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怒骂“咏蚊”诗

荆墨

夏天来了，蚊子也来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蚊子远比高温更可怕，就连自命风雅的文人也不能免其害，甚至还为蚊子写下了不少的诗句。晋代文学家傅选，写了-一篇討伐蚊子的檄文：“众繁炽而无数，动聚众而成雷。肆惨毒于有生，及餐肤以疗饥。妨农功于南亩，废女工于机杼。”历数了蚊子的危害。

苏东坡曾有这样的诗句：“飞蚊猛捷如花鹰”，“风定轩窗飞豹脚”。讲的是当时湖州有一种豹脚蚊，口吻锋利，脚有文采，咬人狠毒非常，此蚊的名声连皇帝都知道。

还有一种蚊子，是果戈里在《死魂灵》中提到的科拉摩丽。这种蚊子又长又大，行动迟缓，好像一架小型直升飞机，不由得让人联想起“云南十八怪”中的“三个蚊子一盘菜”来。

蚊子不分种类大小，习性是相同的，就是咬人吸血。不过蚊子的讨厌之处却并不止于此。

其一，虚张声势。蚊子出行往往成群结队，令人望而生畏。但是，户外的蚊子一般都是公蚊，实乃风餐露宿之徒，并不吸血，真正吸血的母蚊却是躲在阴暗的角落，行偷袭之事。再者，本来肚量不大，哪怕是巨大的科拉摩丽，也不过吸得两三滴血而已，却总要在动口之前唧唧歪歪哼个不停，弄得好大个阵仗，实在是可恨。《红楼梦》中薛蟠曾作了个歪曲，叫作《哼哼韵》，其中有一句：“三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虽然不通，却活化了蚊子这令人讨厌的特性。

其二，一根筋。说好听了叫作锲而不舍，说不好听了就是死乞白赖，—旦锁定目标就百折不挠，誓把此人之血收入腹中不可，叮过一次还要瞅准机会叮二三次，直至腹中胀满。范仲淹有一首蚊诗：“饱似樱桃重，饥若柳絮轻。但知求旦暮，休要问前程。”把蚊子只管眼前，不顾将来，贪婪无比的习性描绘得入木三分。唐伯虎曾为商人写了一副对联：门前生意，好似夏日蚊虫，队进队出；柜里铜钱，要像冬天虱子，越捉越多。这副对联诙谐幽默，语带讥讽，写出了商人如同蚊虱一样贪得无厌。

其三，以怨报德。蚊子吸了人血，“苟延”了它的蚊命，不但不知报答，反而恩将仇报，吸罢鲜血还要留下红疙瘩数个，令人瘙痒无比，搞不好还会传染疾病，像疟疾、流脑、丝虫病等，实在是祸害无比。

欧阳修写过一篇《憎蝇赋>，说自己憎厌苍蝇，但是更讨厌蚊子，因为“自远吆喝来咬人也”。吸血之前还要哼哼地发表一大篇议论。正像一些小人，在做阴暗龌龊之事前，还要再三声明自己的高尚情操，过河拆桥之后还要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对于钱财美色的贪婪，远胜过蚊子对于鲜血的执着。

《全唐诗》中有一首吴融的《平望蚊子二十六韵》。“天下有蚊子，候夜嗜人肤。平望有蚊子，白昼来相屠。”“利嘴入人肉，微形红且濡。振蓬亦不惧，至死贪膏腴。”再明显不过的借蚊咏志。

清道光年间，浙江名士单斗南写了首《咏蚊》诗：“性命博膏血，人间尔最愚。嗜肤凭利喙，反掌陨微躯。”读之颇感痛快。

南唐杨銮的《即事》这样写蚊：“白日苍蝇满饭盘，夜间蚊子又成团。每到夜深人静后，定来头上咬杨銮。”显得潇洒豁达。反正每夜蚊子都要来叮咬，让它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