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海亮 刘诗平 任会斌
内蒙古库布其沙漠中的生态修复景观
“2000年以后,我再没到地里挖过甘草,羊群也没扩大。这些树、草都来之不易。谁都不能破坏。”
站在库布其沙漠深处的家门口,乌日更达赖对前来采访沙漠生态保护的本刊记者说。
51岁的乌日更达赖,是内蒙古自治区杭锦旗独贵塔拉镇图古日格嘎查的牧民。1996年以来,他不畏艰辛造林治沙的事迹在当地广为传颂。
图古日格嘎查位于库布其沙漠腹地,过去这里流沙肆虐。乌日更达赖回忆说,牧场里四五米高的沙丘一座挨着一座。风沙大的时候,几米外啥都看不见,刮上一夜,积沙把门堵得推都推不开。
他坦言。当初之所以萌生治沙的念头,一是不种树实在是活不下去,二是自己之前的一些做法破坏了生态,不还这笔“债”。心里不踏实。
库布其沙漠一带出产的甘草远近闻名。18岁那年,为了换钱让家人吃饱肚子,乌日更达赖也加入了甘草采挖“大军”。
“人们成群结队地挖甘草,牧场上、沙地里,半米多深的坑随处可见。几年下来,光秃秃的明沙越来越多,草越来越少。”
过度放牧进一步加剧了生态恶化。1989年,乌日更达赖结婚成家。夫妻俩分到80只山羊,这可是一半家产。眼看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不料妻子却得了肾病,积蓄很快花光了,债也越欠越多。
当时山羊绒紧俏,牧民们纷纷扩大养殖规模,乌日更达赖心想只要多养些山羊,日子就会好起来。两三年后,他家的山羊就增加到了200多只。
“危害是我没想到的。”乌日更达赖说,原本自家的1万多亩牧場已经明显沙化,再遭这么多山羊啃食,到了1996年,牧场几乎成了沙窝子。
他告诉本刊记者,在库布其沙漠一带,当时各家的牧场几乎一个样,一眼望去白花花的,即便在夏季,羊也常吃不饱,一只只瘦得皮包骨头,有的骆驼也饿死在沙漠里,看得人心慌。为了防止羊饿死,牧民们只好把一部分羊贱价卖掉。
陷入困境后,乌日更达赖萌生了造林治沙的念头。
“可是,哪有钱买树苗呢?种了树,那么多羊天天啃,又怎么能保得住?”
内心苦苦挣扎之后。1996年底乌日更达赖作出了一个让其他人惊讶的决定:把山羊全部卖掉,买树苗治沙。
种杨树、沙柳、羊柴、柠条……抱定治沙信念,他和家人起早摸黑地忙了起来。当时家里只剩十多只绵羊,为了一家4口人的生计,他每年一过栽树的季节就外出打工。
为了赶在沙漠解冻前储备足够的树苗,每年冬天,乌日更达赖经常开着拖拉机到处采购苗条。1997年大年三十那天。在拉苗返回途中,拖拉机坏在了沙窝子里。当时前不靠村,后不着店。又渴又饿,他只得接拖拉机水箱里的水喝。等修好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10点多。在家里一直等着吃饺子的羊倌气得摔碗摔盆,“你们这家人不过年了?”
由于缺乏治沙经验,起初种十棵苗条只能活两三棵。更痛苦的是,1998年春天,连着几场大风,把头一年栽的讨苗连根拔起,看着眼前的景象,想想一年的辛劳几乎化为乌有,乌日更达赖流下了眼泪。
乌日更达赖说,过去20多年里,自己遭受的辛酸和挫折数不清。但治沙的决心没有动摇过。
不仅苦干,还得巧干!1998年,他在参加修建库布其第一条穿沙公路时处处留心和请教,逐渐掌握了打沙障、栽苗条的方法。随后两年内,他种树近50万株,固沙3000多亩。
自家的1万多亩牧场治理完,乌日更达赖又开始承包别人的沙地种树,有的地块离家有几十公里远,他和家人早出晚归,风餐露宿,终于让近8万亩沙地重现草木葱茏的景象。
一米多高的羊柴开着红色的小花,一丛丛、一片片地盘踞在沙地上。杨树、沙柳、花棒枝繁叶茂,牧场里郁郁葱葱……
生态改善了。乌日更达赖没有松懈,每年还在补种苗木,更新树种。
“草多树多,日子才更好过。换成现在的话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谈到生态改善后的新生活,乌日更达赖说。
“乌日更达赖”的汉语意思是“辽阔的海洋”。眼前。沙漠瀚海在退却,绿色在沙海里蔓延,幸福在心中荡漾。如今,乌日更达赖家圈养着60只羊和50多头牛,畜牧业收入加上禁牧、公益林等补贴,一年总收入近20万元。
四年前,乌日更达赖花40多万元买了一辆越野车,去年又重新装修了房子,家里布置得像城里人的一样。“‘债还清了,趁着现在还走得动,该享受享受生活啦!”他爽朗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