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伊人

岳静华

金秋十月，受名山秀水的盛邀，怀揣着对水乡太久的渴盼，去赶赴前世今生的约会。

在上海与四位发烧友相约，一起结伴同行，去拜访著名的江南古镇——乌镇。几个人合租了一辆面的，早晨从上海出发，中途顺路去探访了黄浦江源头——浙江安吉龙王山自然保护区。

龙王山云雾缭绕，山势险峻，长长的大峡谷，幽深的原始森林，置身其中，感到神秘而刺激。抬头仰望，高高的山巅处，瀑布飞流而下，哗！哗！落人清澈见底的潭中，潭边一块巨石上刻着“黄浦江之源”几个大红字。大家兴奋得扯开嗓门高呼：“我来了！”然后相互拍照。

经受不住江南秀美风光的诱惑，一路上走走停停，到达乌镇已经夜幕降临了。走在华灯初上的路上，大家正嘀咕，怎样才能找到预订的旅馆呢？突然，我的电话铃声响起，我赶快接起电话，耳边传来一位女子细声细气的江南软语：“您好，我是你们预订旅馆的老板，几点钟能到达呀，用不用准备晚餐呢？”

几句问话如一股暖流，顿时流向每个人的心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一声问候让我感受到了亲人般的关爱，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按照她指的路线我们很快到了旅馆门口，远远就看到旅馆的大红牌匾下面，站着一位清瘦高挑一身黑衣的美丽女子，频频向我们这条路上张望。

车还没停稳她就迎上前来，热情地把我们请进屋子，帮我提着行李送进房间，介绍说：“我家这个旅馆条件一般，但是卫生很好的，价格又很便宜的，符合大众口味，要不是预订，是住不进来的。大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我会尽力的。”说完转过身又去拿来热水瓶，关切地问我：“一路很辛苦吧？要泡泡脚吗？”我连声说：“谢谢！谢谢了！”接着问她：“我们旅游的线路怎么走好呢，请帮忙介绍一下吧。”她热情地说：“明天早上先去东栅吧，东栅的各类民俗馆很有名气的，比较适合白天玩，一天时间也就够了，西栅的夜景很美的，适合晚上玩。”

躺在洁白柔软的床上，犹如在自己家里一样舒适，疲劳袭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东方刚刚发白，大家简单洗漱一下，就匆匆去了东栅。运河潺潺流过东栅景区，天上的星星与两岸的灯光遥相呼应，点点灯光幽幽地映照在水面上，那色彩斑斓、波光粼粼的画面如梦似幻，错落有致的木屋朦胧在岸边。游人寥寥无几，四周非常安静，安静得好像还在梦里，使水乡更显得端庄典雅，风骨不俗。我似乎走进了《似水年华》电视剧的情节里面，有个声音从岁月深处轻轻传来：“我知道你会来！”

快乐的一天，从这个美丽的早晨开始，我用自己的眼睛和手中的相機，仔细记录下水乡的民俗风情，悄悄感受水乡被时光掩埋的故事。走在狭长小巷的青石板路上，犹如穿越了时光隧道，感受古老水乡的斑驳味道。那浸染在木屋精美旧窗棂上的岁月痕迹，沉淀成水乡的底蕴。逢源双桥、小巧的木船、印花作坊把我带到了悠远的时空，让我久久沉醉在岁月深处，好几次被同伴落下，找不到归路，同伴们跑了许多冤枉路，回来找我。

每一处景色，都深深吸引着我，不知不觉就到了子夜时分。大家一身疲劳，但是满心欢喜地回到了旅馆。原以为老板一定休息了，可是刚一迈进大门，老板立刻迎上前来，用南方女人特有的温柔语气，微笑着说：“收获很大的吧？玩一天一定很累了，快洗洗早点休息吧，热水都给你们放在房间里了。”

我印象中的女老板，多数是泼辣粗犷型的，难得遇见这样聪明、漂亮又温柔的女老板，很想了解她，走近她。就坐在大厅的木椅上，跟她聊起了家常。问她是自己开旅馆吗，老公是做什么的，旅店的生意怎样。

她娓娓道来：“我家从祖辈上就是东栅的老户人家，一直住在东栅景区里面的。依水而居，每天欣赏美丽的风景，旅店生意也很红火，还开个小餐馆，收入也是很可观的。前几年政府对景区重新进行规划，动员一部分住户搬家。开始我们一家人都不同意搬到新区，收入一定不如景区里面好，再说，还真有点舍不得老宅子呢。唉！不管有多大的不情愿，政府的规定也得执行呀。后来，政府给了几十万元的拆迁款，就搬到了新区。这个旅馆生意远不如从前了，但维持生活还是没问题的，还有我老公的工资收入呢。”说完，她开心地笑了。

我又问她：“那么，景区里面还有应该迁出来而没有迁的住户吗？”她说：“还有的，嫌给的拆迁款少，我不跟他们攀比的，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算了。”

我一边跟她交谈，一边仔细打量她，灯光下，她面容白皙，两只有神的大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微笑，典型的江南美女。

听她说完，更增加了对她的敬佩之情，心想：不仅人长得美，心灵也很美。我不由自主地说：“你这样豁达大度，明事理，顾大体，真是难得呀！”她羞涩地笑了。

我又对她说：“明天我要去宁波了，坐火车还是坐公共汽车方便？”她说：“公共汽车比较方便的，用不了多久就到了。明天早上我去给你买车票吧，然后送你去车站。”我感动得连声说：“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

第二天早上睡来，拉开窗帘一看，傻眼了！外面风雨交加，天阴得黑沉沉的，没有一点要晴的意思。这下我可着急了，这种天气，人家还能帮我买票吗？看来我要走不出去了，赶快下楼去找老板。大厅里、吧台后，都没有人影。咦，人呢？正在我着急时，外面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我从窗口向外看去，雨雾中，女老板穿件绿色雨衣，骑着一辆红摩托车回来了。她把摩托车放在窗口下，小跑着走进屋，雨水顺着雨衣流下来，裤腿已经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

她脱下雨衣，从衣袋里摸出车票，对我说：“下午一点的车，吃完午饭后，我送你去车站。”

我非常吃惊地拉住她的手：“你几点去的车站呀，下这么大的雨，我以为不能去买票了呢！”她笑笑说：“没关系的，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我路熟，很方便的。”

中午十二点半，毛毛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她给我找了把雨伞，自己又穿上了绿色雨衣，骑上摩托车载着我奔向客运站。停放好摩托车，帮我提着行李，一直送上公共汽车。她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并握住我的手说：“姐姐：来去匆匆忙忙的，祝你一路顺利，欢迎你有机会再来。如果你有朋友来这里，尽管给我打电话好了。”

我依依不舍地挥手跟她告别。说实话，虽然相识仅短短的两天，却犹如穿越了人间最遥远的距离，找到了原始的本真，仿佛已经相处一生一世。看着她走向门外的美丽背影，居然有些怅然若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里的这首诗涌现在我的脑海中。于是我琢磨：是水乡的柔情滋养了这女子的美丽，还是这女子的美丽映衬出水乡的魅力呢？

生活中，有许多人，朝夕相处，却转身就成陌路；而有些人，只是擦肩而过，却永不相忘。直到如今，水乡乌镇这位女子的美丽身影，清晰地印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