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

2018-08-28 08:32来修
北极光 2018年2期
关键词:高洪波胖墩守法

来修

梦中人

1

王来齐在修理一台坏了的机器,手机突然响了。他满手油渍,没法掏出兜里的手机,往旁边看了一眼。快嘴女站在王来齐身旁。快嘴女是操作这台机器的工人。王来齐修理机器快嘴女在给他做帮手。快嘴女摘下手套,从王来齐衣服兜里掏出手机,举到王来齐眼前。王来齐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这是青岛号码,没姓名,以为是哪位不熟悉诗友打来的,没接听。

快嘴女把王来齐的手机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说:“怎么不接电话呢?”

“不想接。”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我们的王诗人还挺有架子呢。”

“王诗人眼前的任务是给你修机器,哪有时间接电话。”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你跟别的诗人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你务实,很多诗人不务实,如同生活在真空里似的。”

“诗人也是人,人是应该生活在现实中的。”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你很有思想,在纺织厂当修理工屈才了。”

“你是表扬我呢,还是嘲笑我?”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我哪敢嘲笑你。”

王来齐的手机又响了,他伸过头看了一眼,还是刚才那个号码,知道这人有事找他,他让快嘴女帮他拿起手机,快嘴女把手机放在王来齐的耳边。

王来齐侧着脸说:“您好。”

“请问,您是王来齐老师吗?”李小漫说。

王来齐感觉声音陌生,又是女人,并且用这种口气称呼他,知道不熟悉,有些生分,他说:“我是王来齐,您是哪位?”

“我是李小漫。”李小漫說。

王来齐疑虑地说:“你是李小漫?”

“嗯,我是李小漫。”李小漫说。

王来齐迟疑了片刻说:“你不是在黑龙江的北大荒吗?怎么用得是青岛电话号码呢?”

“我来青岛了。”李小漫说。

王来齐问:“你在哪儿呢?”

“我在你们厂门口呢。”李小漫说。

王来齐没想到李小漫已经来青岛了,更没想到李小漫会在厂门口等他,他看了一眼时间说:“我正忙着呢,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你在那儿等我,下班后我去找你。”

“你先忙,一会儿见。”李小漫挂断了电话。

快嘴女把手机放下,开玩笑地说:“还是诗人好,有东北女孩跑这么远来找,如果有机会你教我,我也写诗。”

“我是厂报编辑不假,可我算不上诗人,我是写着玩,不配当你老师。”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既然你这么谦虚,我也不勉强你,你给我推荐一位诗人当老师也行。”

“北岛教你写诗行吗?”王来齐说。

快嘴女问:“北岛是谁?”

“北岛是诗人,你不是想找诗人当老师吗?”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我没听说这个名字。”

“你真是孤陋寡闻。”王来齐说。

快嘴女问:“他名气大吗?”

“大,朦胧派诗人。”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名师出高徒,你给我推荐名气大的诗人当老师,我想尽快写出好诗,尽快出名,尽快吸引崇拜者。”

“如果你吸引来一群男诗人围着你,你丈夫还不得跟你离婚呀。”王来齐开玩笑地说。

快嘴女笑着说:“如果真有那么多男人围着我转,他就管不住我了。”

“你是花,男诗人是蝴蝶。”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蝴蝶是主动的,花是被动的,蝴蝶比花好。”

“如果你想当蝴蝶请立刻围着男诗人转。”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我围着你转吧?”

“可惜我不是诗人,只能算是业余作者。”王来齐说。

王来齐一边跟快嘴女开着玩笑,一边想象着李小漫的模样,他没想到李小漫来青岛找他,他意外,也兴奋,情绪如同被风吹动的水面产生了波动。他看要到下班时间了,没心情干活,收拾起维修工具,去洗手,换衣服,做下班前的事。

纺织厂有近千名工人,是大工厂。工人有在厂食堂吃午饭的,也有不在食堂吃午饭的。上下班时厂门口进出人多,非常热闹。王来齐走到厂门口四处张望着,寻找李小漫,他拨通了李小漫的手机。

李小漫没在纺织厂门口等王来齐,她觉得站在厂门口有点发呆、尴尬,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她站在不远处街边等着。她看下班了,有工人从厂门口出来才拎着旅行箱朝纺织厂门口走去。她不知哪一个人是王来齐,她的手机响了,电话是王来齐打的,没接听,让电话持续响着,顺着声音寻找着拨打手机的人。

王来齐看一位年轻女子拎着旅行箱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手机在响,断定是李小漫,快步迎上去,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王来齐。”

“我是李小漫”,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王来齐,却没有陌生感,这种情感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好像生来具有的,如同山涧中流淌的山泉那么自然。

王来齐对李小漫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恋人,有着腼腆和无法表达的情感,他伸手接过李小漫的旅行箱,关心地问:“你什么时间到的?”

“早晨下的火车。”李小漫说。

王来齐问:“累吗?”

“不累。”李小漫说。

王来齐问:“路上走了多长时间?”

“差不多三天。”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咱们去吃饭吧。”

“好啊。”李小漫说。

王来齐一边朝前方走,一边看着街边的小餐馆。

李小漫在路上奔波了好几天,累了,也饿了,她看着街边的小餐馆觉着跟敖来县城的不同,她对王来齐说:“随便找一家就行。”

“不是要找档次高的,而是在花同样价钱找相对好的。”王来齐说。

李小漫说:“咱们观点相同。”

王来齐在朝牡丹餐馆走去。

牡丹餐馆是小餐馆。老板看王来齐走进来,迎上前,热情打招呼。他跟王来齐是菏泽同乡,他们有着共同话题,倍感亲切,关系好。王来齐不仅是自己经常来餐馆吃饭,还带朋友、工友来,老板每次都提供优惠价格。他既照顾了老板的生意,也得到了实惠,还交了朋友,可谓是一举多得。餐馆老板跟王来齐打过招呼,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李小漫这时才知道王来齐不是青岛本市人,而是从菏泽来青岛打工的。王来齐在青岛打工多年了,生活方式已经入乡随俗,语音也是青岛化了。李小漫觉着王来齐身上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吸引着她。

王来齐和李小漫在靠窗户的桌子前坐下。这是以纺织厂工人为主要服务客源的小餐馆,工人午休时间短,来用餐的工人多。平时客人不多,屋中比较静。中午纺织工人来吃饭,店里显得有些拥挤,吵闹,这种吵闹和拥挤很快过去了。工人抢时间,吃饭快,想吃过饭休息一会儿。王来齐看着李小漫笑着说:“没想到你能来青岛。”

“意外吧?”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太意外了。”

“我有点魄力吧?”李小漫有几分得意地说。王来齐说:“不是有点,而是魄力太大了。”

李小漫放弃国营工厂的正式工作,远离家乡外出打工是突破性的,在敖来县城同龄女孩是没有敢这么做的。

王来齐问:“你住在哪儿?”

“还没找到住处。”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住是大问题。”

“房子好租吗?”李小漫问。

王来齐说:“房子有,但得考虑价钱,房租贵了不行。”

“租便宜的。”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你来之前怎么没告诉我呢?”

“突然决定的。”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你真行,没想好就来了,不简单。”

“想好了,就没勇气来了。”李小漫说。

王来齐认为李小漫说得有道理,有些事想得太多,考虑得过于仔细,思来想去,意志磨没了,也没勇气做了,王来齐问李小漫吃海产品过敏吗。

李小漫吃过的海产品种类少,次数也不多,不清楚是否过敏,她体质好,应该不过敏。王来齐要了蛤蜊、海螺、虾什么的,这些都是海货,做起来相对简单,没过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了。她没见过这么多品种的海货,有叫不上名字的,有的她不知怎么人手,王来齐教她吃的方式。

王来齐说:“北大荒没这么多海产品吧?”

“当然没有了,但有大米、小麦、黄豆、玉米。”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山东人爱吃东北大米。”

“东北大米生长期长,口感好,营养成分高。”李小漫说。

王來齐说:“东北人爱吃山东什么?”

“山东面粉在东北卖得好。”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山东小麦比东北小麦生长期长。”

“这是气候和地理环境决定的。”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山东气候比东北好。”

“在北大荒有许多人是从山东去的,饮食习惯差不多。”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你老家是哪儿的?”

“我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李小漫说。

王来齐吃着饭,心里在琢磨怎么安排李小漫的住宿,他试探性地问李小漫来青岛的打算。李小漫说想在青岛找工作,原来的工作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王来齐喜欢李小漫这种率真的性格。李小漫来找王来齐时是忐忑不安的,没想到王来齐这么热情,交谈的这么融洽,有这么多可说的话题,她问:“工作好找吗?”

“你还想当车工吗。”王来齐说。

李小漫一摇头说:“当车工就不来青岛了,来青岛绝对不当车工。”

王来齐说:“你想找什么工作?”

“只要不当车工干什么都行。”李小漫说。李小漫虽然嘴上说干什么都行,心里却不这么想,如果让她去打扫卫生,到餐馆端盘子,肯定不会去的。她对工作是有选择性的,只是标准不那么高。

王来齐问:“你愿不愿意到纺织厂当纺织女工?”

“可以。”李小漫不加思索地说。李小漫只是在电影里看过有关纺织女工的生活,电影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有加工成分。现实生活中她对纺织厂里的工作环境不了解,对纺织女工的工作是陌生的。她感觉纺织厂比机械厂好,纺织工应该比车工好。她心想当纺织女工也可以,先有工作干,这是谋生的方式,有了立足点,再做长远打算。

王来齐说:“纺织女工挺辛苦的,你能干得了吗?”

“不会比当车工还辛苦吧?”李小漫笑着说。

王来齐不了解车工,没法在两者之间做比较。

“纺织厂现在招人吗?”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纺织厂里生产一线的工人流动性大,随时都有工人离职,如果有空缺职位,车间主任同意接收,安排工作岗位,劳务部门就给办理入职手续。”

“谢谢你,考虑得这么周全。”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朋友嘛,不用客气,应该做的。”

“最近写什么诗了?”李小漫问。

王来齐说:“最近忙,什么也没写。”

“写诗不如工作重要。”李小漫说。

吃过饭李小漫去付钱,被王来齐拦住了。王来齐付了钱,已经到上班时间了,急着回厂上班。他们从饭店走出来,王来齐让李小漫随便走一走,看一看,下班后来找李小漫。

2

王来齐看高洪波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走了进去。高洪波是车间主任,也是王来齐菏泽的老乡。当初王来齐进纺织厂工作是他介绍的。王来齐不但人际关系处理得好,工作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精心钻研技术,干什么像什么,还会写诗,业余时间负责《沿海纺织报》的《春潮》副刊的编辑工作。王来齐工作上的出色表现让高洪波脸上有光。工作中他们是领导跟员工的关系,工作外两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高洪波看王来齐走进来,以为王来齐已经把出故障的机器修理好了,顺手把一瓶崂山矿泉水递给王来齐说:“机器修好了?”

“还没有。”王来齐接过矿泉水说。

高洪波说:“急着用,你得尽快修。”

“明天差不多能修好。”王来齐说。

高洪波担心影响生产进度,建议说:“要么晚上你加班把机器修好,如果加班时间长了,你把机器修好了,明天可以休息。”

“今天晚上我有事。”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如果是诗友聚会你就别去了,把机器修好为主,写诗是业余的,修机器是主要工作。”

“不是诗友聚会,但跟诗有关。”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诗不能让你在青岛生活下去,工作可以让你生活得更好,你要知道哪头重哪头轻,不能头脑一热偏离了方向。”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不懂吗。”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相信你懂。”

“看时间允许不,如果有时间我晚上加班,如果晚上实在没时间,只能明天修了。”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你写了那么多诗,快出诗集了吧?”

“出诗集得自己拿钱,我不想自己拿钱出诗集。”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虽然我对写诗是外行,可我知道写诗的人不少。那么多人在写诗,看诗的人多吗?”

“除了写诗的人相互之间交流,圈外人几乎没看的。”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没人看还写什么?”

“爱好呗。”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这种爱好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我不喜欢。”

“虽然你不喜欢,可是有喜欢的,这就跟你喜欢游泳,别人不一定喜欢一样。”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东北人喜欢吃酸菜,湖南人喜欢吃辣椒,青岛人喜欢吃蛤蜊,各有各的味道。”王来齐说。

高洪波有意让王来齐回车间干活,但没说出口。工作时间王来齐很少来他办公室。下班后他在忙着装修房子,有些日子没跟王来齐单独聊天了。

王来齐说:“我有位朋友想来厂里干活,你看行吗?”

“男的还是女的?”高洪波问。

王来齐说:“女的。”

“你已经有对象了,还交女朋友?”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哪条法律规定有对象了不能交女朋友?”

“交女朋友可以,但不能见异思迁,感情出轨。”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我想‘迁,得有地方才行。”

“她以前是干什么的?”高洪波问。

王来齐说:“以前是车工。”

“车工?”高洪波对车工不了解。

王来齐解释说:“她以前是在机械厂开车床的。”

“如果她在纺织厂工作过就好了,厂里现在对招工人要求挺严的,劳务部不愿意接收没在纺织厂工作过的工人。”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你是车间主任,想一想办法。”

“我试一试。”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改天请你喝酒。”

“酒不用喝,让你的朋友好好工作就行。”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她相貌不错。”

“纺织女工的岗位跟相貌没关系,但跟工作态度有关。”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你放心,不会给你丢面子的。”

“你在为她担保吗?”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如果需要,可以。”

“你什么时间回家订婚?”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在等家里通知呢。”

“你应该主动点。”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我挺主动的,家里随叫随到。”

“这么做就对了。”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我去干活了。”

高洪波跟王来齐一起走出办公室,他去厂劳务部了。

王来齐回到车间在机器前看了看,走进卫生间给陆小羽打电话。

陆小羽来自临沂乡下,在鞋厂工作。她是通过写诗认识王来齐的。她又跟王来齐的老乡刘绍东确定了恋爱关系,这么一来交往更多了。

王来齐问陆小羽哪有合租房子的?陆小羽问谁住,王来齐说一位女诗友想找住处,陆小羽说住在我这儿就行,跟她合租房子的那个女孩两天前离开青岛去日照工作了。

王来齐挂断电话时心情不错,他把李小漫的工作和住的问题都解决了,如同放下了一块石头,轻松起来,他快步回到车间开始工作了。

快嘴女问王来齐见到那位从北大荒来的女诗友了吗?王来齐修理着机器,点了下头,没说话,他在抢时间修理机器。虽然他加班是经常事,但今天不想加班。快嘴女说:“来找你的这位北大荒女诗友长得漂亮吗?”

“还行。”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漂亮就好,男人喜欢漂亮女人,更别说是漂亮女诗人了。”

“漂亮女诗人跟漂亮女人有区别吗?”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当然有了。”

“区别在哪儿?”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漂亮女诗人比漂亮女人更浪漫,更有内涵,更有情调,你下午的神情比上午好,好像对来自北大荒的女诗人感觉不错。”

“你可别胡说,我们只是诗友,别的什么都没有。”王来齐说。

快嘴女说:“你慌什么,我也没说你们有别的事,看把你吓的。”

王来齐知道快嘴女嘴不把门,愿意打听别人的私事,知道了会在不经意时张扬出去,他不跟快嘴女说话了,专心干活。虽然他活干得顺手,但在下班时没能把机器修好。

高洪波走过来看机器,王来齐说晚上有时问就来加班,如果没时间明天早晨提前来,争取在上班前把机器修好。高洪波说有事办事,不用太着急,明天修好就行。

下班了,车间的人往廠外走。王来齐洗了手,换下工作服,从车间出来时厂里的工人已经散去了。

李小漫在纺织厂不远处等着王来齐,她等得焦虑,怀疑王来齐不愿意理她,故意磨蹭,拖延时间,出来这么晚,她客气而不好意思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王来齐说。

李小漫说:“工作很忙吧?”

“有台机器坏了,急着用,车间领导想让快点修好。”王来齐解释说。

李小漫问:“机器修好了吗?”

“没有。”王来齐说。

李小漫着急找住处,有了住的地方才有安身之地,她想在天黑之前住下。她不知道王来齐是怎么安排的,试探地说:“要么你忙着,我去找地方住下。”

“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满意。”王来齐说。

李小漫没想到王来齐为她找到了住处,心里不免有一丝感动。

王来齐说:“把旅行箱给我。”

“不沉,我拿就行。”李小漫推辞地说。

王来齐说:“你路上走了好几天,累了,我帮你拿。”

李小漫还想推辞,可王来齐伸手接过旅行箱,领着李小漫上了公交车。正是下班高峰时段,公交车里人多,李小漫和王来齐被挤在车厢的角落里。她看着车上的乘客,觉得青岛人着装还不如敖来县城人时髦呢。

王来齐和李小漫到陆小羽的住处时,陆小羽刚下班回来。虽然她貌不惊人,但性格开朗,活泼。王来齐给李小漫和陆小羽做了介绍。

陆小羽对李小漫说:“这么漂亮啊。”

“哪漂亮,你别笑话我了。”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真的。”

王来齐放下旅行箱,走到空床前看了看,转过脸对李小漫说:“你住在这儿行吗?”

“能有睡觉的地方就行。”李小漫认为刚到青岛能有住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王来齐说:“我请你们去吃饭。”

“你为我跑前跑后的,做了这么多事,怎么能让你请呢,我请你们吧。”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你刚来青岛,是客人,等你稳定了,再请我也不迟。”

陆小羽说:“你们两个别争了,还是我请你们吧,我为你们两位诗友的相逢庆祝,也为咱们相识高兴。”

“你怎么把自己排出去了,你不也写诗吗,咱们也是通过写诗认识的。”王来齐纠正地说。

陆小羽说:“你这么一说,今晚的饭更应该我请了,我跟小漫通过你相识了,又多了位朋友,算是对你的感谢吧。”

“我不用你感谢。”王来齐说。

陆小羽说:“我在给小漫接风,也欢迎她跟我合住一个屋,成为室友。”

“把绍东叫来吧。”王来齐说。

陆小羽說:“这个时间他正忙着呢,来不了。”

“你打电话问他。”王来齐说。

陆小羽说:“不用打,绍东肯定来不了。”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餐馆。

3

王来齐吃过饭本想陪李小漫多聊一会儿,可机器还没修好,为了确保修理机器的时间充裕,在第二天机器能正常投入生产,他想晚上去加班。

李小漫感觉王来齐在工作上非常敬业,自觉性高,这跟她不同。她猜测王来齐非常喜欢这个工作,不然不会这么努力。她不喜欢在机械厂当车工才会那么散漫,不思进取。她觉得影响了王来齐的工作,不好意思地说:“千万别因为我影响了工作。”

“主要是赶上机器坏了,如果机器没坏,或者不是我负责修理,时间就不会这么紧张了。”王来齐说。

李小漫说:“非得你修吗?”

“车间规定谁接手谁负责修理好,在修理过程中如果不出现特殊情况,中间是不更换维修员的。”王来齐说。

李小漫说:“这跟我们厂不同,我们厂机器坏了哪个维修师傅都可以修。”

“可以修,但应该一修到底,中途换维修员得对机器故障做重新排查,耽误时间。”王来齐说。

李小漫问:“你经常加班吗?”

“算不上经常,但也不少。”王来齐说。

李小漫问:“你工作这么忙,能有时间写诗吗?”

“尽可能找时间写。”王来齐说。

李小漫说:“你诗写得不错,应该把精力放在写诗上。”

“那不行,写诗只是业余爱好,不能耽误工作,如果想在城市生存,首先得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就无法生活下去,生存比写诗重要得多。”王来齐说。

李小漫没这么想过,如果这么想过,或许不会办理停薪留职,专心跟着师傅丁美花学车工技术了。

王来齐说:“你工作的事我跟主任说了,主任同意帮忙,你等一等吧。”

“要等多久呢?”李小漫问。

王来齐说:“用不了几天。”

“太麻烦你了。”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这么说就外道了,朋友嘛,应该做的,如果我去北大荒,你也会这么做。”

“你不可能去北大荒。”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那不一定,人生中的事没有绝对的。”

“你有点像老师。”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那学生是谁?”

“我呀。”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还有我呢。”

“王来齐说:“我可当不了你们的老师。”

陆小羽说:“你太谦虚了。”

“谦虚过分就是骄傲。”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你们两个合伙攻击我。”

“我可没这种想法。”陆小羽说。

李小漫喜欢听王来齐说话,被王来齐的话吸引着。

王来齐回纺织厂加班了。

李小漫和陆小羽回住处了。虽然陆小羽有兴致跟李小漫聊天,可李小漫太累了,眼睛睁不开了,洗漱过后睡觉了。

陆小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失眠了。她有个习惯,每次有新伙伴住进来时前几天都失眠。她入睡时天快亮了,已经到了起床上班时间,她带着疲倦走出屋,在街边餐馆买了早餐,拎在手里,边走边吃去上班。

她刚上公交车手机响了,电话是王来齐打来的,问她李小漫起床没有,她懒懒地说还没起来呢,王来齐听陆小羽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问是怎么了,陆小羽说失眠了,王来齐说有一利就有一弊,李小漫能为你分摊房租,失眠也值得。车上人多,说话不方便,陆小羽没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她心想王来齐对李小漫真够关心的,这么早打来电话。

王来齐昨晚加班到深夜,不但把机器修好了,还做了运行测试,一切正常后才回宿舍休息。早晨他按照正常时间去了车间,准备接着工作。高洪波看机器修好了,工作安排上没有特别急的活,给他放了一天假,算是对昨晚加班的補休。他有意去找李小漫,可担心李小漫没起床才给陆小羽打电话。

李小漫是在九点多钟醒来的。她睁开眼,伸了一下腿,翻动了一下身体,停了片刻,下床拉开窗帘。太阳悬在空中,释放着能量,充足的阳光射进屋里暖洋洋的。她站在窗前,往楼下看,她看见王来齐坐在街对面的台阶上。

王来齐在等李小漫。他没想到李小漫这么晚起床,他笑着说你可真能睡,李小漫说累了,王来齐说路太远,路上休息不好。

李小漫问你怎么没上班呢,王来齐说昨天晚上加班时间长,机器修好了,主任让我今天休息,李小漫说你们主任挺关心你的。

王来齐说这是正常休息,不是走关系,李小漫说你的工作精神很好,王来齐说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就得努力找工作。

李小漫笑着说向你学习,王来齐说我是普通工人,没有可学的地方,李小漫说学习你这种自律精神。

王来齐问想去哪里,他当向导。

李小漫说去哪儿都可以。

王来齐想了一下,陪李小漫去栈桥了。

4

刘绍东来找陆小羽时看见李小漫的行李了,不解地问陆小羽谁住进来了,陆小羽说王来齐介绍的一位东北诗友。

陆小羽去卫生间时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刘绍东看是王来齐打来的,接了电话。王来齐说晚上请他和陆小羽吃饭,刘绍东高兴地说好啊。

王来齐说你真不客气,刘绍东说如果跟你客气就太假了。王来齐说你说得对,跟我不应该客气,客气就不是朋友了。

刘绍东说你本事不小呀,有位东北小姐从东北追你追到青岛了?王来齐说不是小姐,是诗友。王来齐说陆小羽也写诗,能叫小姐吗。刘绍东说她没发表几篇作品,连省报都没上去过,不算诗人,只能算诗歌爱好者,王来齐说你小子思想有问题。

刘绍东说我立刻学写诗,争取招引来女诗友。

王来齐了解刘绍东的品性,知道刘绍东有开玩笑的习惯,但王来齐不想开这种玩笑。刘绍东哪儿都好,只是嘴不把门,这是致命缺点,他在电话中叮嘱刘绍东是没用的,心想还是见了面说吧,他把吃饭地点告诉刘绍东了。

陆小羽从卫生间出来说电话是王来齐打的吧?刘绍东说晚上他请咱们吃饭,陆小羽说昨晚他就想请了,因为你没在,我请他们了。

公交车像毛毛虫似的在大街上爬行,穿梭在楼宇之间。

他们还没到地方刘绍东的手机响了。电话是王来齐打的。王来齐问他们什么时间到。刘绍东说一会儿就到了。

陆小羽说他等着急了。刘绍东说他们也刚到。陆小羽说王来齐今天没上班,好像在陪李小漫。

刘绍东说如果是单纯的诗友关系没必要耽误工作,陆小羽说王来齐是热心人,当初我来青岛时他也是跑前跑后的,刘绍东说王来齐对男人没这份热情。

陆小羽说可能没男诗友找他帮忙。

刘绍东对男女感情方面的事特别敏感,虽然他了解王来齐是热心人,但不能断定王来齐没有所图,当他见到李小漫时感觉王来齐跟李小漫的关系不一般。

王来齐陪李小漫玩了一天,虽然吃了点东西,还是饿了,也累了,毕竟昨晚加班了,没休息好。他看刘绍东和陆小羽来了让服务员上菜。

情缠绵

1

李小漫进纺织厂上班了。她看见厂里这么多工人,车间那么大,有些不适应。她喜欢安静,不喜欢人多。机器声,工人们的忙碌,陌生的环境,影响了她的心情。她感觉在纺织厂的工作还不如在机械厂当车工,可又一想,她刚到青岛认识人不多,不熟悉环境,能顺利找到工作已经非常幸运了,她打算先干着,有适当机会再换工作。

她虽然没有在纺织厂工作过的经验,但纺织女工是技术含量较低的工种,机器操作简单,容易掌握。她干过车工,有操作机器经验,适应快,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熟练了工作流程。

车间里有几个爱看报纸的女工在厂报上看过她写的诗,知道她的名字。她没想到有人认真读过她写的诗,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心里暗喜。这几个爱看报的女工还把她的诗跟王来齐的诗做过比较,她看厂里人这么尊重王来齐,对王来齐有了更深的好感。

王来齐虽然和李小漫在同一个车间里,但工种不同,部门不同,上班时间各自忙着。

李小漫在王来齐的引荐下参与了《沿海纺织报》的《春潮》副刊的编辑工作。

这是厂报,也是内刊,只有厂宣传部两名正式工作人员,其他编辑人员是厂里各车间的文学爱好者,他们利用业余时间无偿编辑厂报。

李小漫在编辑《春潮》副刊时热情高,做事主动,积极,她结识了新诗友,在上面发表了新诗。她发现王来齐很少在《春潮》上发表诗,主要在市报和省报上发表诗。

王来齐有一次对李小漫说:“你不能总在厂报上发表作品,这样会影响你的知名度。”

李小漫问:“为什么?”

王来齐说:“厂报是内刊,几乎每个大厂,或市、县、区都办有内刊,内刊没有国家公开发行的刊号,在内刊上发表再多作品社会也不承认,只能做交流。”

李小漫说:“所以你不在厂报上发表作品。”

王来齐说:“如果作品想得到社会承认必须在国家报、省报、市报,这些全国公开发行的报刊发表。”

李小漫说:“国家级别太高了,我不敢投稿,你看我的水平能在省报和市报上发表吗?”

王来齐说:“当然能了。”李小漫说:“在省报、市报上发表作品难吧?”

王来齐说:“难也得想办法发,要么不会提高,只能停留在原有的水平。”

王来齐说:“我把省报和市报编辑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联系吧。”

李小漫说:“你不推荐了?”

王来齐说:“我又不是编辑的领导,编辑也不是我哥我姐我的同学,我推荐也没用,这要看你的运气了。”

李小漫开始往省报和市报投稿了。

市报很快刊发了她的诗,给她寄来了稿费。省報也发表她的作品了,省报稿费比市报高。她有了稿费能买想要买的东西。

李小漫勤奋,写诗速度快,投稿疯狂。她投出的稿件多,发表的也多,从报社寄来的稿费单也多。

稿费单放在纺织厂的传达室里。传达室来往人多,她去传达室的次数多,纺织厂的人知道厂里有位从东北来的年轻女诗人。

工友谈起李小漫时也会说起王来齐,李小漫发表诗的数量超过王来齐了。

王来齐在纺织厂里有一定知名度,当有人把他和李小漫联系在一起后更加引起工友们关注了。

王来齐在工作时关照李小漫,生活上帮助李小漫,他成为李小漫在青岛生活的知己了。

2

李小漫在纺织厂找到了感觉,有点春风得意,心情非常好,但生活中不全是开心的事。那天她操作的机器坏了,一时修理不好,高洪波安排她去仓库帮着胖墩整理仓库。

高洪波是在照顾李小漫。高洪波跟王来齐关系好不说,李小漫进厂后表现得也能说过去,还有写诗特长,想给李小漫调换好点的工作岗位。这些天胖墩因涨工资的事闹情绪,引起高洪波反感,有意换掉胖墩,想让李小漫接替胖墩。

李小漫知道高洪波关照她,但不知道胖墩要求涨工资,在工作中闹情绪,她更不知道高洪波想让她接替胖墩的想法。

胖墩四十多岁,青岛本市人,个子不高,略胖,易忧伤、敏感,思想守旧,偏见,看不起外地员工。她觉着李小漫是高洪波有意安排来准备替换她的,对李小漫产生了敌意。她闹情绪是为了想涨工资,不是想离职,也没有离职打算。

纺织厂离职员工主要是那些外来的年轻女孩。外来的女孩年龄小,相貌好,思维敏捷,找工作选择空间大,好找工作。本地女工很少有主动离职的。本地女工年龄大不说,一是没技术,二是没文凭,三是相貌不出色,在人满为患的求职场上竞争力差,不好找工作。

胖墩得挣钱养家,绝对不想成为下岗失业人员,更不想让人把她挤走,她不想让李小漫在仓库干活,不停地让李小漫干这干那,故意找麻烦。

李小漫知道胖墩是在故意刁难她,为了避免发生矛盾,心想还是忍了吧,她不反驳,尽可能按照胖墩的意思干活。胖墩看李小漫听之任之,不反驳,更生气了,变本加厉地支配李小漫,好像李小漫是她的奴隶,任其摆弄,李小漫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如同火山喷发似的怒吼地说:“你看不满意自己去干。”

“你不来我当然自己干了。”胖墩说。

李小漫说:“我来跟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你到别地方去。”胖墩说。

李小漫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不就是看仓库的吗。”

“看仓库比你这个纺织工强多了,你想干还干不上呢。”胖墩说。

李小漫说:“不稀罕干。”

“那你来仓库干什么?”胖墩说。

李小漫说:“主任安排的。”

“主任让你来是干活的,你不干活就回车间去。”胖墩说。

李小漫说:“我回不回车间你说得不算。”

“你在仓库就得听我的。”胖墩说。

李小漫说:“你算什么?”

“我是胖墩,胖墩管理着仓库所有的事。”胖墩声明似的说。

李小漫嘲谑地说:“很大的干部呗?”

“虽然不是干部,但在仓库我说得算,你得干活。”胖墩说。

李小漫说:“你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我没干活,这些是你干的吗?”

“你是在给厂里干活,不是给我。”胖墩说。

她说:“如果你是老板就没员工的活路了。”

“如果我是老板肯定不招聘像你这样的人,写几首风骚的诗,到处招惹男人,能干活吗?”胖墩说。

李小漫说:“写诗是本事,有本事你也写,你也去招惹男人。”

“你不会是写诗的破鞋吧?”胖墩说。

李小漫看胖墩污辱她的人格,压不住火了,愤怒地冲上前去,用手指着说:“你再说一遍!”

“我敢再说十遍、一百遍。”胖墩说。

李小漫说:“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你动我一下试试?”胖墩不甘示弱地说。

李小漫说:“你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这时有工人来仓库领东西看见胖墩跟李小漫吵架,急忙上前劝阻。胖墩和李小漫沉默下来。胖墩去给工人发货了。李小漫转身出了仓库,朝厕所走去。胖墩发完货没看见李小漫,以为李小漫去找高洪波告状了。她担心李小漫说她坏话,急忙锁上仓库大铁门,急速去找高洪波。

高洪波看胖墩气乎乎地闯进来知道有事。他认为胖墩不尊重他,没把他当主任,心里不满意,他不想看胖墩,把头转了过去,装做看窗台上的花。

胖墩在高洪波的办公室里没看见李小漫,用污辱性的话说:“那个破鞋没来找你呀?”

“什么破鞋?”高洪波被这句话弄懵了,转过头,不解地看着胖墩。

胖墩知道高洪波和王来齐的关系好,也知道李小漫是王来齐介绍进厂里工作的,所以故意这么说,她想先发制人,给李小漫沉重打击。她说:“李小漫到仓库不干活,在那玩手机,我让她干活,她不听,还跟我吵架。”

“不会吧,李小漫在车间里表现得不错。”高洪波知道胖墩是在故意找事。

胖墩说:“那是装的。”

高洪波不想把事情扩大,想把事压下来,劝解地说:“她刚进厂,不熟悉环境,你是老员工,别跟她计较。”

“幸亏她来得时间短,不熟悉环境,如果熟悉了,哪还有我们的活路。”胖墩说。

高洪波说:“李小漫的机器坏了,让她去仓库帮你,如果你不怕累,就让她回车间。”

“快让她回车间吧,我看到她就生气。”胖墩说。

高洪波说:“你可不能再找我发牢骚,说活多,你干不过来,要求涨工资。”

“我让李小漫气的连话都不想多说了,哪还有心思发牢骚。”胖墩说。

高洪波知道胖墩不是省油的灯,不想说下去,话说多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想离开,便拿起一份资料站起身,做出有事的样子。这时一位工人走进来找胖墩领东西,胖墩跟着那个工人回仓库了。

李小漫从厕所出来看仓库门锁上了,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她斜视的看着胖墩。胖墩打开了仓库大铁门,快步走了进去。李小漫没进仓库,坐在那到下班时间才回车间洗手,换衣服。

3

王来齐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心情立刻不好了,母亲让他速回菏泽老家订婚。订婚这件事早就商量好了,只是没确定在哪一天。他在见到李小漫后思想发生了变化,不想回菏泽老家订婚了。此前他虽然对这门婚事有点不情愿,但没别的感情依托,没反对过,李小漫的出现让他有了对比,他心想如果未婚妻能像李小漫这么漂亮,这么浪漫,这么有生活情调就好了。虽不情愿,但不得不回去,他找高洪波请假。

高洪波痛快地批了假,笑着说订婚是好事。王来齐说婚订的有点急了。高洪波说前些天你还没这么想呢,事到眼前怎么动摇了?

王来齐说我刚从家里回来没几天,接着又回去,怕影响工作。高洪波说你考虑得多余了,婚姻是人生中大事,别说没影响工作,就算影响工作也得回去。王来齐心想如果有什么事情能阻止订婚就好了。

高洪波叮嘱地说你安心回老家订婚,工作的事不用考虑。王来齐说你的意思订婚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高洪波说目前应该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王来齐从高洪波的办公室出来,回修理部跟组长说了请假的事,换了衣服,朝车间外走去。他在车间门口遇见李小漫了,李小漫心情不好,一脸不高兴。王来齐见到李小漫有点不自然,好像做了对不起李小漫的事,像是在逃避。他急着赶火车,时间紧,朝李小漫点了下头,没留意李小漫脸上的表情,匆匆而过。

下班时李小漫在车间门外等王来齐,想把跟胖墩吵架的事告诉王来齐,车间的人都出来了她也没看见王来齐。

王来齐提前下班离厂了,乘坐晚上的火车回菏泽。他坐在火车上,透过车窗,看着夜色中列车驶过的地方,想着心事。列车像条长龙飞快向前行驶着,呼呼的风在耳边作响。

菏泽的初夏已经是烈日炎炎了。王来齐回到家时家人正忙着,乡亲们来得多,如同过节那么热闹。

王家和栾家为订婚的事准备多日了,万事俱备,只等王来齐从青岛回来了。栾家对王来齐非常满意,担心王来齐在城市生活久了,接触新事物多了,改变想法,毁了婚约,在这件事上栾家比王家主动,着急。

栾家只有栾田田一个女儿。栾田田在家里说怎么就怎么,虽然她长得不算好,但能说得过去,因为不爱读书,小学没上完就离开学校了。前些年去广东打工没挣到钱,还受了不少委屈,不愿意外出打工了。她喜欢王来齐,想嫁给王来齐,盼着王来齐从青岛回来。

王来齐见到栾田田有点生分,不自然。此前他回来时见到栾田田心里是高兴的,这次他情绪反常,不高兴,有点想发火,好像栾田田影响了他的生活和前程。

栾田田看王来齐出一头汗,拿起毛巾递过去,王来齐接过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跟父母说着话。

王来齐和栾田田是小时候两家大人订的婚约。虽然王来齐认为栾田田不是自己真心想娶的女人,但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是能接受的。当他遇到李小漫后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如同发酵的酒更浓烈了,看栾田田不如从前那么顺眼顺心了。

王家和栾家不想因为订婚的事影响王来齐的工作,所以提前把应该准备的全准备好了,王来齐回家就可办酒席了。

王来齐回到家的第二天订婚酒席如期举行了。订婚虽然不是结婚,但酒席是隆重的,如同结婚酒席相似,只是规格比结婚小,场面没结婚大。在乡下订了婚,如同结婚一样受到重视,订婚后两个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一起共同生活。

酒席从中午喝到傍晚。

客人在晚霞中带着醉意散去。

生活留下記忆的影子。

王来齐在客人散去后收拾着屋里和院落的卫生,栾田田在厨房里帮着王来齐的母亲洗刷碗筷,锅碗瓢盆。在乡下的村庄里因为没有饭店,招待客人的酒席是在家里办,亲朋好友多,来的客人也多,用的餐具是从左邻右舍借的,酒席散了,洗刷餐具,送还餐具是麻烦活儿,做这些事需要亲友帮忙。王来齐收拾完卫生,送还完餐具,累了,就回自己的屋里休息了。

栾田田在帮王来齐的母亲收拾完厨房里的卫生后回家了。她离开王家时王来齐的母亲叮嘱她说,晚上你过来住吧,她脸带羞涩答应着。她原本是不想回家的,想跟王来齐单独多呆一会儿,可天气这么热,又忙碌了这么长时间,身上出了很多汗,身上粘糊糊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她得回家洗一洗。

爱美和干净是女人的天性。

栾田田的母亲看女儿换衣服,洗澡,知道女儿晚上不回家睡了,她关心地说:“已经订过婚了,不用避孕了,早点有了孩子也能拴住王来齐的心。”

“妈,瞧您说什么呢。”栾田田表情羞涩得如同秋天成熟的苹果,她从不跟母亲交流这种事,她认为这是绝对隐私的事,也是个人生活行为,没法开口跟别人说。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没了思想顾虑,订完婚了,她是王来齐名正言顺的女人。实际上她早已成为王来齐的女人。

从过完春节后,只要王来齐在家,她就会留在王家过夜。被男人睡过的女人如果另嫁别的男人身价是大打折扣的,如同从天上掉下的凤凰,正因为这样栾家才急着订婚。

栾田田走到王来齐家门口时,王来齐的母亲在屋中缝补着破了的衣服,她走上前说别补了,赶集时我给你买件新的,王来齐的母亲说补补还能穿。

王来齐的母亲急着给儿子订婚是想早点抱孙子。

酒席散后全家人要在一起吃饭。饭吃得随意,时间相对就晚了。吃过饭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王来齐在回屋时被母亲叫住了,母亲放低了声音说:“可以不戴避孕套了,早点有个孩子好。”

王来齐看了一眼母亲没说话,回自己屋里了。

这是他单独的房子,房子是给他结婚用的。

乡下的老人在儿子找对象前已经把结婚用的房子准备好了。这间房子是王来齐去青岛打工后盖的。他是用自己挣的钱盖的房子,没用父母的钱。他的房子跟父母住的房子前后相隔二十多米远。

王来齐不想按照母亲说的做。从前他认为母亲说的对,现在认为母亲说的不对,他不想让栾田田怀孕,也不想这么早有孩子。

栾田田走进王来齐的屋里时,没开灯,屋里光线暗,静静的,王来齐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王来齐心情有点烦,也有点乱,更有些累,他准备明天早晨返回青岛上班。栾田田脱掉衣服,上了床。王来齐虽然对栾田田有点不如意,但克制不住,跟栾田田再次发生了关系。

4

快嘴女和胖墩在厕所里相遇了。两个人都是青岛本地人,性格相投,碰在一起只要有聊天时间就会说些家长里短的事,也议论着同事之间的关系。她们在洗手池边停下,聊起来。快嘴女问:“李小漫去仓库只帮你干了一天活怎么就回车间了?”

“那是个东北小破鞋。破鞋能干活吗?只会见到男人脱裤子。”胖墩恶语伤人地说。

快嘴女说:“李小漫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发这么大火。”

“她在仓库不干活,我让她干活她不但不听,还跟我发火。”胖墩说着违心话。

快嘴女说:“她不干活你去找主任呀,何必发火呢。”

“主任跟李小漫是什么关系?”胖墩说。

快嘴女说:“主任跟李小漫没关系吧?”

“李小漫跟王来齐是什么关系?”胖墩说。

快嘴女说:“李小漫跟王来齐是诗友。”

“王来齐跟主任是什么关系?”胖墩说。

快嘴女说:“主任跟王来齐是老乡。”

“王来齐是主任招聘进厂的吧?”胖墩说。

快嘴女说:“王来齐跟主任关系不一般,好着呢。”

“李小漫是王来齐介绍进厂的吧?”胖墩说。

快嘴女说:“李小漫来青岛那天给王来齐打电话时我在旁边听着呢,此前王来齐没见过李小漫,两个人没有特别关系,只是通过写诗认识的。”

“你跟你男人在谈恋爱以前认识吗?”胖墩说。

快嘴女说:“他是当兵的,并且是海军,整天在军舰上,在大海里世界各地跑,我去哪儿认识他。”

“这不得了,关系是后来发展的,咱们俩以前还不认识呢,现在不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了嘛。”胖墩说。

快嘴女说:“你把话绕了一大圈我才听明白,你不就是想说李小漫跟王来齐关系不一般,主任向着李小漫嘛。”

“主任当然偏向李小漫了,要么能让她去仓库吗。”胖墩说。

快嘴女说:“主任让李小漫去仓库帮你干活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领情呢。”

“这是暗渡陈仓。”胖墩说。

快嘴女说:“暗渡陈仓是什么意思?我文化低,听不懂。”

“唉,人心难测呀!”胖墩说。

快嘴女说:“你可能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李小漫这个破鞋让我头疼。”胖墩不希望主任有想换掉她的想法。她对这个岗位比较满意,如果让她进车间当纺织女工她干不了。

快嘴女说:“李小漫是诗人,不是破鞋,你说这话有些不讲理了。”

“李小漫就是破鞋。她通过写诗认识了王来齐。又通过王来齐进厂工作,王来齐如果没得到好处能管这种麻烦事吗?”胖墩分析地说。

快嘴女说:“王来齐人品那么好,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再好的男人也受不住女人的勾引和诱惑。”胖墩说。

快嘴女说:“照你的说法王来齐非毁在李小漫手里不可。”

“王来齐是鬼迷心窍了。”胖墩说:

快嘴女说:“愿者上钩。”

“钩好咬,想摘掉就难了。”胖墩说。

快嘴女说:“李小漫诗写得有点水平,不只是咱们厂报经常刊发她写的诗,省报和市报也经常发表她写的诗,厂领导对她挺重视的。”

“她是在用写诗卖弄风骚,勾引男人。”胖墩说。

快嘴女说:“有本事你也写诗,你也勾引男人,你也风骚。”

快嘴女看李小漫走过来,没再说话。

李小漫看了一眼胖墩和快嘴女,继续往厕所里面走,胖墩使劲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发出了声音,李小漫转过脸,质问胖墩说:“你吐谁?”

“我吐不要脸的。”胖墩说。

李小漫说:“谁不要脸?”

“谁不要脸谁心里清楚。”胖墩说。

李小漫说:“你敢说出来吗?”

“我说不要脸的人,你慌什么?”胖墩说。

李小漫说:“你敢说出来吗?”

“你不要脸怎么了?”胖墩指名道姓地说。

李小漫转过身,操起墙角的拖把,举起来狠狠地朝胖墩砸去。

胖墩没想到李小漫敢动手打人,她浑身全是肉,有力氣,不惧怕打架,做出了强有力反击,她伸手抓住李小漫的衣服,使劲撕扯着,李小漫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对抗着。李小漫虽然个子比胖墩高,可身体瘦弱,没胖墩力气大,胖墩把李小漫推到了墙角。

快嘴女上前拉架,嘴里劝说着:“有事说事,不要动手打架……”

李小漫和胖墩没听快嘴女的劝说,仍然你扯我,我撕你。

快嘴女没能把她们拉开。

这时又有几个女工陆续走进厕所里,看打架了,急忙上前拉架,几个人一起用力才把李小漫和胖墩拉开。

李小漫的上衣被胖墩撕破了,白嫩的皮肤和乳罩露出来,皮肤上还有几道血迹,胖墩的脸让李小漫挠破了,拖把的脏水弄了她一头。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不服气。那几个女工劝说不要再打了,有事找领导解决。她们两个人没去找厂领导处理打架的事。厂里明确规定,凡是打架者,不管是谁对谁错统一做辞退处理。

李小漫回车间了。

胖墩回到仓库还在生气,虽然她没吃亏,可在气势上有点败了,她不能忍受被外来打工妹的欺负,想着报复李小漫的办法。

5

李小漫下班回到住处看见陆小羽在收拾东西,知道陆小羽要搬走了。陆小羽和刘绍东租了房子,两个人准备住在一起。李小漫问:“现在就搬走吗?”

“先收拾一下,晚上绍东下班后来搬,城市花销这么大,烦心事这么多,两个人住在一起能节省房租,减少生活花销,还相互是个照顾。”陆小羽说。

李小漫说:“晚上我请你吃饭,算是为你饯行。”

“还是我请你吧。”陆小羽说。

李小漫说:“我来时你已经请我了,你搬出去应该我请你,你别推辞,就这么定了。”

陆小羽没反对,她没有太多东西,很快收拾完了,她和李小漫来到街上。

青岛的天气渐渐开始热了。工作了一天的人们不愿意做饭的,吃街边的小吃。街边餐馆门前摆放着桌子,家常菜,价钱适当,吃饭的人多,生意好。人们在路灯下吃着烧烤、蛤蜊、虾,喝着青岛啤酒,聊着生活和工作中的事,在享受美好生活。

因为李小漫和陆小羽成长经历不同,生活环境有差异,所以思想观念不同,共同话题少。

陆小羽吃过饭,去看一位老乡了。

李小漫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回屋休息了。她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她在考虑陆小羽搬走后一个人住在屋里的情景。她心想孤独不说,房租也高。她想起周守法了。她到青岛后还没跟周守法联系上,想给周守法打电话,在这个时间周守法肯定下班了。她犹豫了一会儿,不情愿地拨通了周守法家的电话。

曹英力接起电话听是李小漫从青岛打来的,生气地说:“守法不在家,跟女朋友去看电影了。”

“他有女朋友了?”李小漫条件反射般地问。

曹英力说:“有了,在法院工作,希望你不要打扰守法了。”

“我没打扰他。”李小漫说。

曹英力说:“你别再给守法打电话了,你是年轻女孩,应该知道自重,更要学会自爱。”

李小漫没法跟曹英力说下去,挂断了电话。她对曹英力的话将信将疑,她不相信周守法会这么快找到女朋友,可又没理由不相信周守法不找女朋友,周守法个人条件好不说,家境也不错,这在敖来县城是少有的。他是女孩子追求的目标。她想给沈殿霞打电话,通过沈殿霞证实曹英力说话的真实性。沈殿霞没手机,车间也没电话,只能往奶粉厂办公室打电话,不方便联系。

刘绍东和陆小羽是脚前脚后进屋的,他们开始搬东西。

李小漫帮着他们拿着东西,把他们送到楼下,看着上了出租车才回屋。

从前是两个人住在屋里,现在一个人了,显得格外静。她是第一次一个人住在异乡的出租屋里,心情特别难受,情绪糟糕透了,她想起王来齐了,她给王来齐打了电话。

6

王来齐和栾田田在床上亲密时手机突然响了,电话打来得太不是时候,影响了心情,很扫兴。王来齐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他看电话是李小漫打来的,摁了挂断键,没接听。

栾田田的胳膊搭在王来齐的小腹上,脸贴在王来齐的胸上,沉浸在幸福之中,说:“谁这么讨厌,现在打电话。”

“可能是打错电话了。”王来齐说。他不想让栾田田知道电话是李小漫打的。虽然他没接李小漫的电话,心情却被李小漫的电话搅乱了。他恢复了一会儿情绪,瞅了一眼怀中的栾田田,做出上厕所的样子,轻轻把栾田田的手往旁边移了移。栾田田抬起头看了一眼王来齐,把头靠在枕头上,好像累了,在休息,在恢复体力。王来齐从床上下来,穿上衣服,趿拉着鞋,拿起手机缓慢走出屋。

夜是那么静,没有风,云层淡淡的,星星在不知疲倦地游走。

王来齐走到了六七米外的柴禾垛旁边,拨通了李小漫的电话问:“有事吗?”

“没有。”李小漫的语气很平静。

王来齐说:“你这么晚打电话我还以为有事呢。”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呗?”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我是担心你,要么能给你回电话吗。”

“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李小漫问。

王来齐说:“不方便接。”

“不方便……”李小漫重复着。

王来齐说:“刚才有事。”

“什么事不能接电话?”李小漫任性地问。

王来齐不能如实说,撒谎说:“我妈在跟前呢。”

“你妈还管你接电话吗?”李小漫心想王来齐的母亲不会比曹英力还厉害吧,何况她跟王来齐不是谈恋爱。

王来齐说:“太晚了,你休息吧,我明天就回厂上班了。”

“你明天回青岛,得后天才能上班。”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我后天上班。”

“你忙你的事吧,不打扰你了。”李小漫挂断了电话。

王来齐出屋时只穿了内衣和裤衩,没穿裤子,深夜气温有点低,感觉冷了,他轉身往屋里走。

栾田田在王来齐拿着手机出去时感觉王来齐跟人通电话不想让她听,但她已经是王来齐的女人了,王来齐还有什么事要背着她呢?她起了疑心,悄然下了床,透过窗户看着王来齐。夜色朦胧,视线模糊,她看不见王来齐的表情,但能听见王来齐的说话声。她感觉到王来齐情绪的变化,她心想王来齐会不会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这个想法如同闪电一般划破她守旧的思想。她在外面打过工,知道出门在外漂泊的日子里情感孤独,心灵空虚,会想找倾诉的方式,感情的依托,想到这儿心有点慌乱了。她看王来齐往屋里走,急忙回到床上,恢复刚才的睡姿,不想让王来齐发现她在偷听。

王来齐回到屋看栾田田还睡着,心情坦然地上了床。

夜过去是黎明,激情过后是平淡的生活。他们起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他们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这么恋床是少有的,他们起来时家里人在等他们吃早饭。

栾田田见到人脸红了,不好意思,羞涩。

王来齐的母亲看着栾田田喜上眉梢,如同了却一个心事,脸上带着幸福的表情,好像做奶奶的心愿在不远的将来就实现了。

新一天开始了,生活要有新安排。王来齐准备回青岛上班了,家人支持他尽快回厂工作。

栾田田看了一眼王来齐没说什么,心里头不是滋味,她不想跟王来齐分开,想跟王来齐去青岛打工。她以前不愿意外出打工,近来她考虑最多的是去青岛打工,或是不去。王来齐在青岛工作得顺心顺意,工资处在中上等,不可能让王来齐回老家种地。如果她想和王来齐如影随形地在一起生活,只能她去青岛。王来齐没有让她去青岛的想法。昨晚她发现王来齐接这个神秘电话后,临时决定去青岛,想跟王来齐在一起生活。她把去青岛的想法跟王来齐说了,王来齐说回青岛租到房子,找好了住处,再让她去。她知道在城市房子好租,盘算着用不了几天就能去青岛了。

王来齐牵挂着李小漫,也急着见到李小漫,这种感情以前没有,现在有点强烈。他坐上村里去县城办事的马车,离开了村庄。

赶马车的是位五十多岁大叔,车上还坐着几位大叔和大姨,乡亲们去县城办事如同赶集似的相约结伴而行。

一位大叔问:“青岛还有马车吗?”

“没有。”王来齐笑着说。

另一位大叔说:“咱这儿太落后了,回来生活习惯吗?”

“还行。”王来齐说。

一位大姨说:“订完婚了,田田怎么没跟你一起去青岛呢?”

“她不想去。”王来齐说。

另一位大姨说:“让田田跟你去青岛好,两个人在一起相互能照顾。”

“如果她想去随时都可以去。”王来齐本不想接话,又不得不接话,缓慢而不情愿地说。

7

李小漫跟胖墩吵过架后心情非常不好,很是郁闷,想跟人诉说可找不到倾诉的人,下班后她去找陆小羽了。

陆小羽问:“什么时间发生的事?”

“你搬走那天。”李小漫说。

陆小羽问:“那天你怎么没说呢?”

“看你搬家高兴的样子,不想影响你的心情。”李小漫说。

陆小羽问:“王来齐知道吗?”

“他回荷泽了,不知道。”李小漫说。

陆小羽问:“胖墩平时跟你有矛盾吗?”

“没有。”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在不经意时惹着她了?”

“我平时跟她接触少,怎么会招惹她呢。”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胖墩或许对你干的活儿不满意。”

“她分明是故意找茬。”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别上火,遇见这种事也正常,城市这么大,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这么多,什么人都有,处事哪能处处顺心。”

“我也这么想。”李小漫說。

陆小羽说:“这么想就对了。”

“可我看见胖墩就生气。”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还是想不开,没放下,如果放下了,想开了,就不生气了。”

“我肚量没你大。”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遇到的困难没我多,遇到困难多了,经过磨练多了,你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遇到过比我更不开心的事呗?”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当然了,如果遇见不开心的事就生气,会被气死的。”

“打工不容易。”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以前是在国营工厂是正式职工,工作稳定,没漂泊感,没受过气,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受不了。我一直在打工,工作换了好多,经常遇见这种事,已经习惯了,习惯成自然,等你习惯了,就不生气了。”

“我习惯不了。”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心态得调整。”

“你心态就是比我好。”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如果你多遇到几次这种事,又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慢慢就适应了。”

“这一次就够我难过的了,我可不想有第二次。”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生活中你不可能只遇见一次不开心的事,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会遇见更多不开心的事。”

“听你这口气已经看清我以后的生活了。”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想一想,你离开家,一个人在青岛这么大的城市打工,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能没有不开心的事吗。”

“你像推理专家。”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这是生活经验。”

“既然你这么有经验,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付胖墩?”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放下。”

“放下是什么意思?”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别主动再提这件事,如果能息事宁人更好,如果不能息事宁人可以让王来齐帮你解决。你进纺织厂工作时间短,人际关系不牢固,没根基,最好不要跟胖墩针锋相对。”

“你的意思是我惹不起胖墩?”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虽然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是让你帮我出主意的,你这么说我更郁闷了。”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等王来齐从荷泽回厂上班后再说。”

“王来齐明天回来。”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一觉醒来天就亮了,王来齐就回来了。”

“你说得真轻松,如同翻看日历似的。”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太对了,我回去睡觉了。”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回去好好睡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在纺织厂不能干了,可以去找别的工作。”

“听你这话好像有更好的工作在那等着我。”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这么大的青岛还能没有你干的工作?除非你不适应在城市生活。”

“我不适应在大城市生活,只能在小县城生活。”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我从乡下来都能适应青岛的生活,何况你来自县城呢,你别小看自己了,振作起来,往前看。”

“我真不如你,应该向你学习。”李小漫说的不是客气话,这是内心真实感受。此前,她没有太大的感受,在跟胖墩吵架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孤单与无援。她在这么大的城市里居然那么无助,连一个可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找可以帮助她的人了。

她回到住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夜她过得不像陆小羽说得那么轻松,她是那么难熬。她想起在敖来县机械厂工作时也遇见过不开心的事,也受到领导批评过,还跟刘兵吵过架,但为什么没这么沮丧呢?为什么没感觉到这么委屈呢?是生活环境不同还是心态发生了变化?……迷迷糊糊地总算挨到天亮了,她觉得那么疲倦,强迫性地起了床。

她来到厂里留意着王来齐的出现。

王来齐先去工作了,没马上找李小漫。接近中午下班时,他在空余时走到李小漫跟前问:“你那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没事。”李小漫做出生气的表情。

王来齐问:“我怎么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李小漫说。

王来齐问:“你在生谁的气?”

“我没生气。”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还没生气呢,你一脸乌云,弄得我没心情跟你说话了。”

“那就不说。”李小漫说。

王来齐无可奈何地说:“你怎么这样呢?”

“我跟胖墩打架了。”李小漫说。

王来齐不解地问:“为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胖墩故意找麻烦。”李小漫说。

王来齐没想到能发生这种事。虽然他对胖墩的印象不好,但不相信胖墩无缘无故跟李小漫打架。他认为李小漫说得原因不正确,怀疑地说:“什么原因也没有平白无故她就跟你打架?”

“没有原因。”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这怎么可能呢。”

“你的意思是我没说实话呗。”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我认为应该有原因。她是老员工,知道厂里规定打架会被除名的,她一没技术,二没学历,三没相貌,年龄又偏大,不好找工作,她不可能冒着失去工作的风险跟你打架。”

“虽然你分析得有道理,可我确实没招惹她。”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也许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别的事。”

“为了别的事她跟我吵架,她脑子进水了。”李小漫說。

王来齐说:“我是猜测,不是下结论。”

“我感觉胖墩还会找麻烦。”李小漫说。

王来齐叮嘱说:“你别跟她计较,我了解一下,看为什么她找你麻烦。”

“你回家办什么事走得这么急?”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小事。”

“主任不愧是你老乡,你说请假就请假了。”李小漫羡慕地说。

王来齐说:“你有事也可以请假。”

“虽然我可以,但主任答应得不会像你这么痛快。”李小漫说。

王来齐说:“你没请假怎么会知道。”

“明摆着的事。”李小漫看着王来齐转身走了。

8

高洪波吃过午饭在办公室休息时王来齐来了。他用手搓了一下脸,提了提神说:“婚订得顺利吧?”

“就那么回事。”王来齐轻描淡写地说。

高洪波说:“你对婚姻的态度怎么漫不经心的,这不好。”

“不是漫不经心,是没心情。”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为什么?”

“不为什么。”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我看你写诗写出毛病了。”

“我跟正常人思维不同吗?”王来齐说。

高洪波说:“你已经语无伦次了。”

王来齐找高洪波不是说自己的事,而是想了解胖墩跟李小漫打架的事。他认为高洪波应该知道胖墩为什么找李小漫的麻烦,他直接问:“李小漫跟胖墩打架的事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高洪波说。

王来齐问:“胖墩为什么找茬你知道吗?”

“不知道。”高洪波说。

王来齐问:“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高洪波说。

王来齐问:“没人跟你说过?”

“没有。”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就对了。”高洪波笑着说。

王来齐说:“你在跟我卖官腔。”

“你怎么这么关心李小漫?”高洪波说。王来齐说:“李小漫从遥远的北大荒跑到青岛打工,投奔我,我能不关心她嘛。”

“咱们厂里的纺织女工有一半是从外地来的,你全去关心呗。”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她们不是我介绍进厂工作的,也没找我,跟我无关,可李小漫是我介绍进厂工作的,跟我有关。”

“我看过李小漫写的诗,感觉她诗写得比你好。”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咱先不说诗,先说一说胖墩为什么找事吧。”

“胖墩找事可以理解。”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你这说得什么话?”

“同情话。”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你支持工人打架呗。”

“我想换掉胖墩,胖墩感觉到了,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工作才这么做。”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你为什么想换掉胖墩?”

“她工作散漫,经常要求我给她涨工资,那工资能随便涨吗。”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你换掉胖墩跟李小漫没关系,她跟李小漫吵什么?”

“她以为李小漫要顶替她。”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李小漫成了你的挡箭牌。”

“这么说不准确,我真有意让李小漫接替胖墩,没想到胖墩反应这么激烈。”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你这个车间主任的工作没做好。”

“车间里这么多工人,并且女工多,偶尔发生这种事很正常。”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李小漫绝对想不到胖墩是为这件事跟她打架。”

“你不能跟李小漫说,如果说了,她会去找胖墩的。”高洪波說。

王来齐说:“为了你,我也不说。”

“我觉得你跟李小漫交往过于密切了,男女之间交往应该保持点距离,不要太密切了,过于密切容易出问题。”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有什么绯闻吗?”

“目前还没有。”高洪波说。

王来齐说:“我跟李小漫是正常交往,没有出轨,也不会有绯闻。”

“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你应该防止绯闻发生。”高洪波说。

王来齐站起身,调侃地说:“谢谢主任提醒,如果我能有点绯闻很幸运。”

“记住,你跟李小漫不能什么话都说。”高洪波看着王来齐的背影叮嘱说。

9

早晨王来齐刚走到纺织厂门口,手机响了,电话是青岛沿海青年作家协会主席纪富强打来的。沿海青年作家协是刚成立不久的青年作家社会组织,总部在上海,分部设在宁波、连云港、日照、青岛、烟台、大连等沿海城市。王来齐是青岛沿海青年作家协会秘书长。李小漫经他介绍加入了青岛沿海青年作家协会。李小漫近来发表作品数量多,质量高,成绩突出,成为青岛沿海青年作家协会的代表。纪富强有意由青岛沿海青年作家协会和《沿海纺织报》的《春潮》副刊联合举办李小漫诗歌作品研讨会,王来齐认为这是好事,答应尽量做好协调工作。

李小漫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兴的不得了,她没想到在青岛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发表这么多作品,还引起了文学界的重视,更没想到给她开作品研讨会,她最感谢的人是王来齐。

王来齐为了使李小漫的作品研讨会能顺利举办,在跟纺织厂各部门协调。在他的努力下,纺织厂团委、工会出资金,妇联组织,研讨会的事就定下来了。青岛沿海青年作家协会邀请了评论家、作家、诗人等二十多人参会,大家对李小漫的作品进行了点评。活动结束后,王来齐如同放下了重担。

李小漫知道王来齐为了作品研讨会的事跑前跑后很辛苦,为了表示谢意,请王来齐吃饭,王来齐没拒绝,爽快地答应了。他们心情很好,喝着啤酒,聊着生活和工作,吃到很晚才离开餐馆。

夜深了,路上行人少,王来齐担心李小漫一个人走夜路遇到坏人,送李小漫回住处。开往李小漫住处的公交车已经停了,要走好一会儿才能到,他们没坐出租车,在夜色中缓慢前行,轻轻絮语,如同情侣约会。

李小漫走进屋觉得热,开了空调,虽然是旧空调,制冷差,因为房间小,不一会儿温度就适宜了。

王来齐想离开,李小漫让他休息一会儿再走。王来齐觉得累,坐在椅子上,看桌上放着一本徐志摩的自传,随手翻看起来。

李小漫脱去外衣,到厨房切了盘西瓜,放在桌子上。

李小漫觉得有王来齐在身边安心,不慌恐,不寂寞,生活充实许多,她对王来齐产生了依恋。王来齐吃了几块西瓜,看了一眼时间,觉得时间太晚了,站起身想离开,李小漫说工厂已经关门了,宿舍里的人也睡了,你回宿舍会影响别人休息的。

王来齐知道厂里规定住宿舍的人晚上外出必须在二十二点以前回宿舍,超出这个时间门卫有权拒绝人院。他一直遵守厂规,当然他回去门卫会给他开门的,可是这么晚回去确实影响同宿舍人的休息,他迟疑了。

李小漫说要么你睡床上,我睡地下,在这儿对付一晚上算了。王来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犹豫着说已经是下半夜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李小漫说今晚时间过得真快,不觉中一夜快过去了。

王来齐说得睡一会儿,不然白天没精神,工作容易出差错。李小漫打着哈欠说我也困了。王来齐看着屋中,在寻找睡觉的地方。

李小漫说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你是客人,我是主人,主人怎么能让客人睡在地上呢。

王来齐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不能让女人睡在地上。李小漫说我不跟你客气了,再客气天就亮了,没睡觉时间了。王来齐说偶尔睡在地上是一种享受。

李小漫给王来齐找了一张床单铺在地上,又找了条毛毯。王来齐累了,躺下打起呼噜,睡着了。李小漫困得睁不开眼睛,躺在床上立刻入睡了。他们喝了啤酒,还吃了西瓜,王来齐没睡一会儿就被尿憋醒了,起身去卫生间,李小漫也醒了,也想去卫生间,他们在卫生间门口相遇,四目相视,感情焦灼,情感如同火山喷发迅速融化了理智……

10

胖墩被高洪波辞退了,她郁闷,不服气,不接受这个事实,想努力挽回局面,保住工作。她去找厂领导告高洪波的状,她说高洪波以权谋私,为了安排李小漫才辞退她的。

厂领导对胖墩在工作中的表现有所了解,高洪波在辞退胖墩前已经跟厂领导商量过了,厂领导支持高洪波的做法。厂领导安排劳务部做胖墩的思想工作,化解矛盾。

劳务部经理徐应松处事精明,圆滑,不想得罪人,他知道胖墩不讲理,不想直接面对,让一位职员去跟胖墩谈心,交流想法。

胖墩工作经验丰富,社会阅历深,知道职员做不了主,说了也白说,产生了对抗情绪。

劳务部职员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不见胖墩开口说话,失去了耐心,生气了,语气生硬地问你想怎么办?胖墩说让你们经理来。劳务部职员说经理有更重要的事做,忙着呢,胖墩说等你们经理忙完了再说。劳务部职员没办法,无奈地去找徐应松了。

徐应松感觉这样效果比较好,虽然职员没做通胖墩的思想工作,但挫了胖墩的锐气,不是胖墩想找谁就能找谁的。他对胖墩说辞退你不是高洪波一个人的决定,是厂领导同意的,组织批准的,如果厂领导不同意,组织不批准,高洪波是没有权力辞退你的。

胖墩听徐应松这么说,脑子开窍了,觉得是这个道理。高洪波辞退员工需要上报厂里,厂领导同意才可以辞退员工。虽然徐应松说得有道理,可胖墩认为辞退她的主要决定人是高洪波,也跟李小漫有关。虽然她生高洪波的气,但高洪波是车间主任,厂领导护着高洪波,不能把高洪波怎么样,但她要跟李小漫一分高低,决雌雄,见输赢,把气全撒在李小漫身上了。她意识到继续留在纺织厂里工作不可能了,有意跟李小漫弄个鱼死网破,说:“李小漫跟王来齐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徐应松没想到胖墩能说出这种话,他听到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有点晕了,提醒说:“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得有证据才行。”

胖墩虽然说得是气话,带有污蔑,但指向明确,语气坚定,不可动摇地说:“没有男女关系王来齐能这么帮李小漫吗。”

徐应松说:“你只是在猜测,没有根据。”

胖墩说:“王来齐关心李小漫比关心自己老婆还用心,这正常吗?”

徐应松知道王来齐还没结婚,但没说出来,有意让胖墩说下去,顺着胖墩说:“你怎么知道王来齐不关心自己老婆呢?”

胖墩说:“如果王来齐关心自己老婆,怎么不让老婆到纺织厂工作呢?”

徐应松说:“纺织厂不是王来齐自己开的,他不是领导,只是普通员工,不可能他想让谁来上班谁就能来。”

胖墩说:“王来齐跟高洪波那么好,高洪波是车间主任,在车间安排一个工人干活还不轻松吗?”

徐应松说:“就算高洪波可以安排王來齐的老婆干活,或许王来齐的老婆不想来,也可能不适应纺织厂里的工作。”

胖墩说:“这怎么可能呢。”

徐应松说:“这怎么不可能,高洪波的老婆也没在你们车间工作吗。”

胖墩说:“高洪波的老婆在厂办工作,厂办比车间好多了。”

徐应松说:“这是厂里安排的,而不是高洪波安排的。”

胖墩说:“这是官官相护。”

徐应松说:“领导的工作思路你跟我说也没用,我管不了。”

胖墩说:“王来齐和李小漫你能管吧?”

徐应松说:“让我管什么?”

胖墩说:“他们发生了男女关系你不管吗?”

徐应松说:“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王来齐的老婆吗?”

胖墩对王来齐的家庭不了解,不知道结婚没有,说这些是气话,没做回答。

徐应松说:“王来齐刚回家订婚回来,还没结婚呢,哪来的老婆。”

胖墩说:“没老婆更容易感情出轨,发生男女关系。”

徐应松说:“这话不能随便说,说出来是要负责任的。”

胖墩说:“你在向着他们说话。”

徐应松看说服不了胖墩,转变了态度说:“我把你反映的问题汇报给厂领导,由厂领导处理。”

胖墩问:“厂里会怎么处理?”

徐应松说:“厂领导的想法我不知道。”

胖墩很失望。

徐应松说:“你反映的问题厂里会调查的,依据结果处理。”

胖墩在离开时说:“我会盯着这件事。”

徐应松在胖墩离开后,去向厂领导汇报了。

厂领导知道李小漫这个人,但不熟悉。李小漫写诗,厂里没有不知道的。厂领导对王来齐比较了解,有几次想把王来齐调到厂宣传部工作。因为王来齐技术好,工作踏实,人际关系好,维修部不放。纺织厂年轻女员工多,人员素质差距大,领导对男女关系这种事特别重视,怕发生大问题。厂领导想让保卫科去了解情况,话刚出口,又认为有点兴师动众了,急忙改口,安排徐应松去找高洪波了解情况。

徐应松回到办公室给高洪波打电话约晚上一起吃饭。高洪波说最近忙着装修房子,没时间,过些日子再说。徐应松没坚持,但厂领导交给的工作得做,他说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要么我过去找你。

高洪波说你过来吧,到生产一线多了解情况,利于工作,我这里有好茶,请你过来喝。

徐应松去高洪波的办公室了。

高洪波有刚采摘的崂山新绿茶,这是车间员工从家里带给他的。刚上市的崂山新绿茶价钱高,他是不舍得花高价钱买的。他看徐应松进来开始沏茶。

徐应松把鼻子对着茶杯,闻了闻,感受着茶的清香,称赞地说:“味不错。”

高洪波说:“所以让你过来嘛。”

徐应松羡慕地说:“还是在生产一线当领导好,有人给送茶。”

高洪波说:“你只看见喝茶了,没看见生气和加班的时候,要么咱俩换。”

徐应松说:“你的工作我干不了。”

高洪波问:“胖墩的辞退手续办了吗?”

徐应松说:“正在办。”

高洪波说:“她三天两头找我涨工资,还不服从工作安排……不然,也不会辞退她。”

徐应松说:“你想让李小漫管理仓库吗?”

高洪波说:“不让李小漫管。”

徐应松说:“胖墩说你想让李小漫顶替她的工作。”

高洪波说:“胖墩胡说,车间有位学财务的大学毕业生,让她接胖墩的工作。”

徐应松说:“有人反映王来齐跟李小漫有男女关系,厂领导很重视这件事,让我了解情况。”

高洪波没想到胖墩会说这种话,他说:“胖墩在污蔑人。”

徐应松说:“你能确定王来齐跟李小漫没发生两性关系吗?”

高洪波知道王来齐在菏泽老家有女朋友,订婚了,也了解王来齐不是拈花惹草的男人,可是王来齐跟李小漫交往过于近乎了,有可疑之处。他不敢保证王来齐跟李小漫个人生活作风的事,琢磨着说:“我哪知道这种事。”

徐应松说:“你不能确定王来齐跟李小漫没发生两性关系吧?”

高洪波笑着说:“这话说的,你有这种事能跟别人说吗。”

徐应松说:“除了跟我老婆有,跟别的女人没有。”

高洪波说:“有,你也不会说。”

徐应松说:“王来齐怎么跟李小漫认识的?”

高洪波说:“写诗呗。”

徐应松说:“我怎么向厂领导汇报呢?”

高洪波说:“你跟领导说王来齐跟李小漫是诗友,经常在一起写诗,没发现有别的事。”

徐应松说:“这不是在应付领导吗。”

高洪波说:“这种事你能找到证据吗,除非事先房间里安装有针孔摄像机,那还不一定能拍摄到。”

徐应松不想管这种事,这是个人生活作风问题,没必要过于认真,他说,你让王来齐离李小漫远点,别因为这种事丢了工作。”

高洪波说:“领导面前你多美言。”

徐应松做个放心手势走了。

厂领导虽然怀疑胖墩的动机,但这件事得认真处理,防患于未然,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对徐应松说:“你跟高洪波说,王来齐和李小漫两个人,只能留一个在厂里工作。”

11

高洪波在徐应松离开后拨通了王来齐的手机。王来齐去参加市文联组织的诗友会了,没在厂里。高洪波说有事找他,让他回厂里。王来齐说在电话中说吧,高洪波看王来齐没有回厂里的意思,停顿片刻,直接问王来齐跟李小漫发生两性关系没有。王来齐没想到高洪波打电话问这事,虽然王来齐心虚,但否定地说没有。高洪波说没有最好,如果真有,可够你小子受的。

王来齐不解地说问,谁说什么了吗?高洪波说厂领导让劳务部来车间调查这件事了,王來齐问为什么调查这种事?

高洪波说胖墩找厂领导反映你跟李小漫有男女关系问题。王来齐不明白胖墩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不能承认,承认的后果很严重。他说胖墩疯了吗,什么话都说。高洪波说以前我提醒过你,不要跟李小漫走得太近,你不听。

王来齐问厂里是什么态度,高洪波说见面再说。

高洪波看有工人走进办公室,便挂了电话,跟工人一起去车间了。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工人们准备下班。高洪波在经过李小漫身前时,看了一眼李小漫,想说什么又没说,李小漫感觉高洪波的眼神不对,不明白高洪波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李小漫回到租住屋里,回想着高洪波的眼神,找不出原因,想不明白。她接到王来齐打来的电话,她没说话,等王来齐说。自从那天夜里她跟王来齐发生关系后,心情发生了转变,好像告别了人生一段旅程,思考着今后的生活,她在调整心态,尽可能避开王来齐,因为这改变了他们之间原有的交往模式。

王来齐把高洪波说的话如实告诉给李小漫了。李小漫没想到胖墩会闹到厂里去,这么说她,她这才明白高洪波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了,她恨胖墩,她沉默着。王来齐也没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李小漫虽然生气,嘴硬,不承认,但心虚。因为她跟王来齐确实发生了出轨的事。她没去找胖墩,想息事宁人,可胖墩不依不饶,非要把她弄成身败名裂不可。

胖墩虽然被辞退了,手续没办利落,还时常来厂里。李小漫看见胖墩想发火,胖墩来车间找快嘴女说什么事,在离开时,李小漫跟在后面,用板凳狠狠的朝胖墩砸去。

胖墩没料到李小漫在身后对她发起攻击,下手这么狠,被板凳砸晕了,可她很快做出了反击,跟李小漫扭打在一起。

快嘴女劝阻着,但不起作用。这时王来齐拎着工具箱经过,急忙放下工具箱劝架。如果王来齐不劝架事情还没这么复杂,他的出现使事情复杂化了,被胖墩找到了话题。胖墩说你们这对野鸳鸯一起动手吧,快嘴女和别的工友一起上前才把李小漫和胖墩拉开。

胖墩打电话给厂保卫科。

保卫科通知厂领导。

厂领导不想把事情张扬出去,有意内部解决,没让报警。

胖墩装成被打伤的样子,一个劲发着疼痛的呻吟。保卫科再次向厂领导汇报,厂领导派车送胖墩去医院。胖墩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警察在胖墩到医院时已经提前赶到医院了,警察寻问胖墩事情发生的过程,做了笔录,又去纺织厂了解情况。

纺织厂领导把胖墩平时工作中的表现,还有被辞退的原因向警察做了介绍。警察说这是你们厂内部工作问题,我们管不着,我们是来处理打架的事,厂领导说这些因素是事发的导火索。

虽然警察和纺织厂领导认为事件是由胖墩引起的,但李小漫先动手打人是不对的。纺织厂领导原准备内部处理,但在胖墩报警后厂里不管了,把事情交给警察处理了。

警察对李小漫说你打伤人是要被拘留的,李小漫说我还说她把我打坏了呢,警察说可你没去医院,她去医院了。

李小漫原本是没有去医院的想法,警察的话提醒了她,不去医院在情理上就不占优势,她说我现在去医院,她让厂保卫科送她去医院。

保卫科没想到李小漫会提出这种要求,没权力做决定,急忙上报厂领导。厂领导对李小漫提的要求生气,如果想去医院当时可以两个人一起去,何必这么麻烦。生气归生气,事情还得处理,不能拒绝李小漫的要求,万一出现了问题需要承担责任的。反正胖墩已经去了,再去个李小漫也没什么,厂领导不情愿的让厂保卫科送李小漫去医院。

虽然李小漫先动的手,因为她力量小,在跟胖墩打架中没占到便宜,身上好几处被胖墩抓破了,有淤血,伤得比胖墩重。她没去医院是考虑得简单,不想事情复杂化。胖墩要求去医院是考虑得多,想把事情复杂化,想讹诈李小漫,有意扩大事态,引起纺织厂重视。李小漫跟胖墩在医院相遇了。

胖墩没想到李小漫也来医院了,她看见李小漫大骂起来,粗鲁的话喷嘴而出,什么难听骂什么,李小漫毕竟是女孩,许多脏话说不出口,但她在还嘴,反驳。胖墩一个劲地往上冲,做出疯狂打架的动作。

周围人劝阻着。

医院给李小漫和胖墩开了诊断证明,她们属于轻微伤,不需要住院治疗,拿着诊断证明去派出所找办案警察。

警察看过医院开的证明,让李小漫和胖墩去公安局找法医开鉴定证明。

胖墩没想到还得去公安局进行法医鉴定,她问:“你们想怎么处理?”

警察说:“我们根据法医鉴定结果处理。”

胖墩说:“医院不是已经诊断过了吗。”

警察说:“医院是专业性医疗部门,法医是确定的部门,两者有区别。”

胖墩说:“如果不做法医鉴定呢?”

警察说:“没有法医鉴定我们不处理。”

胖墩说:“找你们警察处理问题真难。”

警察对胖墩印象不好,几次想批评胖墩了,忍住了,话没说出口,听胖墩这么说生气了,说:“你的伤没李小漫的重,李小漫没着急,你急什么?”

胖墩说:“她先动的手。”

警察说:“为什么她伤得比你重?”

胖墩说:“她那小样能打仗吗。”

警察说:“你的意思是你会打仗呗?”

胖墩说:“你们警察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警察说:“全是你在说话,别人说话了吗,好像是你在处理问题。”

胖墩说:“如果不用你们处理呢?”

警察说:“可以由你们厂处理。”

胖墩知道自己没吃亏,不想由警察处理了,便说:“不用你们处理了。”

警察问李小漫说:“你想怎么处理?”

李小漫原本没打算来医院,是被胖墩逼来的,她同意让厂里处理。警察看两位当事人这么决定了,让她们在接警记录上签了字。

胖墩和李小漫坐在同一辆公交车上回纺织厂了,在车上你看我,我瞪着你。

纺织厂领导让胖墩把离职手续办理利落,以后不要随意来纺织厂,如果再来按照外来人员闹事处理。为了平息事情,厂领导决定辞退李小漫,厂领导没有直接做决定,找来高洪波。

高洪波已经接到徐应松的通知了,只是没考虑好怎么跟王来齐说,现在又发生了这件事,他赞成厂里的决定。他回车间把王来齐叫到办公室里,把辞退李小漫的想法跟王来齐说了,想让王来齐做李小漫的思想工作,让李小漫主动辞职。

王来齐说:“厂里这么处理不对,打架的事由胖墩引起的,李小漫是自卫。”

高洪波说:“厂里不这么处理,我也想辞退李小漫了,她已经影响到你了,再这么下去你和李小漫都得离职。”

王来齐虽然不想让李小漫离职,但不起作用,在改变不了结果时,争持不如顺着,他认为现在跟李小漫说不好,想等几天李小漫心情好了再说,他说:“过几天可以吗?”

高洪波说:“厂里担心胖墩来纠缠,让李小漫尽快离厂。”

王来齐找李小漫把高洪波的想法说了,李小漫说我明天就不来纺织厂上班了,王来齐说你不用难过,可以去找别的工作。

追你到天涯

1

晚上下班后王来齐准备回宿舍取一本书,然后去找李小漫吃饭。他刚从车间出来手机响了,青岛电话号码,他接起来,他没想到电话是栾田田打来的,疑惑地问:“你在哪儿打的电话?”“我在纺织厂门前的报刊亭呢。”栾田田说。

王来齐没想到栾田田突然来青岛了,他没回宿舍取书,快步来到厂门前找到栾田田问:“你怎么来了?”

“你什么意思?”栾田田不高兴地说。

王来齐说:“没想到你来,有些意外。”

“我来你不高兴了。”栾田田说。

王来齐说:“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告诉我呢?”

“故意不告诉你的,想让你惊喜,没想到你不高兴了。”栾田田说。

王来齐问:“你来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栾田田说。

王来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你了,算不算有事。”栾田田说。

王来齐说:“来青岛是要花钱的。”

“挣钱不就是花的吗。”栾田田说。

王来齐说:“你住在哪儿呀?”

“你还没租到房子吗?”栾田田说。

王来齐说:“这些天工作忙,没时间去租。”

“我还住在陆小羽那儿吧。”栾田田说。

王来齐说:“陆小羽和刘绍东自己租屋了,你怎么住?”

“要么住小旅馆吧。”栾田田说。

王来齐说:“住旅馆花钱多。”

“暂时住几天,你快点租房子。”栾田田说。

王来齐说的没地方住是事实,也是借口。他反对栾田田来青岛,更不想让栾田田在青岛长期待下去,他觉得栾田田来青岛影响了他的生活。他感觉栾田田来找他有事,但猜测不出来是什么事,他了解栾田田的性格,如果追问她就不说了,不问,也许在不经意时能说出来。

栾田田自从在订婚那天夜里发现王来齐背着她给人打电话,就开始怀疑王来齐做了不想让她知道的事。虽然她不知道王来齐背着她跟谁通电话,说什么事,可知觉告诉她这事跟女人有关。虽然她在菏泽老家心却跟王来齐到青岛了。几天前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更怕王来齐背着她跟别的女人发生感情出轨的事,决定来青岛找王来齐。

王来齐陪着栾田田去吃饭,他边走边给陆小羽打电话,约陆小羽一起吃饭。陆小羽得知栾田田来了,答应过来一起吃饭。王来齐和栾田田在餐馆等陆小羽。

餐馆不大,客人不多,他们坐在靠窗户的桌子前。

栾田田面带羞涩地说:“我有了。”

“有什么了?”王来齐没明白栾田田话中的意思。

欒田田说:“你说有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你做的事你还不知道。”

“我做什么了?”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王来齐没往这方面想,吃惊地说。

栾田田说:“我去镇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是怀孕了。”

王来齐没显出高兴的表情,栾田田原以为王来齐知道后会高兴,这是她没想到的。王来齐现在不希望栾田田怀孕,栾田田怀孕等于给他的婚姻定了位,再也无法选择和改变了。

陆小羽坐出租车来了。

栾田田说:“你怎么坐出租车来了。”

“怕耽误时间,坐出租车快。”陆小羽说。

王来齐说:“我把打车钱给你。”

“你太小看我了,打车钱我还是有的。”陆小羽说。

王来齐说:“近来怎么样?”

“还行。”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看样子你很开心。”

“生活嘛,开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为什么不开心呢。”陆小羽说。

栾田田问:“你还写诗吗?”

“很长时间没写了。”陆小羽说。

栾田田问:“怎么不写了?”

“没时间,再说,写不出好诗,写了也发表不了,不想难为自己了。”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我看不懂诗。”

王来齐说:“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我有自知之明。”陆小羽说。

王来齐说:“你写得少了,看得少了,如果写多了,看多了,就能写出好诗了。”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在我这不起作用,我只会吟,不会写。”陆小羽说。

王来齐说:“会吟,离会写就不远了。”

“写诗需要勤奋,更需要天赋,没天赋,只是勤奋也不行。”陆小羽说。

王来齐说:“天赋和勤奋是相同的。”

“咱不说别人,就说李小漫吧,她读得书不比咱们多,你看她写得诗多好。她才来青岛多长时间,在省报和市报上发表了那么多诗,她现在发表量已经超过你了吧。”陆小羽说。

王来齐不想提李小漫急忙说:“咱吃饭,不说写诗的事。”

“我说李小漫诗写得比你好,你不高兴了?”陆小羽说。

王来齐说:“我是这种小肚鸡肠人吗。”

“好像你不愿意提李小漫。”陆小羽说。

栾田田第一次听到李小漫的名字,但感觉是女的,并且跟王来齐熟悉,插话说:“李小漫是谁?”

“一位从东北来的女诗人。”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干什么工作的?”

“来齐把她介绍到纺织厂上班了。”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我怎么没听来齐说过呢?”

“她刚从东北来青岛不长时间,诗写得不错,在青岛诗人中有点名气了。”陆小羽说。

栾田田看着王来齐。

王来齐吃着饭,如同没感觉似的。

陆小羽说:“你在老家呆着干什么,来青岛算了。”

“他不让。”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两个人在一起比分开好。”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栾田田说。

王来齐没插言,听着陆小羽跟栾田田说话。

栾田田上次来青岛在陆小羽那儿住了十多天,关系很好,无话不说,她说:“你和刘绍东在一起了。”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相互能照顾。”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这么想非常实际。”

“生活就得实际点。”陆小羽说。

王来齐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李小漫打來的,王来齐自言自语地说屋中声音嘈杂,出去接电话,他急忙朝外面走去。

栾田田对这个电话的感觉如同订婚那天晚上的那个电话相同,她感觉是同一个人,并且是女人,她虽然生气,但没流露出来。

王来齐接电话回来后,吃饭的速度加快了,好像在赶时间。栾田田留意着王来齐的表情。王来齐虽然表面上做出无事的样子,但心中有事,栾田田是能感觉到的。

陆小羽问栾田田住在哪里?栾田田说准备住小旅馆,陆小羽说先住我那儿吧。

栾田田说你和刘绍东住在一起,我去不方便。陆小羽说绍东有时下班晚了不回来住,宿舍有住的地方。栾田田说绍东能愿意吗?

陆小羽说你和来齐是他的老乡,又不是我的老乡,我同意了,他还能反对吗,我这就给他打电话。陆小羽给刘绍东打电话,电话没人接,陆小羽说可能忙着呢,一会儿他能回电话。

栾田田说我还是去住旅馆吧,住在你那儿太麻烦了,陆小羽说不麻烦。栾田田看了一眼王来齐,发现王来齐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没听她说话。

王来齐在想着怎么跟李小漫解释。

陆小羽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刘绍东打来的,刘绍东工作时不方便接听电话,手机放得远。他听陆小羽把话说完爽快地说我住宿舍,晚上不回去了,找个时间请栾田田吃饭。陆小羽知道刘绍东忙,没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她说绍东准备请你吃饭。

栾田田说我一时半会儿不走,你们不用客气,如果客气就没法呆下去了。陆小羽说你早应该来青岛了,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是个照顾,栾田田冲着王来齐说:听见了吧。

王来齐看了一眼栾田田把目光移向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然后转过头说:快吃饭吧。

陆小羽对栾田田说你多吃点,栾田田说我还不饿呢,陆小羽说坐了这么长时间车怎么能不饿呢。

吃过饭王来齐没送栾田田和陆小羽,他说跟朋友约好了,去参加诗歌朗诵会,匆忙离开了。

2

陆小羽感觉王来齐不开心,有心事,以为栾田田跟王来齐发生分歧了,没多问,陪着栾田田回住处了。

栾田田没想到王来齐是这种态度,感觉王来齐在疏远她。

陆小羽和刘绍东租住的房子在僻静的老街上,面积不大,屋中有几件房东用过的旧家具。栾田田进屋想呕吐,急忙往卫间跑,陆小羽问:“你怎么了?”栾田田没回答。陆小羽说:“你吃海鲜过敏吗?可你上次来吃海鲜没发生这种事。”

你别猜测了,我没事。”栾田田羞红着脸说。陆小羽马上明白过来了说:“你怀孕了?”

栾田田点了下头。

陆小羽说:“你们进展真够快的,各在一方,没在一起几次就怀孕了,我和绍东整天在一起也没像你。”

栾田田没明白陆小羽话中的意思,她不知道陆小羽是赞成怀孕,还是反对。

陆小羽仔细观察着栾田田的肚子说:“看不出来像怀孕。”

“刚有反应。”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王来齐知道吗?”

“知道。”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他高兴吧。”

“我觉得他不高兴。”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心态没调整好,调整好就高兴了。”

“你知道来齐和谁来往得多吗?”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你是指男的还是女的?”

“当然是女的了。”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你是怀疑王来齐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不是。”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你没怀疑他打听他跟谁来往干什么?”

“我是想知道他和谁关系好。”栾田田说。

陆小羽不相信地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他跟哪个女人来往多?”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王来齐人品好,你别瞎想了,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栾田田凭女人的感觉认为王来齐在感情上变了,不如以前对她好,也不专心了,她怀疑是别的女人影响了王来齐对她的感情,她说:“王来齐下班后经常跟谁在一起?”

“你问是最近吗?”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最近他下班后跟谁在一起时间多?”

“应该是李小漫。”陆小羽说。

栾田田问:“李小漫是干什么的?”

“前些日子在纺织厂工作了,现在不干了。”陆小羽说。

栾田田问:“李小漫也写诗吗?”

“她诗写得很好。”陆小羽说。

栾田田问:“你跟李小漫谁写得诗好?”

“李小漫呗。”陆小羽说。

栾田田问:“不是你谦虚吧?”

“谦虚什么,李小漫在省报和市报上经常发表诗,还开作品研讨会了呢。”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你不也写了好多年诗吗?”

“诗写得好与坏跟时间长短关系不大,写诗需要悟性,如果没悟性写一辈子也不会提高。”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那你还写诗?”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写了,现在诗人组织的沙龙活动我都不参加了。”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李小漫是哪里人?”

“东北的。”陆小羽说。

栾田田虽然没去过东北,但知道东北是很冷的地方,也非常远。她们村有一家人在五十年代闯关东去东北了。村里的老人们经常说起这家人。这家人前几年回村里几次,村里了解到一些东北人的生活。她说:“东北那么远,李小漫怎么会来青岛打工呢?”

“她跟王来齐是通过写诗认识的。”陆小羽说。

栾田田没想到李小漫和王来齐有这种关系,虽然这种关系是正常的,但引起她的怀疑了,她说:“李小漫住在哪儿?”

“住在我原来住的房子。”陆小羽说。

栾田田心想王来齐不会跟李小漫也住在一起了吧,虽然她去过那个房子,但这么久了,找不到地方了。她感觉王来齐是去找李小漫了,她想证明自己的猜测,便说:“你跟我去看李小漫吧。”

“你不认识她,看她干什么?”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李小漫是来齐的朋友,我去看她很正常。”

“让王来齐陪你去。”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你跟李小漫熟悉,你跟我去一样。”

“我有好多天没看见李小漫了。”陆小羽犹豫着说。

栾田田说:“既然好多天没见面了,跟我一起去看她更好。”

“你累了,又怀孕了,先休息,我明天陪你去。”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我不累,我想看一看这位东北女诗人长得什么样。”

“比你漂亮多了。”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跟你比呢?”

“我还不如你呢,我跟李小漫更没法比。”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我喜欢看漂亮人,何况是漂亮女诗人呢,咱们現在就去找李小漫。”

“这么心切吗。”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我崇拜诗人,尤其是女诗人。”

“好吧。”陆小羽答应说。

她们走到街边,栾田田朝出租车一招手,车停了,她们上了出租车,去找朝李小漫了。

3

李小漫跟王来齐约好了一起吃过晚饭去找纪富强商量出版诗集的事。她看过了约定时间王来齐没来便拨打了王来齐的手机,自从那天夜里发生感情出轨的事后她很少给王来齐打电话。王来齐有事会主动给她打电话。虽然她给王来齐打电话次数少,可在遇见事情时想到的人还是王来齐,她看王来齐没拿书问:“书呢?”

“临时有点别的事,没来得急回宿舍拿。”王来齐解释说。

李小漫离开纺织厂后找了几份工作不理想,所以没上班,她感觉到从没有过的孤独。在茫茫人海中和自己相关联的人是那么少,只有王来齐经常来看她,她渐渐接受了王来齐。

王来齐建议李小漫把发表过的诗及已经写好了的诗整理成诗集,出版诗集,这样对未来发展有好处。李小漫没想过出版诗集,王来齐的建议提醒了李小漫。李小漫认为出版诗集是好事,她把这个想法跟纪富强说了。纪富强刚从文化局辞职开了文化工作室,他说出版诗集得自己拿钱,没钱出不了诗集。李小漫没有出版诗集的钱,她想先把诗稿准备好等机会。王来齐说今天给她带一本《雪莱诗集》作为参考。

李小漫发现王来齐心神不定问王来齐怎么了,王来齐说昨晚失眼了,没休息好。栾田田突然来青岛影响了王来齐心情,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是她喜欢的女人。

李小漫做好饭让王来齐吃,王来齐吃了几口把筷子放下了,李小漫问:“你怎么不吃了?”

“没胃口。”王来齐说。

李小漫问:“你有心事吧?”

“没有。”王来齐躺在了李小漫的床上。

有人敲门。付房租的日期到了,李小漫以为是房东来收房租呢,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

陆小羽站在门口说:“没打扰你吧?”

“看你说的,我有什么可打扰的。”李小漫说。陆小羽笑着说:“你还是这么漂亮。”

“你怎么有时问来了?”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想你了,来看你。”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李小漫闪开身让陆小羽进屋。

陆小羽说:“这段时间忙,没跟你联系,别生气。”

“我还准备去你那儿呢。”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咱俩想到一起了。”

栾田田插话说:“还有我呢。”

“你是誰?”李小漫不认识栾田田。

陆小羽介绍说:“她是王来齐的未婚妻。”

李小漫感觉陆小羽不是来看她的,如果陆小羽来看她不会让栾田田来,她的情绪不好起来,表情也紧张了,她们三个人从门口移到屋里。

陆小羽看见王来齐在屋里说:“你不是去参加诗人聚会了吗?”

“过会儿我跟小漫一起去。”王来齐说。

陆小羽说:“诗人朗诵会不能少了小漫。”

“少了谁地球照样转,我没那么大魅力。”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虽然你影响不了地球,但能影响青岛写诗的人。”

“我对你有影响吗?”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对我影响太大了,因为看见你发表了那么多诗,我就不敢写诗了。”

“小漫准备出诗集,我在帮她整理诗稿。”王来齐没想到陆小羽领着栾田田来找李小漫,他很紧张。如果屋里是舞台,他们几个人是演员,那么他既是主演又是导演,他得想办法处理好相互之间的关系。

栾田田在来的路上已经怀疑王来齐在李小漫的屋里,但不希望判断是正确的。如果她判断正确了,得面对痛心的问题,门开了,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似的快速在屋中搜索着。

王来齐看见栾田田有发懵的感觉,恨不得地下能有洞钻进去,藏起来。他没时间躲藏了,屋里也无处可藏,只能面对栾田田。

栾田田阴沉着脸色,语气生硬地说:“你不是去参加诗歌沙龙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小漫准备去找纪富强,小漫还没吃完饭呢。”王来齐说。

栾田田用嘲笑的口吻说:“一口一个小漫,说得真亲切,我听着心里麻酥酥的。”

“我们都这么称呼小漫。”陆小羽看栾田田说着酸话解围地说。

栾田田说:“王来齐可没这么亲切地称呼过我。”

“他怎么称呼你?”陆小羽问。

栾田田说:“他称呼我栾田田。”

“称呼上多个字,少个字能怎么样呢。”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多个字和少个字的意思差别大了。”

“差在哪儿?”陆小羽问。

栾田田说:“你是诗人,有思想,自己琢磨吧。”

“我刚才跟你说过了,我对诗失去了兴致,已经很长时间不写诗了。”陆小羽说。

栾田田看桌子上放着两双筷子嘲讽地说:“王来齐的胃口真够好的,刚吃过饭,在这又吃了一次。”

“田田,你态度好点。”陆小羽说。

李小漫被栾田田的气势压住了,一时没缓过神来,静静听着,观望着,当她镇静后反驳而训斥地说:“你是谁呀?发这么大脾气?”

“告诉你,我是王来齐的老婆。”栾田田声明似的说。

李小漫说:“王来齐不是什么名人,你在这儿发什么疯。”

“我是被你气成这样的。”栾田田说。

李小漫说:“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没任何来往,我气你什么了?”

“你是没跟我来往,可你跟王来齐有来往,并且来往得那么密切,我能不生气吗。”栾田田说。

李小漫说:“我们是正常的诗友关系。”

陆小羽说:“田田,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我不生气就不正常了。”栾田田说。

李小漫说:“正常人是不会说疯话的。”

“跟不正常人只能说不正常话。”栾田田说。

栾田田想呕吐,但没吐出来。李小漫不知道栾田田怀孕了,以为栾田田是被气的,把目光转向王来齐,栾田田也看着王来齐。

王来齐不敢正视李小漫,也没勇气面对栾田田,无奈地把脸转向了一边,谁也不看,如同跟他没关系似的,他想逃避,但无处可逃。

栾田田虽然生王来齐的气,但对王来齐态度比较好,她说:“来齐,咱们走吧。”

“你们先走,我跟小漫说几句话。”王来齐说。栾田田刚平静下的情绪被王来齐这句话激怒了,发火地说:“你想干什么?还要脸吗?”

“你闭嘴,我跟小漫没你想得那么肮脏。”王来齐沉不住气了,斥责地说。他跟李小漫虽然发生了关系,可这不是有意或蓄谋想感情出轨的,虽然他觉得理亏,但不认为是肮脏的事。

栾田田说:“你们干没干肮脏的事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清楚。”

“你能不能不说话?”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不能。”

“你想干什么?”王来齐无奈地说。

栾田田说:“你别问我,问你自己。”

“你还有没有完了?”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你能告诉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诗友关系。”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有像你们两个这样的诗友吗?”

“我们两个怎么了?”王来齐说。

栾田田没证据,只是猜测,想在争吵中得到证据,她说:“你说怎么了?”

“我在帮助小漫整理诗集。”王来齐说。

陆小羽不想让栾田田吵下去,劝解地说:“田田,咱们走吧。”

“他不走,我也不走。”栾田田说。

陆小羽看着王来齐。

王来齐推开门气匆匆地走了。

陆小羽拉了一下栾田田,示意离开。

栾田田瞪了李小漫一眼,跟着陆小羽朝屋外走去。

李小漫坐在床边静静的梳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王来齐在菏泽老家有未婚妻,她郁闷,猛然拿起筷子朝墙上狠狠扔去。

4

周守法准备去上海出差,想顺路去青岛看李小漫。他跟李小漫没联系上,牵挂李小漫。他后悔当初没听崔春阳的多买一部手机,如果他有手机也许跟李小漫联系上了,可又一想,这跟没有手机没关系,虽然他没手机,但办公室有电话,家里也有电话,李小漫可以往办公室和家里打电话。李小漫到青岛后只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曹宁远接的。曹宁远当时没记下李小漫的手机号码,周守法无法给李小漫打电话。

他吃过晚饭从家里出来,在夜色中随意走着。敖来县城的夜色是那么静,那么美,美得让人沉浸在幸福中,静得让人忘掉烦恼和忧愁,街宽,行人少,有着空旷感。他在经过电影院前的广场时停留了一会儿。广场上空无一人,他回想着和李小漫相识的日子,思量片刻后朝李小漫家走去。

李平静和王克芳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周守法来了,站起身,王克芳问:“这么晚了,你来有事吗?”

“我明天去上海出差,经过青岛时想去看小漫。”周守法拘束地说。

王克芳说:“小漫那天来电话还问你了呢。”

“她没跟我联系。”周守法说。

王克芳在说谎话,李小漫没主动问周守法。她问李小漫跟周守法关系怎么样了,李小漫还生气了,不让提周守法。她有意让周守法去青岛看李小漫,没把李小漫生气的事说出来,在往好的方面说,她说:“你看小漫在青岛生活得怎么样,如果不好就让她回来。”

“我没她的地址,也没她的电话号码。”周守法说。

王克芳说:“要么现在给小漫打电话,告诉她你去青岛了。”

“用我的手机打。”周守法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说。

王克芳说:“家里安装电话了。”

“小漫经常往家打电话吗?”周守法说。

王克芳说:“去青岛后只往家打过两次电话,我们给她去电话她不让,她说长途电话费太贵了。”

“又不是天天打,不差这点电话费了。”周守法说。

王克芳说:“小漫见到你会高兴的。”

“打电话告诉她,我去找她。”周守法说。

李平静缓慢地说:“还是别告诉小漫你去青岛好,如果提前告诉她,她会有准备,了解不到她真实的生活处境。”

“你说得对,不把小周去青岛的事告诉小漫。”王克芳赞成地说。

周守法说:“不告诉她可以,可我到青岛怎么找她呢?”

“去她工作单位找。”王克芳说。

周守法说:“她在什么单位工作?”

“在纺织厂。”王克芳说。

李平静说:“我怎么感觉小漫已经不在纺织厂工作了呢。”

“我打电话问一下。”王克芳说着拿起桌上记电话号码的小本子翻找着。前不久敖来县城电话全国联网后,电信公司组织了安装电话促销活动,优惠安装电话。李平静和高克芳为了跟女儿联系方便,安装了电话,王克芳拨通了李小漫的手机。

李小漫一个人在屋里心情不好,听到母亲的声音哭了,泪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流。王克芳没想到李小漫会哭,并且哭得这么伤心。李小漫的哭声紧紧揪着王克芳的心,王克芳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小漫没回答。

李平静听见李小漫的哭声急了,伸手抢过听筒问发生什么事了,李小漫不说话,一个劲地哭,然后挂断了电话。

王克芳和李平静谁都没想到发生这种事,他们感觉李小漫在工作和生活中受到了挫折和委屈,但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李小漫,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守法。

周守法安慰两位老人别着急,他去青岛就了解情况了。

王克芳让李平静跟着周守法一起去青岛。李平静认为他去青岛不解决问题,不同意去青岛,王克芳说:“你不去我去。”

“你去能干什么?”李平静反对地说。

王克芳说:“我让小漫回来。”

“你们不用去青岛,我到青岛给你们打电话。”周守法说。

王克芳说:“你不能隐瞒小漫的真实处境,要如实告诉我们。”

“我如实跟你们说。”周守法说。

王克芳说:“你没小漫的地址怎么找她呢?”

“如果找不到她,可以打她的手機。”周守法说,他把李小漫的手机号码存在手机上了。

王克芳说:“还是用手机方便。”

“下个月发工资我也买部手机。”李平静说。周守法从李小漫家出来,走在路上,想着心事,他已经有了找到李小漫的办法。他知道王来齐在纺织厂工作,只要找到王来齐就能找到李小漫。

5

周守法走到纺织厂门口时跟王来齐相遇了,他们谁也不认识谁,擦肩而过。周守法走到传达室门前问门卫说:“李小漫在吗?”

“你是找那个会写诗的东北打工妹吗?”门卫说。

周守法听“打工妹”这几个字刺耳,但不好辩解,顺着说:“是她。”

“她辞职很长时间了。”门卫说。

周守法问:“她为什么辞职?”

“不想干了呗。”门卫说。

周守法问:“王来齐在吗?”

“他刚出厂,你去追,应该能追上。”门卫说。周守法说:“我不认识他,麻烦你帮我找吧。”

门卫朝王来齐追去。

王来齐在等公交车,听见门卫喊他,转过身走向门卫问:“找我有事吗?”

“他找你。”门卫指了一下身后的周守法说。

周守法对门卫说:“谢谢你。”

“这是王来齐,我们厂的诗人。”门卫说着转身走了。

周守法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李小漫在机械厂的同事,去上海出差,路过青岛,来看她。”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李小漫而找我呢?”王来齐不解地问。

周守法说:“门卫说她不在纺织工作了,我不知道她现在的工作单位。”

“你给她打电话了吗?”王来齐说。

周守法说:“她不接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呢?”王来齐问。

周守法说:“你是她的诗友,你给她寄去的《沿海纺织报》我看过。”

“她不接你的电话?”王来齐知道李小漫不接他的电话,但没想到别人的电话,李小漫也不接。

周守法说:“你把她的住址告诉我。”

“她住的地方偏僻,不好找。”王来齐说。

周守法说:“我让出租车把我送到地方。”

“我送你去吧。”王来齐说。

周守法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王来齐说。

周守法问:“小漫在哪儿工作?”

“她失业了。”王来齐说。

周守法问:“她失业多久了?”

“她的事你最好问她。”王来齐不想多说。

周守法说,“你写的诗我看过。”

“写着玩。”王来齐说。他把周守法送到李小漫住的地方,没下车,声称有事去办,离开了。

周守法敲了敲门,屋中没回音,心想可能李小漫没在屋里,他在犹豫时听见屋里有咳嗽声,又敲了几下,竖起耳朵细听,听见屋里有缓缓的脚步声。

李小漫听到敲门声在床上翻了翻身不想起来,她感觉敲门者没有离开的意思才下了床,穿上拖鞋,朝门口走去,她绝对没想到是周守法敲门。

周守法看李小漫憔悴的面容问:“你怎么了?”

“我好好的。”李小漫尽可能恢复情绪,打起精神,但她无论怎么努力也遮掩不住内心深处的疲倦。

周守法问:“你生病了?”

“有点不舒服,不过没事。”李小漫说。

周守法意识到李小漫生活得不开心,这种结果是他想要的。因为只有李小漫在青岛遇到困难了,生活不如意了,才有可能回敖来县,他想让李小漫回敖来县。

李小漫说:“你怎么来青岛了?”

“我去上海出差,顺路来看你。”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王来齐领我来的。”周守法说。

李小漫没想到是王来齐把周守法领来的,她不愿意听到王来齐这个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心如同被针扎了一样痛,她说:“王来齐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失业了。”周守法说。

李小漫问:“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再没说什么。”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你们只说这么几句话吗?”

“就这几句。”周守法说。

李小漫知道王来齐比周守法健谈,两个人不应该只说这几句话,她说:“你去纺织厂找我了?”

“我以为你还在纺织厂上班呢。”周守法说。

李小漫不想提在纺织厂的事,纺织厂让她伤感,让她想到王来齐。她不想在周守法面前提到王来齐,她话锋一转说:“你结婚了?”

“你在青岛我跟谁结婚?”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跟你对象结婚。”

“我对象不是你吗?”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你在敖来县不是已经找新对象了吗?”

“你听谁说的?”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你妈说的。”

“你往我家打过电话?”周守法突然明白李小漫不跟他联系的原因了。

李小漫说:“我刚到青岛时往你办公室打电你没在,电话是曹宁远接的,我就往你家打电话是你妈接的,你妈说你跟女朋友去看电影了。”

“根本没这回事。”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沈殿霞也遇见你和女孩看电影了吧?”

“我那是在应付我妈,不是真的。我妈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女朋友,不应付我妈不行,只好走个过场,你可能误解了。”周守法说。

李小漫了解周守法的处事,也知道周守法的人品,相信周守法说的话,她说:“你来之前应该给我打电话,这么突然出现让我恐慌。”

“恐慌什么?”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不知道。”

“我有意让你感到突然。”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你是想看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吗?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男人刚走。”

“我没这个意思,是你爸你妈不让提前告诉你的,他们想了解你在青岛真实的生活。”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你是他们的侦察员。”

“我已经被你策反了。”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我陪你去吃饭吧。”

“真想跟你在一起吃饭。”周守法说。

李小漫洗漱过后,简单化了妆,穿上外衣,锁上门,陪周守法上街了。他们沿着路边往前走着。李小漫问周守法想吃什么,周守法说吃什么都可以,李小漫陪周守法走进一家小餐馆。

周守法是第一次来青岛,对青岛的环境不了解,也不了解青岛的饮食习惯。他走进小餐馆里觉得憋闷,不如在店外面随意,他们从餐馆出来。

夏季过去了,秋天来了,街边的大排档比李小漫来时少了。

李小漫把菜谱递给周守法,让周守法点菜。周守法对吃的没心思,把菜谱递给了李小漫。李小漫点了海鲜。

周守法觉得李小漫要的菜多了,吃不完,又一想李小漫失業了,菜多点让李小漫吃顿饭开心饭。

李小漫有一天多没吃东西了。这些天她处在感情的漩涡中,不能自拔。她承认对王来齐有好感,但没达到让她迷失方向的程度,能把握好感情这条船的航行方向。

周守法尽可能回避工作上的事,不让李小漫伤感,维护李小漫的自尊心,他让李小漫跟他去上海。

李小漫说“你去上海出差,我去干什么?”

“你去旅游。”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你的费用单位报销,我的没人报销。”

“我给你报销。”周守法说

李小漫笑着说:“如果你是大老板我会考虑的,可你每月只有那么点工资,还得交给你妈,你怎么给我报?”

“我妈管得是严,可我出差了,她就没数了。”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我不干。”

“这怎么是偷偷摸摸呢,你是我女朋友,我带你去玩,为你花钱是应该的。”周守法说。

李小漫听周守法这么说眼泪涌出来了,她把头转向一边,克制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周守法急忙解释说:“我说错了吗?如果我说错了,你当没听见。”

李小漫摇了下头没说话,不是周守法说错话了,而是这句话勾起了李小漫的伤感和痛处,她已不配做周守法的女朋友。

周守法看李小漫这么委屈,开导地说:“如果青岛没好工作,生活得不开心,跟我回家吧。”

“我在这儿挺好的。”李小漫说。

周守法说:“你失业了,没工作靠什么维持生活呢?”

“工作能找到,只是好与不好,想干与不想干。”李小漫说的是实情。她先后去面试了几家工作单位,不是人家不接收她,就是她不喜欢那份工作,所以迟迟没上班。

周守法说:“你知道张国忠现在干什么吗?”

“他不是牛奶厂的生产组长吗。”李小漫说。

周守法说:“他当车间主任了。”

“他以前是生产组长,当车间主任算是提一级,没什么奇怪的。”李小漫说。

周守法说:“王月红调到绥芬河去了。”

“她的工作谁接了?”李小漫问。

周守法说:“好像还没人接。”

“王月红早就想调走了。”李小漫说。

周守法不想让李小漫在青岛打工,李小漫不适合过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他劝李小漫回家。

李小漫没有回家的打算,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她说:“史方慧跟崔春阳结婚了吧?”

“你走后就结婚了。”周守法说。

李小漫笑着说:“他们是带着孩子结婚的。”

“这叫奉子结婚。”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周守法说。

李小漫从前没发现周守法这么能说,有这么多话题,此刻她感觉到在周守法身上有许多闪光点,她说:“时间改变着生活。”

“你还写诗吗?”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最近没写。”

“你应该坚持写诗,你回去能接王月红的工作那是最好的。”周守法说出了想法。

李小漫说:“那份工作确实不错,可轮不到我。”

“只要努力就有可能。”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我努力也干不上那份工作。”

“听说县政府准备改革,工作人员施行公开招聘制,大学生也不包分配了,你发表了那么多作品,如果文化馆招聘创作员你应该可以。”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这是你的看法,不代表别人。”

“你应该相信你自己,如果你对自己没信心谁也帮不了你。”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不说我的事了,你去上海干什么?”

“參加牛肉食品交流会。”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畜牧公司的肉牛生产基地建成了?”

“养了一百多头肉牛。”周守法说。

李小漫说:“让你去做销售?”

“我干不了销售,我去了解行情。”周守法说。李小漫说:“去几天?”

“两天。”周守法说。

夜深了,李小漫和周守法离开饭馆。周守法在附近一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乘飞机去上海。

6

刘绍东打算请栾田田吃饭。他是饭店厨师,吃饭时间是最忙的,如果他想在吃饭时间请栾田田吃饭,要么在他休假时,要么跟休假的同事换班,让休假同事替他上班。他刚休过假,下次休假得在多天后。他跟休假中的高亦地商量,让高亦地替一天班,高亦地跟刘绍东关系好,爽快答应了。刘绍东洗完澡,换了衣服,去找陆小羽。

栾田田在屋里,陆小羽还没下班。栾田田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看刘绍东进屋了,坐起身说:“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没必要为了吃顿饭找人替班。”

“你这么远来青岛应该请你吃顿饭。”刘绍东说。

栾田田说:“我又不马上回菏泽,不用急,在一起吃饭的时间肯定有。”

“让我看你别回湔泽了,跟来齐在青岛打工算了。”刘绍东说。

陆小羽进屋了,她说路上堵车,不然早就到了。刘绍东说我约摸着你也应该回来了。陆小羽说:“你给来齐打电话了吗?”

“我还以为他在这里陪田田呢。”刘绍东说。

陆小羽说:“你给来齐打电话,问他什么时间来。”

栾田田说:“不用给他打,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

“你跟来齐吵架了?”刘绍东问。

栾田田自从在李小漫屋里见到王来齐后心里堵得慌,不痛快,假如王来齐不来,证明心中没有她。

刘绍东拨通了王来齐的手机。王来齐把周守法送到李小漫那里,正往这边走,他说一会儿就到了。刘绍东问栾田田想吃什么,栾田田说吃什么都没胃口。刘绍东看着陆小羽说:“田田怎么了?”

陆小羽说:“田田想来齐了,见到来齐就高兴了。”

“我见到他心就烦。”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见不到还想着。”

“我没想到他能这么对我。”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他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呀。”

“他跟李小漫都那样了……还想做什么?”栾田田说。

刘绍东听说过李小漫跟王来齐的事。尽管他不相信王来齐会跟李小漫有感情出轨的事,但传言多了容易让人信以为真,他说:“来齐跟李小漫是诗友关系,你别多想。”

“有这种诗友关系吗?”栾田田想起来就生气。

陆小羽说:“你怀孕了,不能生气,生气对胎儿不好。”

“我能不生气嘛。”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你要学会控制情绪。”

栾田田想控制情绪,可心里难受,不甘心地说:“我还得去找李小漫。”

“你见到李小漫就发火,你不能去。”陆小羽说。

栾田田发狠地说:“那个女的居然能写诗,看来什么人都能写诗了。”

“你也写吧。”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我还真不会写诗。”

“学呗。”陆小羽说。

栾田田说:“我只上了小学二年级。”

“这证明你不如李小漫。”陆小羽说。

正说着,王来齐进屋了,他的目光从栾田田身上转移到陆小羽身上,然后对刘绍东说:“你工作这么忙,没必要停下来,田田又不是外人。”

“田田很少来青岛,她这么远来青岛,我得请她吃顿饭吧。”刘绍东说。

栾田田用质疑的口气说:“你怎么才来呢?”

“你别用审问犯人的口气对我说话。”王来齐接受不了这种口气。

栾田田说:“都在等你呢。”

“路上堵车。”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是堵车,还是去她那儿了?”

“你不要污辱人。”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我说李小漫,你心疼了?”

刘绍东接过话茬对王来齐说:“田田怀孕了,你知道吧?”

王来齐听刘绍东这么一说,没再说话,他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呆下去还得吵架,他转身离开了。

刘绍东上前拦着说:“来齐,你这是干什么?”

“我还有事。”王来齐走了。

栾田田没想到王来齐会离开,她不知所措,很伤心,她认为王来齐心中没有她,她认为这是由李小漫引起的,把气撒到了李小漫身上,想去找李小漫。

刘绍东和陆小羽把栾田田拦住了。

7

李小漫把周守法送到旅馆后一个人在街上没有目标随意地走着,夜深了,喧闹一天的街上静下来,行人稀少,她走累了的时候才回屋里。

她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有些孤独,经常失眠,有时会在半夜醒来看着屋顶,想这想那,在煎熬中过着每一个夜晚。王来齐在栾田田来青岛之前有时白天来找她,她希望能有更多时间观察王来齐,了解王来齐,可她等来的却是栾田田,栾田田惊醒了她的梦,终止了她对王来齐的期待与幻想。她想不通王来齐是在故意隐瞒订婚的事,还是她对感情把握的不够好才发生了这种事,这是她不愿意得到的结果,她恨自己,而不是王来齐,她认为不是王来齐的错,错在自己,她的这种感觉在周守法来青岛后更是加重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一会儿是王来齐,一会儿是周守法,两个男人的影子如同幻灯片似的重复更替。床板在她翻动中发着轻缓的响声,好像是感情发出疼痛的声音。

她在天快亮的时候入睡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光大亮了,身心过度的劳累一夜过去困倦未消,懒得动,突然她意识到可能误事了,急忙穿上衣服,朝門外奔去,她要送周守法去机场。

她来到小旅馆,走进周守法的房间,房间里没人。她掏出手机看着时间,拨通了周守法的手机,周守法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她推测可能周守法已经上飞机了,扫兴地把手机攥在手里,走出小旅馆,表情失望,抬头看着天空,心情惆怅。天空有一架飞机掠过,飞机航行过的天空留一条白线,声音穿透空间传来,如同释放心灵的信息,她想这架飞机会不会是周守法乘坐的呢?

周守法带走了李小漫的心绪。

李小漫回到住处时,陆小羽在门口徘徊着。陆小羽已经来好一会儿了,如果李小漫再不回来她准备离开了,陆小羽说:“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这还早啊,你看太阳爬到哪儿了。”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不是没上班吗?”

“没上班不等于没事做。”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你跟来齐到底有没有那种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小漫没想到陆小羽会这么直接问,她跟陆小羽的交情还没达到谈论这种感情的程度,不想回答。

陆小羽解释说:“你别生气,我也不想来问你这件事,如果我不来田田就来找你,我没让她来,我说我来问。”

“她来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她,她跟我没关系。”李小漫不想把自己跟栾田田联系在一起。

陆小羽说:“你得慎重处理跟王来齐的关系,不然,对你们三个人都不好。”

李小漫沉默了,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跟王来齐的关系。

陆小羽说:“昨天晚上王来齐跟栾田田又吵架了。”

“他们吵架跟我没关系,我不想知道他们的事。”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假如没有你,他们是不会吵架的。”

“我没让他们吵架。”李小漫说。

陆小羽说:“栾田田怀疑你跟王来齐之间的感情有问题。”

“王来齐好像对那个女的没感情。”李小漫说。

栾田田刚走到门口时就听见李小漫说这句话了,接过话茬说:“他对我没感情能订婚吗?我们没感情能睡在一起吗……我能怀上他的孩子吗?”

“世上怎么会有像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没结婚,就怀孩子的事也敢大张旗鼓地说。”李小漫说。

栾田田说:“你没怀上王来齐的孩子难受吧。”

“我终于见到最不要脸的女人了。”李小漫说。

陆小羽上前劝阻说:“田田,不是说好了,你不来吗?”

“我不来,你能说服这个小婊子吗?”栾田田说。

陆小羽说:“你来能解决问题吗?”

李小漫说:“你嘴干净点。”

“我嘴不干净吗?”栾田田说。

李小漫说:“你说谁是婊子?”

“难道说你不是吗?”栾田田有一肚子火想发。

李小漫最反感“婊子”这几个字了,这些话用在女人身上是对女人最大的污辱,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冲上前去,挥起手狠狠掮了栾田田一耳光。

栾田田没想到李小漫敢动手打她,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朝李小漫冲过去。

陆小羽上前阻拦,三个女人扭成一团,屋中的东西被撞翻在地。

房东老太婆听见这边有打架声音匆匆过来,大声喊谁打架我让警察来抓谁。栾田田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房东老太婆只是想吓唬她们,没想到真把警察找来了。

警察来时栾田田下身已经出了血,警察急忙把她送往医院。

陆小羽打电话告诉王来齐了。

王来齐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他请了假,急忙赶到医院。

医生给栾田田做了检查,让栾田田住院保胎治疗。

王来齐和李小漫接受了警方的调查。

警察问栾田田有什么要求,栾田田说要么让李小漫离開青岛,要么按照法律规定赔偿。

李小漫在这件事发生后有了深刻反思,意识到感情方面进入了误区,必须尽快从误区中走出来,别说栾田田提出让她离开青岛的要求了,就算栾田田不提这个要求她也会离开的。既然她决定跟王来齐断绝交往了,这样选择离开青岛是最好的办法。

8

纪富强在卫生间听见放在卧室的手机响了,匆忙走出卫生间接听电话。电话是李小漫打来的。最近这段日子因为李小漫出诗集的事两个人经常见面,他说:“小漫,有事吗?”

“我准备回东北了。”李小漫说。

纪富强没想到李小漫打电话是说这种事,很意外,不解地说:“你怎么会突然想回东北了?”

“我在青岛没固定工作,收入不稳定,生活压力大,有点承受不了了。”李小漫说。

纪富强说:“有压力才有动力。”

“虽然这话有一定道理,可是压力太大,让我喘不过气了,我动不了了,得换个地方透透气。”李小漫说。

纪富强说:“你在东北出生,在那长大,老亲少友多,熟人熟地的,生活方面肯定比在青岛如意得多,可青岛是沿海城市,经济发达,生活和工作发展机会多,空间大,利于你写诗,发表诗。”

“我从来没这么失意和沮丧过。”李小漫说。

纪富强说:“每个人生活中都有失意的时候。”

纪富强知道李小漫失业的事,可他没有能力帮助李小漫找到适合的工作。

李小漫乘当天火车去上海找周守法了。

9

刘绍东下班时陆小羽还没回来,他给陆小羽打电话,电话通了,没接听,挂断了。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随后门开了,陆小羽走进屋,他说:“今天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遇见麻烦事了。”陆小羽说。

刘绍东问:“什么麻烦事?”

“李小漫跟栾田田打起来了。”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为什么事?”

“为王来齐呗。”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王来齐有那么好吗,让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看对眼了呗。”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这两个女人傻透了。”

“栾田田流产了。”陆小羽叹息地说。

刘绍东问:“来齐知道吗?”

“我们一起从医院出来的。”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这件事由王来齐引起的,责任在王来齐,栾田田不应该去找李小漫。”

“我跟她说好了,不让她去,可她还是去了。”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栾田田读书少,认死理,也太任性。”

“她把事情闹大了。”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这件事怨王来齐,如果他跟李小漫不走得那么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劝过他,他不听。他如果不收敛,没准哪天工作就没了。”

刘绍东在李小漫被纺织厂辞退后劝说过王来齐。

“你相信王来齐跟李小漫发生关系了吗?”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无风不起浪,他们在纺织厂里传得沸沸扬扬能一点儿事没有吗。”

“我和李小漫在一起住过,感觉她不是那种风流女人。”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我生气。”

“你生谁的气?”陆小羽不解地说。

刘绍东愤愤不平地说:“我生李小漫的气,我生王来齐的气,如果他们不发生这种事,栾田田能受这么大委屈吗?”

“你说王来齐现在会怎么想?”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他肯定后悔。”

“为什么?”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他跟李小漫最多算是一夜情,冲动过去后还得面对现实生活,栾田田流产了,孩子没了,这是大事。”

“王来齐跟李小漫会继续交往吗?”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应该不会。”

“为什么?”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两个诗人不能在一起生活,都太有个性了。”

“我也写诗,但我就没个性。”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你算不上诗人,顶多算是诗歌爱好者。”

“你在贬低我?”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说的是实话。你来青岛时间比李小漫长,写诗时间也不短了,可你没李小漫发展快。李小漫在青岛诗歌界占了一席之地,而你呢,被落的没了踪影。”

“写诗只勤奋不行,还需要天分,我没写诗的天分,以后不写诗了。”陆小羽说。

刘绍东说:“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10

医生虽然给栾田田做了保胎治疗,但还是没能保住,流产了。栾田田身体虚弱,精神状态不好,医生建议她在医院里住一天,身体稍有恢复再离开,栾田田不想多花钱,坚持不住院,她打电话给陆小羽。

陆小羽原以为栾田田能在医院里住几天,没想到栾田田一天也没住就出院了。她说马上来医院。栾田田说你不用来了,我们乘出租车回去,陆小羽说也好。

王来齐扶着栾田田走出医院,上了出租车。

陆小羽和刘绍东在王来齐跟栾田田回来后出去了,有意给王来齐和栾田田留出说话时间。

王来齐如同做错事的孩子沉默着,没心情跟栾田田说话,栾田田不理他。此前栾田田责备王来齐时,王来齐听到不入耳的话转身就走,这次他没走,屋里也没有其他人,栾田田叹息了一声说:“这回你满意了吧?”

王来齐理解栾田田此时的心情,可不认为责任全在他,如果栾田田不这么较真,纠缠不休,也不会发生流产的事,他没有反驳,也不想多说什么。

栾田田说:“孩子没了,你怎么想?”

“如果你今天不去找李小漫根本不能发生这种事。”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你如果不跟她情意绵绵的,我能去找她吗?”

“你怎么跟泼妇似的不讲道理。”王来齐说。

欒田田说:“虽然我像泼妇,但我不会拿情拿调,更不会勾引男人。”

“你这种态度让我已经没法跟你说话了。”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我从菏泽来青岛看你,你没时间陪我,你却有时间陪她,你做得对吗?”

“你还有没有完了?”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没完。”

“你身体虚弱,少说话。”王来齐说。

栾田田说:“你跟我说实话,在咱们订婚晚上那个电话是不是李小漫打的?”

王来齐的心紧了一下,怔怔地看了一眼栾田田,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他没想到栾田田早已察觉到他的心事。

栾田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王来齐无话应对。

栾田田说:“从你对我心不在焉的时候起,我就怀疑你心中有别的女人了。”

王来齐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梳理着混乱的思绪。

栾田田说:“如果你不想娶我,就不应该跟我订婚,不应该跟我睡觉,更不应该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王来齐一直认为自己没有错,而栾田田说的每句话都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犯下的错误。他承认栾田田说的话句句在理,萌生后悔的意思。

栾田田说:“你也不想一想,她能嫁给你吗?就算嫁给你,你跟她能生活得长久吗?我在广州打工时这种事见多了,天南地北的男女在一起如胶似漆的,一旦分开,就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了。”

王来齐没说话,他想栾田田说累了,也就不说了,如果他说话会激起栾田田的兴致,或不满,他的这种态度让栾田田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栾田田说:“你想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爸你妈和我爸我妈吗?”

“我爸我妈知道你怀孕了吗?”王来齐知道父母对孩子看得重,不想让父母知道。

栾田田说:“你说呢?”

王来齐猜测不出来,没往下问。

栾田田羡慕地说:“你看刘绍东和陆小羽两个人生活得多开心,咱们怎么就不能像他们那样呢?”

陆小羽走到门口时听见栾田田说的话了,接上话茬说:“田田,你怎么又提我和绍东了,我们两个生气的时候你没看见。”

栾田田说:“我真没看见你们生气。”

陆小羽说:“刚才我还跟绍东生气呢,我说坐出租车回来,他不同意,我们走了好几站地。”

刘绍东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下,“我拎东西,又没让你拿。”

王来齐说:“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陆小羽说:“田田需要好好补一补。”

王来齐说:“我会买的。”

陆小羽说:“谁买不一样。”

栾田田说:“住你的房子,还让你花钱买东西,这不好。”

陆小羽说:“没事,绍东这个月涨工资了。”

栾田田说:“绍东对你真好。”

陆小羽说:“来齐对你也不错。”

栾田田说:“可算了吧,如果来齐能有绍东一半,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陆小羽急忙转移了话题说:“事情过去了,就不提了,你说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弄。”

王来齐说:“你们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就别做了。”

陆小羽说:“咱这不是有厨师吗,还去买什么。”

栾田田说:“我来没少麻烦你们。”

陆小羽说:“咱们是朋友,这么说就见外了。”

栾田田说:“我总麻烦你们,可我什么也没为你们做。”

陆小羽说:“你这不是遇上事了吗,如果不遇上事,也用不着我,我如果有事也找你。”

刘绍东去厨房做饭了,王来齐跟了过去。

刘绍东说:“你小子以后少跟李小漫来往,如果你听我的……过几个月就当爹了。”

王来齐说:“谁知道能发生这种事。”

刘绍东说:“当爹的事让你自己毁了。”

王来齐越来越觉得对不起栾田田。

刘绍东说:“李小漫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来齐说:“不提她了。”

刘绍东说:“你还护着李小漫?”

王来齐说:“这件事不全怨李小漫。”

刘绍东说:“不怨李小漫,怨谁?”

王来齐不想跟刘绍东争执下去,说:“怨我。”

刘绍东说:“这件事真就怨你。”

王来齐说:“不管错,还是对,今天是个句号。”

刘绍东是饭店专业厨师,做饭快,不一会儿把菜做好了。栾田田不能下地,也没食欲,就把桌子挪到床前。

王来齐买来了啤酒,跟刘绍东喝着酒。

吃过饭,陆小羽打扫完厨房卫生跟刘绍东离开了。王来齐和栾田田过意不去。陆小羽坚持让王来齐护理栾田田。

栾田田说:“咱们欠陆小羽和绍东的太多了。”

王来齐说:“以后还他们。”

11

刘绍东边走边问陆小羽为什么让王来齐留下来,陆小羽说现在是栾田田最需要关心的时候,给王来齐提供了最好的表现机会,如果王来齐表现好了,栾田田会原谅他以前做过的错事。刘绍东说栾田田流产了,孩子没了,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件事。

陆小羽说栾田田最好能忘掉,如果把年轻时发生的事记几十年,活一辈子太累了,刘绍东说如果这件事能让王来齐悔过自新,断了跟李小漫的来往,栾田田也是值得的。陆小羽的观点跟刘绍东不同,反驳地说用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生命,换回出轨男人的感情不值得。

刘绍东问陆小羽说今晚住哪儿?陆小羽说去住小旅馆,刘绍东说我们宿舍有地方,可单位规定不让外人住。

陆小羽说我是你老婆,不是外人,是员工家属,还不能住吗?刘绍东也这么认为,他不想让陆小羽住小旅馆,他说我跟宿舍管理员说一下,应该可以。陆小羽说你别去说了,我去住小旅馆挺好,现在是旅游淡季,旅馆里空房间多,价格也不贵。

刘绍东说咱们去找旅馆吧,陆小羽说不着急,睡觉前去就行,刘绍东说咱们不能一直在大街上这么走著吧?

陆小羽说我想去找李小漫。刘绍东说刚发生过这种事,你去找李小漫不好,陆小羽说我想知道李小漫现在是怎么想的,想劝她放弃对王来齐的感情,不然,对他们三个人都是伤害。

刘绍东说李小漫真不是东西,如果没有她,王来齐跟田田好好的,陆小羽说这也不能全都怨李小漫,王来齐也有责任。

他们来到李小漫的住处,门锁着。

12

周守法刚进入会场手机响了,电话是李小漫打来的。会场人多,声音嘈杂,无法接听电话,他从会场出来,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接听电话。李小漫问他在哪儿,他说在会场,李小漫说来找他。他问李小漫在哪儿,李小漫说刚走出上海火车站。

周守法说你怎么来上海了?

李小漫说你不想让我来吗?周守法说想,但有点意外,李小漫说把地址发给我。

这是一次全国性的肉食交流会,会期三天。昨天他来时跟几位广州参会的商场经理交流了看法,了解了南方城市牛肉销售的市场行情,今天有意做进一步更深的交流。

他没想到李小漫能来上海找他,他感觉意外,也感觉这是好预兆,他回到会场后加快了收集信息的速度,想把时间节省出来陪李小漫。

李小漫到会场时,交流会已经接近尾声,参会人员开始离开了。

周守法跟李小漫去吃午饭。

李小漫问周守法来参加交流会有什么收?

周守法说开了眼界。

李小漫问周守法什么时间回敖来县?周守法说原准备明天走,你来了,明天就不走了,李小漫说为我改变行程不值得。

周守法说你来过上海吗?李小漫说第一次来,还是借你的光,周守法说我去改飞机票,咱们在上海玩几天。

李小漫说不会耽误你工作吧,周守法说不会。

李小漫说我还没做过飞机呢,周守法说你跟我回家就可以做飞机了,李小漫说我买不起飞机票,周守法说我给你买机票,只要你跟我走就行。李小漫说那你买机票吧,周守法说那你在青岛的工作咋办呢?李小漫说我是打工的,想干就干,想走就走,自由得很。

周守法说这次能把你带回家是最大的收获,李小漫说听你这语气好像带着使命来的,周守法说这是你爸你妈交给我的任务,他们想让你回家。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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