加上小胡子一杯一句“威哥”， 林大威有点忘乎所以了。

“威哥，说说吧，今天怎么发财的？”小胡子一边给林大威满上酒，一边笑着问。

“这没啥好说的。”林大威从口袋里拿出那串捡来的钥匙，“小子看到了吧？人要走运啊走路都会捡到金。”

小胡子拿过钥匙：“这不是钥匙吗？你家的？”

“看你平时也算聪明的，今天怎么这般笨？”林大威拿起酒，独自干了杯，然后叫小胡子满上。

“难道，威哥你捡到了金钥匙？”小胡子问。平时，他们入室偷东西，要么是爬墙爬窗，要么是撬锁，要是有开锁的东西，那就叫“金钥匙”。 林大威借着酒劲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不过，他没说后来遇到中年妇女的事。

“哈、哈、哈，”小胡子没听完就已哈哈大笑起来，“威哥，你也真是，连死人你也不放过？”

林大威慌忙叫住对方：“笑啥？你想害死我？我告诉你，钱我是拿了点，可人真不是我做的。”小胡子止住笑，两人继续喝酒。看看差不多了，小胡子突然提出再到孙达家弄点钱。

“不、不、不。”林大威一听就摇头，可想到回去看看也好，也好解开心里的疑惑：那女人是否真的死了？还有，那中年妇女为什么没反应，她又是谁？于是，林大威答应了。

三

林大威和小胡子很快就到了孙达家，可是，怪事来了，原本很容易打开的锁竟然怎样开也开不了。

“怎么回事？”小胡子问。

“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可以开的。”林大威不解地盯着门锁，突然他明白了：锁已经换了！

“换了？难道孙达回来了？”小胡子不相信，要过钥匙，可是还是没法打开。

“还是走吧？”林大威想想有这个可能。当然，他还想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中年妇女。

两人匆匆离开，途中，林大威随手把孙达那串钥匙扔到一边。小胡子一见，连忙捡起。“你还要它干什么？”林大威问。

“你别管。”小胡子笑笑，一脸神秘，说完就自个走了。

“搞什么鬼？”林大威看了一眼小胡子的背影，回家去了。

回到家，林大威喝着茶，想想今天碰到的奇怪事，最后想到了小胡子：这小子要那串钥匙肯定有啥目的。突然，林大威闪出了一个念头：那串钥匙既然能开孙达家大门，说不定上面就有孙达公司办公室的钥匙！想到这，林大威心里有数了。

转眼就到了晚上。林大威看了会电视，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出门去了。他叫了辆出租车，来到了“达飞公司”。林大威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躲在一旁偷看动静。果然不出他所料，小胡子真打起了孙达公司的主意。林大威跟着小胡子进入了公司，开始寻找经理办公室。公司不算很大，小胡子很快就找到了。只见他左右看看，然后拿出钥匙开门。

门竟然被打开了！

“孙达啊孙达，也该你倒霉，你想到换家里的锁，怎么没想到公司的呢？”林大威笑笑，就在小胡子要把门关上的时候，飞快地闪身进去。

“你？你怎么也来了？”小胡子一见林大威吓了一跳。

“你小子真不够意思，有这好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林大威小声道。两人意会神通，开始寻找东西了。突然，灯亮了起来。林大威和小胡子虽是老手久经沙场，也都不禁吓了一跳，他们都看到了，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人，一个中年胖子。

“来了？”中年胖子拿出烟，点上，然后看了林大威和小胡子一眼，笑了。

林大威和小胡子你看我，我看你，紧张极了。“幸好孙总发现钥匙丢失后及时给我电话，否则就完了。”中年胖子又笑笑说，“说吧，两位想怎么解决？是报警呢还是……”

“别、别！”林大威一听报警，慌忙说，他实在害怕到时被迫说出死人的事，何况他的确偷了孙达好几万。中年胖子一听，走过来，问林大威钥匙怎么来的？来这想干什么？

“你听我说，不干我的事。”林大威正要说话，一旁的小胡子抢过话。

“哦，那是怎么回事？怎么想到来这偷东西？说吧，说出来，我放你们走。”中年胖子转过脸对小胡子说。

小胡子看了一眼林大威，说：“钥匙是他捡到的，他在孙达家得了点好处，于是，就想到来这了。”

中年胖子笑问在孙达家得了什么好处。“也就一点钱。”林大威只好说了。“是吗？就没有别的？”中年胖子盯着林大威，盯得林大威直冒汗。

“说，快说！”中年胖子突然大声喝道。林大威只好把经过说了出来。“有这事？”中年胖子走回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

“最多我把钱都交出来，你放我们走吧。”林大威急道。

“死人，这可是大事，我可不能放啊，看来只好报警了。”中年胖子看着林大威、小胡子两人，开始要拨电话。

“别报警，你要我们干啥都答应！”林大威慌了，冲上去按住中年胖子的手。

中年胖子看了看林大威，突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胖子停住笑，看着林大威和小胡子：“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说真的，我还真有一事要两位帮忙的。”说完，中年胖子叫林大威和小胡子坐下，“其实，你们就算有办公室钥匙，你们也拿不到钱的。钱都在保险柜里，没密码是打不开的。”

林大威一听，后悔极了：这层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他突然想到小胡子会开保险柜，指着小胡子脱口而出：“他会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小胡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中年胖子一听又笑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小胡子肩头，说：“我就知道。怎么样？帮我打开保险柜，你们要钱，我要我的东西。”

小胡子看了一眼林大威，咬了咬牙说：“行，不过，你可别说话不算数！钱，我们可以不要，只要你放我们走。”

中年胖子笑着说：“好，够爽快！”于是，小胡子开始动手开保险柜。

几分钟过去了，小胡子还是没能把保险柜打开，急得大汗直流。

“别急，慢慢来。”中年胖子递给小胡子一支烟。

小胡子把烟夹到耳朵上，继续开锁。“啲啲啲啲……”小胡子小心地扭转着。“行了!”突然，小胡子兴奋地喊了句。只听最后“啲”的一声，保险柜打开了。然而，三人几乎同时都愣住了：保险柜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四

“怎么回事？”中年胖子站起来，狠狠地踢了保险柜一脚，大声地喊了句。

“我来告诉你吧。”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走进来十几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孙达！

“孙总，你……你不是出国接你爱人吗？”中年胖子一见孙达，慌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去。

对方笑了笑，说：“不，我不用去了，她自己回来了，我只是到机场接她。”说完，转身对林大威说：“兄弟，我要谢谢你啊。”林大威又惊又怕，不敢正眼看对方。这时，孙达走到小胡子身边说：“这位兄弟，辛苦你了。”小胡子不敢吱声。“大家都别这么紧张嘛。”孙达走到他的办公桌坐了下来，笑着说。

办公室里突然静了下来，静得很可怕。“孙总，是他叫我们开的！”突然，小胡子指着中年胖子大声说。

“是吗，刘副经理？你叫他们开保险柜想干什么呢？”孙达笑着对中年胖子说。

“孙总，别听他胡说。他是小偷！”中年胖子瞪了一眼小胡子。

“你不说，那我代你说吧。”孙达笑笑说，“你开保险柜是想要公司的客户资料，或找你的犯罪证据是吧，刘副经理？”

中年胖子一听慌忙说：“不不不，孙总，你听我说……”

“我没空听你废话！”孙达突然大声地，“有什么话你跟警察说吧。偷窃公司秘密，贪污挪用公司大量资金，刘副经理，你太令我失望！”中年胖子突然转身要跑，却被几个年轻人拦住了。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警笛声，不一会，几名警察走进了办公室，把瘫软在沙发上的中年胖子铐了起来。

“等等。我报警！他杀人了！”中年胖子突然指着孙达大声地喊了起来。

“是吗？他杀谁了？”一警官问。

“他杀了他老婆。对了，他亲眼看到的。”中年胖子指着林大威说。

孙达一听，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通完话，孙达笑着叫警察稍等一会。

大约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孙达笑笑对中年胖子说：“你说我杀了老婆？那你看看，来的这位是谁？”说话间，门外走进一位年轻少妇。林大威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眉间的美人痣，不由吓了一跳：“这不是在孙达卧室里看到的那位死了的女人吗？”中年胖子无话可说了，耷拉着脑袋被警察押走了。

“林兄弟，我得谢谢你。”等警察押走了中年胖子，孙达笑着对呆在一旁的林大威说。

“孙总，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大威小声地说。孙达笑了笑，告诉林大威一个让他同样吃惊不小的事：原来，孙达早就怀疑中年胖子借职务之便干非法的勾当，甚至想搞垮公司另起山头，于是，孙达有意无意地传出话，说发现公司内部有鬼，并且已经有了证据。他想，中年胖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弄到那些所谓的证据。然后，孙达电话告诉中年胖子说要出国接老婆，并把钥匙弄丢的消息告诉对方，引对方入局。

“这么说，你今天早上是故意把钥匙弄丢的？”林大威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的。”孙达笑了笑，“兄弟，我知道你是干这行的，你这么聪明，拿到钥匙后不会只光顾我的家吧？”说完，孙达哈哈大笑了起来。

林大威听得冷汗直冒，不敢看孙达。

“林兄弟，不要紧张，你到我家的事，我不会对警察说的，但还是希望你以后改邪归正。再说，那天我家里有人在，她是我家的保姆。对了，我家的锁就是叫她帮换的。”孙达笑道。

林大威想到了那位中年妇女，不禁又出了冷汗：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底下！林大威突然又想到自己荒唐的行为，尴尬极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小声地说：“孙总，对不起，我还是把那几万块钱还给你吧。钱我放家里了，我去给你拿来。”

孙达笑了笑，说：“算了，那只是一千块，算我给兄弟压惊了。”

“什么？”林大威一愣，足有好几沓啊，怎么只有一千元？

“里面只有一千元是真钱，其它的是街上买的样板币，给小孩玩的。你没有认真看过？”孙达大笑起来。

林大威更尴尬了，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躲躲。慌乱中，林大威不知该说啥了，突然想到那串钥匙，于是说：“孙总，这钥匙还你。”

“所有的锁我都换了，这一串钥匙没用了，给你作纪念吧。”孙达又是一阵大笑。

终于离开了孙达的公司，林大威心神未定，其实，他还有一个疑问：孙达床上那位死了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不敢问孙达了。

几个月后，林大威在街上碰到了孙达家那位保姆，硬着头皮问起了这事。对方笑了起来：“那是个橡皮人，是孙总专门按他老婆样子订做的。”

“可是，为什么那么硬那么冷?”林大威又问。

“那晚的空调开得很低，你说能不冷不硬吗？” 对方笑了起来。林大威尴尬得无地自容，匆匆走开了……

责任编辑: 傅燕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