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书海 春暖花开

钟华连

今年4月下旬，笔者有幸在浙江嘉兴的影上书房当了几日的“图书管理员”。推开南湖区农翔路805号的院子大门，在一片种满了各种花草植物的尽头矗立着一栋三层欧式建筑便是影上书房摄影图书馆。图书馆是在2016年落成，由嘉兴摄影师、企业家王新妹创办，是国内民间为数不多的专门收藏国内外摄影书籍、影像史料的个人摄影图书馆。

王新妹因为学习的需要对摄影书产生浓厚的兴趣，而且她发现国内摄影藏家在摄影书收藏这块很少人去做，2014年底，她开始收藏摄影书，“影上书房”也就这样慢慢做起来。目前已有国8500多种、上万（本）册的藏书。这里的摄影书除了王新妹自己喜欢和熟悉的摄影师的书之外，很多书都是她根据一些国内外的专家、国外的博物馆或美术馆馆长，及国外摄影书藏家开具的摄影书单来收藏的。此外，这里也有影上书房与《中国摄影》杂志自2016年合作发起的历届“中国摄影图书榜”的参榜和入榜摄影图书，以及王新妹的摄影同仁及好友捐赠的摄影书。“图书馆每年投入400-500萬（人民币）在收藏摄影书上，现在馆里的摄影书越来越多，我自己也感到很焦虑，必须得好好理一理了，不能像刚开始那样盲目收藏摄影书，而是要有针对性的补缺漏，至少要把那些知名摄影师的代表作尽量收齐。实话说其实很多书因为语言的问题都没看过，我计划等目前这些书整理得差不多时，开始着手做图书目录，有个导读性的文本更容易进入阅读，现在也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做这种翻译和撰写工作的人，以后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出版面向公众的目录书。”这是王新妹目前最大的心愿。

现在图书馆里的主要人员，除王新妹馆长外，还有一名图书管理员、两名司机和一名管家。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图书管理员”主要是和真正的图书管理员王珠琳一同整理二楼藏书区的西文摄影藏书，尤其是今年3月份刚从美国购买回来的1800多种摄影图书，馆长一得空也会过来一起整理。我们按摄影师为线索来整理归类，有收藏到2种以上摄影书的摄影师会归置在一个书柜，其他零散的摄影师作品集以外文名首字母来排列，虽然这样处理不见得是最佳选择，但能便于查找。这次整理的图书中还有不少关于摄影史、摄影理论的书籍和出版年代比较早的老书，被归置到史论图书区域和古籍善本摄影书区域。此外，图书馆里还有原先已基本定好的女摄影师书区域、日本摄影书区域、中国摄影书区域，以及放在内仓的摄影大书区域。整理、发现和归类过程中，真是发现不少好书。我一直认为摄影书必须得印出来，而且一定得捧在手上翻阅，看看照片如何排序，图文关系如何处理，装帧设计、印刷工艺、纸张、开本和内容是否契合，你才能感知它的内容完整性，才能对摄影师的作品有更加完整的了解。

在第一天的零散整理过程中，看到有意思的两套书：印度女摄影师达雅尼塔·辛格（Dayanita Singh）的《博物馆》（Museum Bhavan，2017），南非摄影师米凯尔·苏博茨基（Mikhael Subotzky）和英国艺术家帕特里克·沃特豪斯（Patrick Waterhouse）的《庞特城》（Ponte City，2014）。它们都是档案型的摄影书，而且都用盒套。《博物馆》呈现了辛格1981年以来的摄影作品，盒里放有9本照片书、1本文字书，照片书以主题作区分，如“人类博物馆” “好奇心博物馆”“机器博物馆”等，整套书设计非常小巧（9×13.7 cm），照片书都是经折装，读者似乎可以随时带着这套书做移动展览。《庞特城》全景式地调查约翰内斯堡的庞特城这座54层贫民住宅的各个方面，盒子里囊括一本布面精装的主书籍和17本带有文字和图像的骑马订小册子。档案型的摄影书是近几年的热门，在各大奖项和榜单上不乏这类摄影书的身影，《博物馆》就曾获得2017年巴黎摄影博览会-光圈摄影书奖，馆藏中的另一本《孟山都：一份摄影式调查报告》曾收获2017年巴黎摄影博览会-光圈第一本摄影书奖和2016年卡塞尔摄影样书奖。不过，如今也看到越来越多以档案或摄影调查为油头的摄影项目，不仅拍摄照片也收集各种千奇百怪的物件，并以多样复杂的结构来呈现，可很多摄影师并没考虑内容本身是否需要这样看似丰富的形式来呈现。

而在陆续整理的单一摄影师书区域，沃克·埃文斯、罗伯特·弗兰克、威廉·埃格尔斯顿、亨利·卡蒂埃-布勒松、罗伯特·亚当斯、李·弗瑞兰德、沃尔夫冈·提尔曼斯等这些星光熠熠的摄影师，都已有10种以上的藏书能单独成柜。在罗伯特·弗兰克的书架上可以看到相当多数量的他在史泰德的出版物，其实大概从2004年开始，史泰德出版社一直致力于重印罗伯特·弗兰克的摄影书，同时也挖掘他以往的作品做新的出版。弗兰克本人参与了史泰德目前重印和新出版的摄影书，有些书他还全程监督了从所有照片的重新扫描到书的设计再到纸张的选择、样书印刷，这里就包括他的经典摄影书《美国人》（2008）。除了这本最知名的代表作，还有《我的手纹》（The Lines of My Hand，2017），这本被称为《美国人》之后弗兰克最重要的一本书，带有一种弗兰克自传式的呈现，这本书最初于1972年东京Yugensha出版社出版。史泰德还重印和新出版许多弗兰克比较不为人熟知的摄影书和作品，比如，重印2001年德国弗柯望博物馆同名展览图录的《站住-继续前行》（HOLD STILL-keep going，2016）；用黑白照片、宝丽来照片和文字，以摄影师笔记的形式来呈现黎巴嫩内战之后的城市面貌的《再来一次》（Come Again，2006）。

威廉·埃格尔斯顿的书架几乎是清一色的史泰德出版，他的作品这些年也被史泰德重印和挖掘，比如，发掘埃格尔斯顿黑白照片价值的《彩色之前》（Before Color，2012）、《从黑白到彩色》（From Black and White to Color，2014）；重新评估埃格尔斯顿彩色摄影生涯的两套大部头书：《重访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 Revisited ，三卷本，2012）、《民族森林》（The Democratic Forest ，十卷本，2015）；重印的埃格尔斯顿于1977年出版的第一本艺术家书《选举前夕》（Election Eve，2017）。

史泰德这样的做法试图确保有影响力的摄影师作品遗产能以书的方式留存，让摄影书保有原创性和开创性，并且经常有艺术家对自己的书的编辑、设计、印刷过程全程参与，书出版后更多读者能通过阅读以进入一个更加完整的研究体系。

知名摄影师代表作的初版、古籍善本摄影书往往是许多藏家热捧的，影上书房里也不乏这些书。罗伯特·弗兰克的《美国人》（1958年法文版）、威廉·克莱因的《纽约》（1956）、卡蒂埃-布列松的《决定性瞬间》（1952年法文版和英文版），以及日本摄影书区域的川田喜久治的《地图》（1965）、细江英公的《蔷薇刑》（1969）等初版摄影书，有些书已绝版。走到古籍善本摄影书区域，年代久远的初版书就更多了，有一半以上是關于中国历史影像的摄影书，最古老的莫过于约翰·汤姆逊的《中国与中国人的影像》（Illustrations of China and its People，四卷本，1873-1874），这套书被称为最早拍摄中国的摄影书。还有英国摄影师唐纳德·曼尼（Donald Mennie）手工感极强的《扬子风景》（THE GRANDEUR OF THE GORGES，1926），民国摄影师舒新城的《西湖百景》（1930）和郭锡麒的《南京影集》（1933），等等。

古籍善本摄影书区域的背面书架是女摄影师书区域，这一区域的出现和馆长同为女摄影师的身份有关，而且也是接下来的重点收藏方向。书架还在整理中，显得比较散乱，但依然一眼可见安妮·莱博维茨、黛安·阿勃丝、辛迪·舍曼、贝伦尼斯·阿博特、苏珊·梅塞拉斯、石内都、川内伦子等熟悉的名字，目测这些人的书每人至少有3种以上。这里也有不少不被大多数人熟知的女摄影师书，比如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法国艺术家苏菲·卡尔（Sohpie Calle）的《真实故事》（True Stories，2010）、西班牙艺术家克里斯蒂娜·德·米德尔（Cristina de Middel）的《非洲太空人》（The Afronauts，2012）。

上面谈到的摄影书只是影上书房的冰山一角，图书馆现在并未向公众开放，偶有朋友会到访参观，一方面因为图书还在整理状态，另一方面也考虑到图书的保存和保护。不过王新妹已有比较妥善的计划，“很多来参观的人都是‘哇哇的感叹，但很少有人会沉下心坐下来看书，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受众面的问题，以后我想先邀请浙江、上海就近的高校里真正喜欢摄影书的老师和学生在一楼非藏书区域做读书会的活动，希望这样不仅能激活图书馆，也能聚集爱摄影书的读者，带动更多人对摄影书产生阅读兴趣。”