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醒，我不敢老

◎文/常君 Text by Chang Jun

迷人的太子河岸边，金灿灿的夕阳把河水染成了柠檬色。幽静的小路上，缓缓行进过来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后推着轮椅的是一个端庄的中年妇女。女人不时停下来，弯下身子为男人掖好身上的毛毯，指着远处或者近处的风景，面带微笑讲给轮椅上的中年男人听。中年男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啊啊”的声音，目光始终依恋地追随着女人的身影。无论春夏秋冬，这差不多成了太子河边的一道风景。

这个中年女人就是辽阳市军嫂孙欣。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是她的爱人王勇华。

孙欣1971年出生，是辽阳市白塔区实验小学的一名教师。1991年任教至今，二十多年来，桃李满天下，所带的班级连续多年蝉联学校第一，多次被省市教育部门评为先进个人、优秀教师。她的丈夫王勇华1969年出生，1987年入伍，是某集团军炮兵旅卫生队副队长，工作积极，成绩突出。两个人经人介绍，相恋三年，终成眷属。婚后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有一个十岁的聪明乖巧的儿子，幸福的三口之家令左邻右舍艳羡不已。

噩运突降，为爱坚守

2008年7月27日，是一个平常的日子，然而，对于孙欣来说，却是一个噩运降临的日子。孙欣在学校接到丈夫王勇华单位领导打来的电话，说王勇华在单位值班时突发脑溢血被送往医院抢救。孙欣接到消息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经过一夜抢救，王勇华虽然脱离了危险，却成了不能说不能动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医生嘱咐孙欣：“你要做好长期护理的准备。”

孙欣无助地摇着头，她简直不敢相信，丈夫还不到四十，怎么会突发脑溢血，变成了吃喝拉撒睡都需要护理的植物人？孙欣抱着儿子，娘俩儿哭成了泪人。

现实残酷地摆在了孙欣的面前。看着病床上婴儿般沉睡的王勇华，孙欣感受到了巨大的无力和掉进深渊般的绝望。家里的顶梁柱成了这个样子，十岁的儿子还小，双方父母又多病缠身，以后，生活的重担必定会磐石一般压在自己的身上。怎么办？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是弃丈夫不管？还是照顾丈夫，挑起生活的重担？与丈夫结婚十多年来，两个人相亲相爱相濡以沫，丈夫用他宽厚的肩膀给她和儿子无尽的爱与温暖，所有的点点滴滴全都过电影一般浮现在眼前。孙欣擦干眼泪打定主意，全心全意照顾好丈夫，用自己的爱唤醒爱人！

无怨无悔，为爱奉献

常年卧床，植物人最常见的就是出现肌肉萎缩等不良反应。为了防止王勇华出现这类状况，孙欣每天都要花上两个来小时，为丈夫进行全身按摩。对于非专业人士，刚开始时，孙欣对穴位非常生疏。她买来专业书籍，对着书本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找，一种手法一种手法地练。夏天，汗水濡湿了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滴；冬天，每按摩一遍，也是浑身热汗蒸腾。孙欣不怕苦不怕累，在病房内悉心为丈夫做康复理疗。几年下来，孙欣已能熟练准确地找到身体的各个穴位。

医院的护士看在眼里，心疼地劝她不用花这么大力气，只要按过了，肌肉就不会萎缩。孙欣却说：“书上说，刺激穴位对恢复知觉有好处，反正除了按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试一试吧。”

丈夫王勇华意识丧失，不能说不能动，大小便失禁，经常尿床，在床上排便。只要他尿了，便了，孙欣都要及时清理，每天换洗尿垫、被褥也不知道多少次。夏天天气炎热，王勇华出汗多，医院没有空调，孙欣便经常为王勇华擦洗身子，每天最少也要四五次。

长期卧床很容易患上褥疮，所以要经常翻身，至少每隔两小时，孙欣就要给王勇华翻一次身，几年来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孙欣不想把丈夫当成没有知觉的人，她想轻抱轻放，让丈夫尽量舒服些。这个“标准”让孙欣吃了很多苦。王勇华刚成植物人时，孙欣的体重还不到一百斤，必须要在护士的帮助下，才能把一百五十多斤重的王勇华翻个身。后来，她觉得总麻烦别人不好意思，就强制自己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增重30斤。在如今这个以瘦为美，姑娘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减肥的年代，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经常呼吸新鲜空气，多出去晒晒太阳，对王勇华的病情恢复无疑会有好处。对常人来说，这看似轻而易举，可对孙欣来说，却成了“大难题”。出病房得靠轮椅，如何把丈夫从床上扶到轮椅上？刚开始，孙欣因为力气太小，总是容易把丈夫摔到地上。面对双眼紧闭的丈夫，孙欣心疼得直掉眼泪……经过反复摸索，孙欣拿自己当起了“肉垫”。她先坐在床边，然后双手合心使劲儿将丈夫抱到轮椅上。这样做的好处是，如果她力气太小没成功，丈夫只会压在自己身上，不会直接摔在地上。几乎每次出门，都是靠孙欣当“肉垫”来实现的。

凌晨3点，是人们睡眠正酣的时候，而孙欣却不用上闹铃就能自然醒来。她要给丈夫翻身、擦汗、处理大小便。“整个医院都静悄悄的，只有孙欣一个人忙得满头大汗，而且一声不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得人心里酸酸的。”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们都亲眼见证着孙欣的不易。

吃喝拉撒，对于常人来说是最简单的基本技能，但对于丈夫王勇华，每一项都是一个大难关。王勇华丧失了咀嚼功能，孙欣就把一日三餐用榨汁机打碎，一勺一勺地喂给丈夫吃。王勇华的嘴不受控制，孙欣就一边喂一边擦，一顿饭差不多要吃整整一个小时。每次给丈夫刷牙，孙欣要用牙刷一次次去刺激王勇华的牙床，一支牙刷常常几天就面目全非。长期卧床的病人很容易便秘，孙欣还要经常给王勇华按揉肚子。处理大便时，有时候一两个小时都无法排出，实在便不出来孙欣还要用手去抠，但孙欣没有对任何人抱怨过一句。

孙欣一坚持就是九年。三千多个日夜，孙欣以医院为家。为了让丈夫更快恢复，针灸、脉冲理疗仪等，孙欣真是想尽了办法。

看到孙欣和王勇华当年的结婚照，很难把照片中那个花季少女与眼前的孙欣联系在一起。岁月的印记过早地刻上了她的脸庞，鬓角更是露出了白雪的痕迹。照顾王勇华让她付出了太多。

“这样下去，很可能要把一辈子都搭在一个植物人身上，值得吗？”

面对亲戚朋友善意的提醒，孙欣总是憨厚一笑，“如果你爱过，你就知道，很值！

为了让丈夫尽早恢复，孙欣每天还要拿出大量的时间陪丈夫说话，把发生的高兴事都告诉王勇华。比如，“今天儿子又考了全班第一！”“妈妈的手术很成功，你就放心吧！”

“其实我们都知道她是在自言自语，王勇华根本没有知觉，但谁也不忍心去打断她。”在医护人员看来，这是孙欣支撑自己“要挺住”的精神胜利法。

孙欣擦干眼泪，打定主意，她要全心全意照顾好丈夫，用自己的爱唤醒爱人！

“整个医院都静悄悄的，只有孙欣一个人忙得满头大汗，而且一声不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得人心里酸酸的。”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们都亲眼见证着孙欣的不易。

医生说让王勇华听一些印象深刻或者喜欢的东西，能促进脑皮层的兴奋，于是孙欣找来了17年前两个人谈恋爱时的情书。那时王勇华参加了单位的医疗服务队，在海岛上驻扎。交通不便，通讯也不发达，只能书信交流。一年半的时间里，平均每周一封，共写了70多封。每一封信里都饱含着两个人浓浓的思念和爱意。孙欣每周都给王勇华读当年的信，希望他能在哪一天睁开眼看看她。

“今天给岛上的战士巡诊，有名男兵居然也叫孙欣，我觉得很好笑，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想你了……”又到周末，孙欣又开始给丈夫读信了。

柔肩扛起，独当一面

2010年，孙欣父亲因脑血栓住院，父亲刚出院不久，母亲又因风湿性心脏病、心梗、心衰三次送往急救中心抢救。2012年4月，王勇华的母亲查出肝病做了手术，孙欣一个人忙里忙外，让婆婆平稳度过了危险期。2013年8月13日，王勇华又一次因脑出血被推进急救室，孙欣没告诉任何人，而是一个人在医院走廊中等待手术结果。

那段时间，孙欣每天早上给丈夫擦拭、喂饭，收拾停当后，马上赶往父母所在医院送饭，擦洗，照看老人，忙完这些又赶回丈夫这里给他按摩，做理疗，喂午饭，之后忙扒几口饭再赶到学校上课。孙欣原是学校的班主任，后来改为教四个班级的思想品德课。学校很照顾孙欣，把她的课都串到了下午一起上。这样，孙欣下班后先回到家里给孩子做饭，然后去医院给丈夫喂饭，接着再回到家里给孩子辅导功课，晚九点病房锁门前再赶回医院照看丈夫。无数次，孙欣告诫自己要挺住。没有人知道孙欣的艰辛与不易，只有她经常骑的那辆单车知道。风里雨里严寒酷暑，孙欣付出了超出常人多少倍的毅力，努力尽到一个女儿、儿媳、母亲、妻子的责任。

面对丈夫部队的照顾，孙欣总是说，家里再大的事也大不过部队的事，所以尽量不麻烦组织。很难想象，性格开朗乐观坚强的孙欣，究竟拥有一颗怎样强大的内心。在生活的种种磨难和压力面前，她都能柔肩扛起，独当一面。

孙欣说，这些年亏欠最多的，除了父母，就是自己的儿子。丈夫王勇华发病时，儿子刚上小学，她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如今儿子已考上了大学。九年来，孙欣每天忙着照顾丈夫，忽略了儿子，只在儿子临近中考时才参加过一次家长会。但儿子王富民很优秀，他的高考成绩超出一本线。可是，在填报自愿时，儿子没有选择离家远的一本大学，而是选择留在父母身边，就读沈阳一所二本院校的临床医学专业。孙欣忘不了儿子当时跟她说的话：“妈，我不能走那么远。爸有你照顾，那你又有谁来照顾？我去学医，能照顾你还能照顾爸爸。”听了儿子的话，孙欣一把搂住了儿子。孙欣忙着上班、照顾王勇华，没时间包饺子，孝顺懂事的儿子就自己买来了肉馅儿，一个一个包好了饺子。孙欣回到家，看见儿子为自己煮好的不太好看的饺子时，忍不住流下泪来。

你若不醒，我不敢老

孙欣的坚守终于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孙欣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2011年7月的一天，孙欣在给王勇华翻身时，竟发现他微微睁开了双眼，喉咙里发出“啊啊”的闷声，手也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有知觉了！

当时，孙欣感觉浑身就像被电了一下，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丈夫王勇华的眼睛虽不像从前那么有神，但能直勾勾地瞅着她，像在跟她说话，孙欣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丈夫终于有了知觉，孙欣把脸埋在王勇华的臂弯里，喜极而泣。

“真是一个奇迹！”在给王勇华做了全面检查后，主治医生感叹道：“昏睡三年还能恢复知觉，长期瘫痪，肌肉竟没有萎缩迹象，不生褥疮个人卫生保持这么好，她妻子的付出真是难以想象！”

从那以后，孙欣的信心更足了，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想出了更多的康复方法。在孙欣九年如一日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如今王勇华的眼睛、手臂、双脚、右半身都有了知觉，身体各项机能正逐渐恢复，遇到曾经印象深刻的人还能用眼睛辨识，嘴里能发出“啊啊”的应答声，能够流畅地吞咽流食，肌肉没有一点萎缩的症状，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在单位的帮助下，王勇华被安排到一家康复中心，开始接受更科学的康复治疗。

孙欣说，如今丈夫很依赖自己，只要一听到孙欣的开门声，他就睁开眼睛，对着她“乐”。儿子戏谑地开玩笑说，爸爸是妈妈的粉丝。

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军嫂孙欣创造了一个人间奇迹。 她用永不停歇的关爱和无微不至的照料，让植物人丈夫王勇华重新恢复了意识。她不离不弃书写的人间大爱，感动了军营，也感动了社会。

(责编/石国)

If You Do Not Wake Up, I Dare Not Get Old

Sun Xin, 47 years old, is a teacher in the Experimental Primary School, Baita District, Liaoyang. Her husband,Wang Yonghua, two years older than her, was once the vice captain of the medical unit of the artillery brigade of an army group. They met through matchmaking and got married three years later. They led a happy life after marriage, having a son, smart and sensible. The happy family of three have been widely admired in the neighborhood.

However, misfortune struck the family on July 27th, 2008, when Sun Xin’s husband suffered a sudden cerebral hemorrhage at work and was declared in a vegetative state after rescue. The doctor told Sun: “You need to prepare for long-term nursing care.” Since then, Sun was determined to take good care of her husband,wholeheartedly, to awaken her beloved with love!

Sun spent two hours everyday in a full-body massage for her husband;she rolled her husband over every two hours; she tried all the ways to carry him to the wheelchair and take him outdoors; she used a blender to break up food and fed him by a spoon. It took an hour for a meal; in case of constipation, she often rubbed his belly; Sun woke up at 3 a.m. every morning to roll him over, wipe his sweat and help him with fecal and urine incontinence. In order to help him regain consciousness, Sun usually talked to him...9 years have passed like that.

After over 3,000day sof unremitting love and care, Sun eventually awakened her vegetative husband and created a miracle in life.Her unconditional love has become a beacon in the army and our society.(Trans. by Ma Xiao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